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她了。”

景恬两个人化完妆回来的时候，张一谋只是看了一眼就直接定了下来。

气质是一个人长久的内在修养平衡和文化修养的一种结合，是由内而外，持之以恒的修行结果。

它是一个人修养、品德、行为、举止、待人接物，乃至一颦一笑下意识流露出来的东西。

那种感觉伪装是伪装不出来的，或者说就算可以伪装，但是也瞒不过张一谋的眼睛。

在这方面，张一谋绝对是宗师级人物，无论是《红高粱》里的巩俐还是《我的父亲母亲》里的章子怡，亦或者奥运开幕式上的林妙可，《金陵十三钗》里的倪妮，乃至是《一个都不能少》里的魏敏之，张一谋总能在这些女演员身上发掘出他想要的东西，而且不多不少，恰如其分。

就像倪妮身上那种猫儿一样的媚，除了张一谋以外，其他导演不仅无法驾驭，甚至连复刻都做不到。

这也是倪妮后来再也没什么亮眼之作的原因所在。

而如今张一谋看中的正是景恬身上的那种单纯。

众所周知，张一谋是最喜欢找新演员，乃至是圈外人做女主角的大导演，而且一拍就红，也因此诞生了【谋女郎】这个词。

之所以如此，就是因为新人未经凋琢，或者说尚且还未曾来得及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厮混，一张白纸最好作画。

而景恬呢，则是因为被保护的很好，而且这姑娘心大，一向都是该吃吃，该喝喝，啥事不往心里搁那种。

所以张一谋其实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决定，要不然也不会让她去试妆了。

说白了有什么可试的？又不是古装戏。

看一眼感觉对了，那就是她了。

景恬差点蹦了起来，这可是张一谋哎！

“谢谢导演！”景恬瞬间眉开眼笑，乐得跟个小孩儿一样，她下意识挽住了自家小猫的胳膊，这才想起试镜的人还有自家李小猫，连忙问道，“导演，您看他呢？”

张一谋终于笑了，也不知道是受到了景恬笑容的感染还是因为终于找到了演员，他点了点头，笑道：“嗯，一起定下来吧。”

李清不知道自己只是个搭头，闻言也跟导演道了谢。

张一谋是很忙的，到了他这个地步，已经是资金和剧本上赶着来找他都挤不进去。

所以别看《山楂树之恋》说是选角选了几个月，但那都是团队的事，他只需要翻着照片看着视频拍板就行。

而理所当然的，他这边一拍板，筹备的进度就呼啦一下拉满，直接快进。

旗下有一支成熟的团队，就是这么简单。

无论是堪景、布景，还是道具、后勤，在前期张一谋提了要求的前提下，团队从去年十月底就开始筹备，至今都已经统统搞定。

所以这边演员刚一定下，还没到半个月的工夫就已经协调好了档期，李清和景恬更是直接进了组。

当然这也是双方的共同意愿。

这点在签合同的时候就聊过。

李清和景恬是因为六月份还有《剑雨》在等着，而张一谋也同样很赶进度。

其实《山楂树之恋》这部电影属于插队的项目。

《血迷宫》，也就是《三枪拍桉惊奇》和《金陵十三钗》这两部电影其实在08年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筹备了，但是因为奥运的关系，张一谋作为总导演只能把这两部戏往后押。

《山楂树之恋》其实是后来者，只不过考虑到筹备和拍摄的难度，以及其他一些因素，才把《山楂树之恋》提到前边来开拍。

所以说比起那些到处找资金欲投无门的小导演，就只能说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了。

进组之后，李清和景恬才知道什么叫专业，或者说才知道张一谋为什么是张一谋。

就简单说一点，在开拍之前，拍摄计划能够细到一个景，乃至一件道具，所有的东西都能在纸面上形成流程，到了片场之后，完全不需要指挥，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整个剧组就好像一台精密的机器，充满了美感。

跟李清之前呆过的剧组相比，张一谋的剧组更像是一家公司。

就说导演办公室这个部门，那分明就是总裁办啊！

李清简直都要目瞪口呆了。

进组之后李清直接给公司打电话，跟剧组沟通了一下，派了个小型团队过来学习经验。

说实话李清都想挖墙脚了。

尤其是张一谋的办公室主任庞丽微，副导演浦纶，臧启武这些人，全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将。

“甜小宝，你知道21世纪什么最重要吗？”

景恬正一边吃着小零嘴，一边看着剧本，随口道：“什么？人才啊？”

“对啊！就是人才。”李清一拍巴掌从躺椅上坐了起来，“你看看张导手底下这些人，晓薇姐，浦纶姐，那全都是能顶半边天的人才啊！”

“嘿，隔着老远就听见你夸我！”浦纶捧着个果盘走过来，指着星光灿烂影视公司的人，笑道，“清子，你这到底是来拍电影的，还是来偷师的？”

“两不耽搁啊。”李清起身让出位置，殷勤道，“伦姐，给你们添麻烦了。”

“麻烦倒不至于。”浦纶没有顺着李清的意思坐下，按了按他的肩膀，让他坐了回去，笑道，“不过导演让我来问一声，过两天剧组就正式开机了，你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李清道：“我这里没问题。台词都背得差不多了。”

“嗯。”浦纶点点头，拿了颗草莓递给景恬，问道，“甜甜你呢？”

景恬连忙点头：“我也差不多了。”

“那就行。”浦纶抬手看了看时间，开口道，“待会儿导演要组织大家开个会，所有主创都在，跟你们说一声，提前做个准备。”

李清疑惑道：“开会？研讨剧本吗还是？”

“差不多，主要还是让你们先认认人，李雪建老师和奚美娟老师他们今天也进了组，还有其他一些演员也到了，导演的意思是大家伙儿凑一块儿聊聊天。”

“好，那我们明白了。谢谢伦姐。”

“没事，那你们继续看剧本吧，待会儿我通知你们。”

“OK！”

……

李清和景恬到的时候，会议室里还没几个人。

除了张一谋以外，大都是剧组的工作人员，演员们还没到。

其实在张一谋的剧组里，无论是再大的腕都没有张一谋本人大牌，这一点不仅仅是说圈子里的地位，包括在普通观众心目当中的影响力也一样。

前两天刚进组的时候，宜昌远安这里的老乡们一个个排着队想要跟张一谋合影。

而李清和景恬也见到了张一谋的另一面，待人温和，笑呵呵的。

“甜甜，清子来了，过来坐！”张一谋放下手里的本子，冲着俩人招招手。

“导演好。”李清和景恬招呼了一声凑了过去，在张一谋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张一谋看了看俩人，笑道：“看起来状态还不错，这里条件有些差，能适应吧？”

李清笑道：“我们感觉挺好的，这里的空气比燕京好多了。”

“哈哈，那倒是。”张一谋笑着点点头，“剧本看完了，觉得怎么样？”

景恬乖乖巧巧地点头道：“挺好的。我台词都背完了。”

“哈哈，没说这个。甜甜你也别太拘着，拍戏嘛，就是要开心，好玩。”张一谋笑着点了下李清，“学学清子，听说还想挖我的人？”

李清一下子脸就红了，尴尬地摆手：“我没有啊导演，伦姐平时挺关照我们的，所以我就表达一下关心。”

浦纶给几人一人递了一瓶水，打趣道：“那我可谢谢你，不过姐的待遇挺好的，可没想过跳槽。”

关于李清挖墙脚这回事儿其实一直就只是停留在想法上，只是景恬这傻姑娘真的跑去问了浦纶，结果没两天就已经成了剧组里的一桩笑谈。

李清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导演，纶姐，我错了。”

“哈哈哈哈……”会议室里的人都乐了起来。

就连景恬这个罪魁祸首也没憋住笑。

“你还笑！”李清无奈地捏了捏她的脸。

经过几天的相处，李清觉得张一谋人挺好的，大度，包容。

不知道是公司的人和张一谋有过沟通还是为什么，李清总有一种感觉，张一谋是拿自己和景恬两个人当晚辈，乃至是小孩儿看的。

李清见所有人都在笑，连忙岔开了话题：“导演，我这两天看了看《山楂树之恋》的小说原作，感觉剧本好像改的挺多啊？”

“你看小说了？”张一谋皱了下眉，看向景恬，问道，“甜甜也看了？”

景恬道：“我没看完，就是李小清看的时候我跟着看了一点。”

“哦，没看完的话就别看了。”

景恬闻言愣了下：“嗯？为什么？”

“听我的就行。”张一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看向李清，笑道：“清子，听说你还出过书？”

李清差点没跟上他的思维，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那瞎写的，登不上大雅之堂。”

“不不不，从你的角度说说你的看法，你觉得小说原作跟咱们现在的剧本相比怎么样？”

“额……”李清看了看张一谋，又看了看景恬，想了想还是开口道，“这个怎么说呢，我个人的感觉还是剧本更好一点的。”

张一谋笑道：“具体说说。”

浦纶也笑：“别拍马屁啊，编剧没在这儿。”

李清无奈道：“没拍马屁，我确实是更喜欢剧本上的故事，因为它跟原作比起来，更含蓄。而且更关键的是原作里的静秋并没有让我觉得可爱。”

浦纶道：“提醒一下啊，人原作可是很火的。”

“……”李清无语地耸耸肩，“我就是表达一下个人的看法，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嘛！

我就直说了，我之所以不喜欢原作，最重要的原因是，作者笔下的文字总让我感觉带着些荷尔蒙的腥臊味道，这是我不喜的。

相比起来，我还是更喜欢剧本。男女主之间的感情热烈而又隐忍，很干净。我特别喜欢。”

浦纶笑道：“哈哈，那这一点你倒是跟导演不谋而合。”

张一谋也点点头：“关于剧本，其实我们之前找了很多人讨论过，目前的剧本已经改过很多版了。”

“我也喜欢现在的剧本。”景恬也举着小手发表意见，看起来蠢萌蠢萌的。

众人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浦纶逗她：“甜甜，你为什么喜欢现在的剧本？”

“就我感觉能在他们身上看到李小清和我的影子。尤其是这个【老三】，跟李小清追我的时候特别像，内心感情特别热烈，表现出来的时候又怯生生的，就挺可爱的。”

李清被一脸认真的景小恬闹了个大红脸：“景小恬，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是不是傻？”

景恬有点理亏，小声都囔着拧了他一把：“你才傻！”

“哈哈哈……”

众人又笑起来，房间里一时间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没多大会儿，其他人也陆续到了。

李雪建，奚美娟，王劲松，孙海英等人都是资历很深的前辈老戏骨。

这些人一到，李清和景恬俩小辈就变得拘谨起来。

所幸王劲松是燕京电影学院表演学院副院长，李清和景恬之前倒也跟这位照过面打过交道，一时间也算是找到了家长。

而且圈子本来就小，攀扯来攀扯去总能找到熟人和话题，尤其是饰演静秋弟弟妹妹和老三弟弟的演员也到了之后，李清和景恬又成了前辈，聊天的打趣的，倒是很快就熟络起来。

所有演员全部进组之后，剧组也正式开始了拍摄工作。

《山楂树之恋》本身讲的是70年代的爱情故事。

那时的小情侣连手都不敢牵，只敢肩并肩在山坡，或是公园长椅上坐着，读书、交流思想，分享摘抄，或者送彼此自己写的诗歌。

那种爱情是热烈而隐忍的。

而张一谋之所以想要这样表达，是因为他觉得这种纯粹的东西恰恰是当前的社会和时代所缺少的。

这也是他的艺术追求。

就像他曾经说过：现在的小孩儿越长越难看，因为漂亮姑娘不再跟英俊小伙谈恋爱、生孩子，都去找那些煤老板、有钱人、老男人去了，这是什么，这是风气坏了！

所以张一谋其实蛮喜欢李清和景恬这对小情侣的。

俊男靓女的组合，看着就养眼，谁不喜欢？

而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俩人拍起戏来也同样的如鱼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