屋子里落针可闻,秦氏心中虽然已经知道事情不好,但是总有些不可置信-----一切都已经算计好的,她与这件事上八竿子都打不着,如果事情不是出了差错,锦衣卫怎么可能会找上门来?
可她又不能理解。
到底怎么能出错?一切都是算计了又算计。
杜子明跟韦嘉朝情同手足,两人之间同进同出,他对韦嘉朝的了解可以说只怕比韦家自己的人还要强上许多,他都说韦嘉朝丝毫不曾察觉出不对,这些天什么都是一如往常的。
那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唐晚舟不是那么有耐心的人,之前对着木氏还能保持几分克制,无非是因为圣上当初曾跟他说什么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他为了让圣上安心,才总对木氏留几分情面罢了。
现在轮到楚国公夫人还如此不做所谓,他便直接冷着脸摆了摆手:“我知夫人的身份,不必夫人特意提醒,夫人还是请吧,若是无事,锦衣卫自然也不会冤枉了国公夫人。”
不过是个国公夫人,的确,一品的诰命身份尊贵,可对于锦衣卫来说,什么超品的一品的诰命都没有任何的区别,别说是这些诰命夫人,便是这那些亲王和亲王妃,被锦衣卫查过的也不是一家两家了。
楚国公夫人,唐晚舟还真的不怎么放在眼里。
他摆一摆手,底下的人便扑了上去,几个长得凶神恶煞的锦衣卫围住了楚国公夫人,也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便押着人往后面去了。
秦氏这才是真的慌乱起来,她自从嫁给了吴永川之后便是一等的诰命夫人,等闲的人根本连她的衣服边儿也沾不上,周围的人更是对她百般的逢迎巴结,她已经几十年没有这样被冒犯过了。
被那些锦衣卫簇拥着往外头去,尤其是等到看到屋外她的心腹秦妈妈等人也已经被结结实实的捆起来,便更是心中一冷,克制不住的发起抖来。
才出院子,唐晚舟便远远地看到一群人蜂拥而至,不由停下脚皱了皱眉头。
不过这也是瞬间的事,他极快就反应了过来,冲着王俊山拱了拱手:“大人。”
王俊山是锦衣卫提督,底下还有两个指挥使,再然后才能轮得着是同知的唐晚舟,如今见了这手下,说话却还算是客气:“你这趟差事办的极不错,怨不得圣上对你亲眼有加。好得很,好得很,后生可畏啊!”
他堂堂提督,断不可能只为了夸赞自己几句便带着这么多人兴师动众的过来。
唐晚舟心知肚明,不动声色的含混了几句,才问他:“提督不是已经去审修葺大殿的僧人和运送佛像的人了吗?”
王俊山咳嗽了一声:“韦将军底下有个千户叫做杜子明的,他供认这一切都是韦嘉朝指使。”
秦氏在后面听的心里一喜,随即又茫然无措-----若是杜子明已经供认了是韦嘉朝,那现在唐晚舟怎么没去找韦嘉朝,反而来找自己?
唐晚舟也咦了一声:“可是曹瑞却不是这么说,他供认出来的几个人中,还有楚国公府的下人,所以我们过来找吴夫人也去问一问。提督大人您也知道,现在太后娘娘十分关注此事,来之前圣上也说了,务必要查明真凶,不能放过一个。”
两人打了一会儿机锋,王俊山的面色便严肃起来:“我自然知道晚舟你办事牢靠,只是这件事,因着事关重大,本官想亲自过问。”
这是要人来了。
怪不得会如此大费周章。
唐晚舟在心中迅速过了一遍,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拱了拱手应是:“那楚国公夫人便交由大人您了。”
外人都说唐晚舟是个脑子不会转弯的,可这王俊山却清楚的很,怎么可能不会转弯?当今圣上可不养闲人,能让圣上越级提拔一下子提成同知的,能会是个傻子?
看看人家这知情识趣的样子!
他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满意的冲着属下点点头,他底下的人立即便去将楚国公夫人接过去了。
王俊山又不免勉励了唐晚舟几句,说了几句将来必定前程远大之类的话,这才带着人又走了。
他一走,唐晚舟的心腹们便愤愤不平:“大人,您怎么就让他这么把人给带走了?这分明是咱们查到的!”
这可是个大桉子,办下来功劳不小。
原本到手的东西,怎么能分给别人去?
哪怕是提督,这手伸的未免也太长了,怎么这样夺手下人的功劳?
唐晚舟扬一扬手,回头看他们一眼:“行了,难不成还跟提督大人抢人?”
众人这才默不作声。
谁不知道王俊山是永昌帝的心腹?
若是真的双方起了冲突,到底自家大人底子还是太薄弱了。
陈宇有些不服的梗了梗脖子:“那难不成,咱们就这么算了,忍了这口气?”
“不是还抓了几个么?继续审曹瑞。”唐晚舟面色不变,他看出王俊山目的不在于所谓的抢功,到了王俊山这个地步,什么功劳不功劳的都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了,他对这件事如此上心,只有两个可能。
一,他是周王的人,要亲自审这件事给周王一个交代。
第二,他是要帮某些人抹去痕迹。
若是让唐晚舟看,倒更有可能是第二种。
毕竟这个桉子查的很顺利,曹瑞牵扯出了秦氏,再查下去,要水落石出只是时间的问题。
他向来是一帮人里头的主心骨,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陈宇等人也没有任何反对,纷纷都答应下来。
唐晚舟径直去了关押曹瑞的禅房。
一见到唐晚舟,曹瑞还算平静的情绪立即激动起来,死命的往后缩。
唐晚舟澹澹看他一眼,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曹公子,你是个聪明人,不过聪明人的忘性通常都很大,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忘了跟我们说的?”
曹瑞吞了口口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恶心想吐,克制不住的弯腰干呕起来。
唐晚舟只是澹澹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