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吴善人老成精,早就猜到小姜大人那边的贡品怕是出现了问题。
姜家人在安州大肆贩卖财货,哪里能瞒得过他这个正使的眼睛。
只不过姜家在朝鲜国内势力太大,郑老大人不敢招惹,所以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到了两国边界他还特意生了一回病,让小姜大人去清点这些贡品,就是让姜章还自己对最后确认的贡品名册负责任。
姜章还提出让郑吴善带队先行,他自己押着后队和金氏一族慢些跟上。
郑吴善并没有多想,而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他以为这个小子是在向汉阳的父亲求援,那些缺失的东西大概会由姜氏尽快的补充上来。
郑吴善也留了个心眼,只把自己手里现有的贡品列册提供给了大楚的官员。
就这样朝鲜使团一分为二,郑老大人带着前面一队人和几乎全部的贡品走得飞快。
正如姜章还所预料的那样,郑吴善是来给大楚三王子和金嫔贺寿的,确实不想与来戳奏闻院肺管子的姜章还走得太近。
他甚至恨不得对外宣称这是两波使团才好。
对于这个时候拿下金家还给送回天朝来,郑吴善是不太认可的。
朝鲜自古以来想打中原宗主朝廷的脸,几乎每次都给自己找来了天大的麻烦。
使团于三月二十四离开汉阳,三月二十九抵达边境。
过境之后仅仅过了四天,郑吴善率领的使团大部于四月初二抵达里北京。
使团住进馆驿,所带贡品一体交付礼部。
紫禁城内长春宫。
宫女太监们这几天都小心翼翼的,大气都不敢出。
位居长春宫主位的金嫔,这段日子以来脾气一天比一天坏。
“废物,都是废物!”
金叶花想到朝鲜那边就恨得牙齿疼,更被气的胸闷气短。
六七年的布局和努力,只因为李义说要娶一个金氏女为王妃就放松了警惕,又不是娶金氏女为王后!
更让金叶花几乎气得癫狂的是,李义那个家伙居然还打着给她和她儿子送寿礼的名义,把金氏全族都当“礼品”送了过来。
这是把她金叶花的脸踩在地下反复摩擦!
金叶花已经连续告病了七八日,皇后那里的请安她是不想去了,生怕被其他的姐妹嘲笑。
“娘娘,”一名宫女大着胆子进来禀报,“陈贵妃来咱们宫里了,看着就要进门。”
面对陈圆圆,金叶花不敢怠慢,先不说对方的品级比她高,陛下在苏州时,陈贵妃就管着家里的大小支出,是宫里资历最高的几个人之一。
如今陈贵妃更是替皇后把着宫内外的用度,她急忙让宫女给自己敷了些粉,遮住泪痕,由宫女扶着迎出殿来。
“你身上不爽利,怎么还自己出来了?”
三十出头的陈圆圆如今愈发珠华圆润,一股绝美熟妇的气息萦绕四周,远远的见到金嫔要行礼,急忙叫身边人扶住。
“你心里不好受,我们都知道,”陈圆圆拉住她的手走进了大殿,“你不爱见我们,大约是怕被人嘲笑。”
“可你也不想想,我们几个心疼你还来不及,又哪里会笑话你?”
陈圆圆用一连串话先把金嫔安抚住。
“前边的事我们本就不好提,可这朝鲜国王所作所为,不但是在打妹妹的脸,我们几个的脸上也不好看!皇贵妃昨日便把宫中的朝鲜贵女都叫了去,好生发作了一回,如今火气还没消了。”
金嫔捂住嘴又落下泪来:“是我没能给几位姐姐撑住脸面......。过两日,我就去寿仙宫给董皇贵妃赔罪,都是我这里把事情看轻率了。”
“哪个要你赔罪了?”
陈圆圆拦住她的话,从广袖里掏出一张单子来。
“这是朝鲜国王的贺礼,比往年的更用了一些心思,你且收着留给秘儿。”
“呵呵,”金叶花看了一眼礼单,果然是比往年更多了些,忍不住冷笑,“他真好算计,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当我天家是他能哄的孩子呢?”
但金叶花也没推辞,让人收了礼单,反正他儿子日后谋划那三千里地,手里的银钱是万万不能少的。
“过几日嫔妾身子爽利些,便请各宫娘娘来吃酒,届时莫嫌弃我和秘儿......。”
“你只管下帖子就是,连皇后娘娘也说要来看你的。”
送走了陈圆圆,金叶花揉着眉头又在算计。
金家那些产业倒是可惜了,不然能帮秘儿不少事。
她这正头疼,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蹦蹦跳跳的冲了进来。
“母嫔,母嫔~!”
小人儿风一般的扑进金叶花的怀里。
“您别伤心,等秘儿长大了,儿子去给您报仇!”
金嫔看到散学回来的儿子刚刚高兴,但一听他的话,脸色就变了。
“谁跟你嚼的舌头!?”
三皇子身后的奴婢立即跪倒一片。
领头是太监闷声回道:“娘娘,不是奴才们说漏了嘴,是二皇子殿下。”
金嫔看向怀里的张秘:“是你秩哥哥告诉你的?”
张秘摇头:“地理夫子今日教考东海图,二哥答题出错,把外藩朝鲜国写成了内藩,还不认错与夫子辩驳了好几句,如今还被太子哥哥罚站呢!”
“二哥说李义欺负母嫔,迟早被父皇给扫了,所以内藩才是对的。”
“我不服气,说哪用父皇出手,有我就够了,二哥还笑话我来着。”
听到这里金嫔松了一口气,张秩比张秘大五岁,也是宫里最淘气的一个。
她之前听皇后的口风,二皇子外祖徐国公甘府如今在大力经营布哈拉一带。
这段日子调往西边的甘老四(甘旭)旧部子侄就不下十来个。
内阁已经把撒马尔罕城重修的计划提上了日程,其中就包括一座亲王规格的行宫。
宫里人已经都知道,二皇子以后是要出藩布哈拉一带。
“到底是有外家帮衬的好,”想到二皇子的外家有那么多旧部子弟可用,又想到金家那群阶下囚,金嫔的头又晕了起来,要不说她们母子可怜呢。
外家都是废物!
长春宫的大太监身边的一个小太监脸上惨无人色、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
“娘娘~!大事不好~!”
小太监嘴里的厉呼让金嫔母子都被吓了一跳。
“死奴才,还有没有规矩了!?”
金嫔身边的女官急忙去打这太监的嘴。
但这小太监似乎是中了邪似的,语无伦次涕泪直流。
“我师父去接收朝鲜来的东西,如今已经被吓得晕死过去了!”
“几百个二尺宽的人参酒坛里,全是人头!全是人头~啊!”
金嫔脸色当即变成了金纸一般,身子晃了几晃。
小太监哆哆嗦嗦的又说道:“那个人头我认识.....,就是,就是上次来宫里见娘娘的金大人。”
“对,就是金可兴大人~!
”
天地间一黑,金嫔无声的倒下,长春宫顿时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