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吕的面容是十分坏碎的,所以大部分被长长的,没有经过梳洗的头发遮挡住,这让我很难通过他的表情的微小变化进行推断,而他手,也是藏在袖子里,耷着肩,如同一具刚刚从棺材里蹦出来的僵尸。
我右手抬起,轻抚额头,缓缓说道:“说真的…你看起来和我接触过的那些…”我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抿了抿嘴唇才确定好了词句:“那些跟你一样称呼我为‘大人’的黑衣人十分不同。”
吕还是依旧耸着肩,曲着身子。声音中带着些许的嘶哑:“大人的这句话,我不是很明白。”
我双手插进裤兜,道:“那些人,并不会和我主动说话,或者应该说,只要我与他们存在于相同的空间里,他们就只会口吐‘是、明白’等语气上的应声字词。”
迪卡洛也在此时加入到我们的对话中:“我一直都是个好奇的人,所以能让我也解决一下疑惑吗?毕竟人老了,脑子不太够用了。”
吕将头缓缓地侧过去,我也明显感觉到他的杀气越来越重了,于是紧忙制止道:“都是这么多年的酒友了,听一听,没什么大碍的。”
迪卡洛的确是没有发现这名和他多年相处的‘酒友’刚才已经起了杀他之意,手一抬,饮口酒,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笑,附和道:“是啊,我是真的挺好奇的。”
但不知道该说这名老人是装傻充愣,还是天性洒脱,他翘着腿,往嘴里送了一口花生后,一边嚼一边道:“但要是你不愿意就算了,毕竟有些事情还是人越少知道越好,对吧?”
他在说最后‘对吧’两个字的时候,眼睛里明显闪过一丝精芒。
吕将头扭回来,沉声说道:“我是个死人,跟活人当然不一样。”
这句话的出现,说明吕同意让迪卡洛在旁倾听。
“人活着,就会被约束,约束的根源就是禁忌,活人害怕死亡,所以他们害怕禁忌,可我已经死了,死人自然受到的约束会少许多,也就不用怕什么禁忌,也因为如此,可以开口说一些,活人不敢说的话。”
我皱着眉听完他这番言论后,便拿出了第一个问题,道:“所以,说说吧。我身上肯定存有一些什么东西,能让你如此轻松的就出来,我是位‘大人’。”
但没想到的是,吕只是摇了摇头,开口否认了我的这句话:“您的身上,并没有什么记号。我只是遵从血液的记忆罢了。”
“血液的记忆?”
“是的。”
“仔细说一说。”
我来了兴趣,将依靠在左手墙壁上的马扎拿过来撑开,坐到其上。
吕还是那耷拉着肩膀,低着头,散着发的状态,语气依旧:“您…不应该更在乎初稿吗?怎么…”
我打断了他的话,语速微有些快的说道:“我怎么认为,是我怎么认为,至于为什么要向你细细询问这个问题,自然有我的目的,你只需要回答,就够了。”
其实我当然更在乎初稿,可这所谓的‘更在乎’是在他没有说出‘血液的记忆’这个讯息前。
因为初稿其实应该算作成身外物,而‘血液的记忆’这种东西稍思量就知道跟我自身有关系,所以我必须要搞明白这些克苏鲁信徒或者其他邪神的信徒究竟是用何种办法,探明或者发现我的,一旦弄明白了,说不定对以后的行动会更加有力,甚至!可以让我回复到正常的生活中去…
再所以,我自然更在乎这条讯息情报。
我用左手轻轻拍了拍沙发,对吕说道:“坐下来,慢慢说。”
语气虽然风轻云淡,但实则我的注意力十分专注,时刻就于他接下来的任何语句,甚至字音进行猜测、联想和推断。
吕坐到沙发上,低沉着嗓音,嘶哑的说道:“我的血统不是非常纯正,或者说…哦不,是严格意义上来说,我的血液里有关乎那位神明的血质太少了。”
我立刻提出第一个问题:“血质?是类似于dna样的东西吗?”
吕点点头,解释道:“可以这么理解,但准确来说区别于dna,它看不见摸不着,只有在特定的时间会开始发作。”
“数值高低会决定是否发作、发作的时间和发作后的变化。比如深潜者,他们是数值非常高的类型,但也因此在发作后,再也变不回人类,除了顶级的深潜者。”
“您所说的黑衣人,也包括上我,属于数值偏少的那种…以我为例子,我在发作的时间是我20岁的时候,耳边响彻了一夜的至高低语。”
“而您,好比一块巨大的磁铁,我身体内的血质,像是小的铁块或者小型的磁铁,会对您产生被吸引反应,那种感觉很奇妙,总而言之…我现在时时刻刻想向您叩拜祷告。当然,这只是就于我个人的感受。”
我大致听懂并思考明白了他的解释,便就没有应声说话,抬起右手轻轻抚摸下颚,双眉皱的紧紧的,于大脑里开始进行风暴般的思考:
“血质。一个崭新的理念性事物,可以用来评判或者辅助我进行之后的推断和分析。我的身体内一定有高浓度的血质,且其本质绝对和黑衣人的极为不同。那么再结合吕的话,这血质必然是会分成高低中的等级。”
“再由此伸展,表明,克苏鲁方有属于克苏鲁方的独有血质,其他神明有其他神明的独有血质,而我的血质说不定是类似o型血一样的存在…这很有可能就是雨化疾和邹散”
我想到这里,便就顺势问了出来:“血质这种东西是可以进行转移的吗?”
吕摆了摆头,回答的很快:“这个我不清楚。”
我想了想,心说也是,这个男人的级别跟黑衣人们是一样的,那么肯定是不会知道太多的秘辛,所以就算能将血质进行转移和剔除,他也会对此决不知情。
我于是又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这种你所谓的被吸引反应,也应该会有个范围吧。”
吕这回点起了头,回答道:“是有范围的。就我自己来说,我对普通深潜者的被吸引感应差不多是20米左右的距离,而对您…则大约是5米。”
“也就是说,对数值浓度越高的,感应的距离范围越小?”我追问道。
吕还是用点头回答。
我看完他的反应后抿了抿嘴唇,然后站起身,说道:“好吧,现在让我们来将话题换成关于初稿的。”
“你的意思是…那张初稿就在摩天轮的轴心里?这,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可思议。”我说着不可置信的哼声笑了一下:“就算那张初稿真的在轴心里,可这都多少年了,早就应该被磨损殆尽了吧。”
迪卡洛则语气里充斥着坚决,说道:“这件事情我可以保证,绝对不会!”
我疑惑的看向他,问道:“你看起来十分自信,为什么?”
吕这时道:“因为当时那张初稿…是我和他一起谋划放进去的。”
我更不明白了,于是叹了口气,缓和了一下心境,慢条斯理的说道:“据我所得到的情报来看,这张初稿只有特定的人,才能够进行触碰和观看。所以,单从这一点上就说不通。”
“迪卡洛先生是个普通人,你是个血质数值偏低的。你们两个人根本不可能触摸到那初稿后,安然无恙。”
屋子内,随即变得鸦雀无声起来。
过了将近一分钟后,吕才打破了这静默,说道:“的确不能安然无恙…所以我死了。”
我撇过头去,看向他,语气冷酷:“你死了…是必然的结果。但迪卡洛先生呢?从你们两个人刚才的话语中,可以得知,迪卡洛先生也是接触到了那张初稿,他现在可是好好地坐在我的面前呢。”
吕便又道:“那是因为迪卡洛先生的妻子,不同寻常。是那位女士让迪卡洛先生帮助我的…那位女士能够洞察因果,所以…”
我左手一拍额头,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哦,得了吧!现在又开始扯上因果了。”说着摊开双手,将‘不耐烦’的心境表现的淋漓尽致:“现在是在进行中国道教的传教活动吗?”
然后撤回双手,扶到额头处,有些像是呐呐自语的说道:“现在越来越乱了,又牵扯到了两个个新的情报:迪卡洛先生的妻子是个魔法师?你又是怎么得到初稿并被迫将其藏进摩天轮的轮轴里…当然了,这一切的问题要置于初稿真的,且还完好无损的存在于轮轴里。”
这时我的手响了起来,随后得知道的消息,彻底说明了什么叫做‘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会塞牙’。
普罗菲特急迫并慌乱的声音冲进我的耳朵里:“大事不好…在军队撤走的一个半小时后,那些生物如闪电般对我们实施了攻击…我们全都受了重伤,但万幸的是,我们没有被这次的攻击冲散,现在藏在一个山体的缝隙中…”
然后,电话断了,可能是普罗菲特的手机没电了。
我明白时间现在彻底是不够用了,便长叹了一口浊气后,有些无奈的说道:“好吧,现在看来,有些问题,需要过段时间后,再问你们了,现在我们去拿那张初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