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常德住了有七八日,期间换了旧日的僧侣模样四处乱转,九月初六便动身往四川走,说是要走川边进藏地去见什么活佛,锦衣卫的人一直在跟着。”
正在看书的崇祯脸色慢慢转寒:“第悉藏巴汗得了他的大恩惠,他入藏怕当是宾至如归啊!?”
手里的《原道》被扔在了桌上,低着头的王承恩正好看到了皇爷在看的那一页。
“孔子之作《春秋》也,诸侯用夷礼则夷之,进于中国则中国之。经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
“告诉骆养性,张守言若至川西,即刻锁拿。”
王承恩犹豫了一下:“皇爷,那京城里的...,刘大人那边....。”
“届时,准刘氏并张家二女出家为尼就是了。”
“皇爷到底是顾着刘大人。”
崇祯又拿起孙传庭的奏章仔细查阅,最后愤愤的将桌子一拍。
“朕顶着天下人的骂名,收了那一千多万的银子,将三百万两解到西安,可孙传庭却只收到了二十七万两!层层克扣、层层克扣,他们难道当朕是死的!孙传庭出关与贼决战也是一拖再拖,大明社稷还经得起他们几番折腾?!”
王承恩不敢插嘴,其实他心里明白,那一千多万两还没进京就剩下了个整数。
四百万两入了大内,小半个月过去如今还剩二百万两,但是户部那边的六百万两......最多还剩下两百万不到。
大家都清楚,只是出于不同的目的都瞒着皇爷一个人而已。
例如正牌子国丈嘉定伯周奎,一连好些天都递牌子进宫见皇后,死皮赖脸的从皇后手里借走了三十万两,说是要补亏空。
补个屁的亏空,也就皇爷和皇后不知道,如今的周府可是北京城里数一数二的豪富人家。
再加上宗人府和破落的宗室们围着哭穷,不堪其扰的皇后这几天叫了几次太医。
给孙传庭剿贼练军的银子,大内出了一百万、户部出了另外两百万。
其实还没出北京城,这些银子就没了一半!
能有二十七万两到了孙传庭的手里,这已经是东林复社集体的大力支持。
本着天下板荡、国朝有难的出发点,大家都少拿了许多。
王承恩正胡思乱想。
一个内侍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皇爷,周相与内阁群臣来了,说是有江南急报。”
“江南急报?”
怒气未平的崇祯心里顿时一个咯噔,一股不妙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快传!”
崇祯皇帝也是第一次见到周延儒一脸惶急的模样。
“陛下,”内阁群相纷纷跪倒,周延儒唉声道,“江南急报,九月初三,苏州织工暴乱,逃入太湖的刘保部趁机再次兴兵,已经......已经破了苏州,如今正在围攻松江府......。”
崇祯闻言一怔,脸色瞬间苍白起来。
苏松常是朝廷财赋重地,也是米粮物资的重要商贸区域,若是失去了苏松常三府,就算朝廷手里有银子也花不出去多少!
陈演硬着头皮接着周延儒的话上奏。
“今秋的江南漕粮被刘保部一把火烧了......。”
这才是周延儒也感到惶急的真正原因,这意味着北京城秋后就要断粮!
“陛下~!快,传太医~!”
“皇爷,您醒醒,您快醒醒啊!”
就在张刘氏在坤宁宫前晕倒两日后,苏州城内便发生了内乱。
刘保的“忠犬”——二当家甘老四策划了一切。
九月初三凌晨,一群来历不明的“织工”主动举事打开了苏州城门。
上万流贼杀入了苏州城内,火光四起。
在占据苏州之后,于南京一役中元气大伤的刘保部再次迅速壮大起来。
刘保部与别处流贼军不同,三当家杜三瓢麾下的老神棍提出了一条建议。
刘保军不但烧毁了士绅家的借条身契,还将苏州的田地分给手下和百姓,这让刘保部的实力和战力在数天之内成几何形的上涨。
驻守江南重地的卫所几乎不堪一击,就连很多卫所兵也纷纷闻讯逃亡投奔刘保。
人老成精的周延儒相信,这一切的背后都有一张无形的大手在操控。
但却从来没有人把这事算到张守言的头上去。
张刘氏晕倒的消息,千里飞马传报到湖广也需要三日,再到太湖又要三两日,所以根本没人把这事往张守言身上想。
苏州被贼的消息在京城扩散开,身子恢复了一些的刘锦绮却下意识的再次封闭了府门。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件事似乎与他丈夫有所关联。
“难道是因为我的缘故?”
刘锦绮并不是自作聪明的人,种种蛛丝马迹让她有足够的把握相信,他丈夫在北京还有其他的手下在,更有一种很神奇的传讯方式。
她记得封门之后,当日只有卢小三出过府,而卢小三的父亲卢五亩也不知在西北做些什么?这都是她丈夫的亲信。
“去把卢小三叫来。”
川边山区,三百多人马正沿着山路往西方前进。
看着手里的电报,张守言有些哭笑不得。
卢小三果然不是自己夫人的对手,三言两语就被她拿捏住了要害,替夫人给自己传了一封电报过来。
“幸亏这孩子没有蠢到把府外的那组人说出来。”
魏驴子打马跑了过来。
“主公,那起子尾巴已经收拾干净了,您看俺找到了啥?”
魏驴子找到的是一张锦衣卫特有的驾贴。
“张守言若入川西,当即锁拿,生死勿论?”
张守言轻笑一声,随手将锦衣卫驾贴撕碎,扔进了脚下的深谷中。
“宝儿,给西安府里发报,让贺金山和潘和尚动起来,这样夫人那边才能安稳,只要我没喊出那个反字,顾忌中原战事的成败,皇帝便不敢动她们。”
甘宝儿脆生生的应了,接着又问。
“若是孙老头输了,潘叔他们把五千马队赔光,那夫人和两位姑娘岂不是很危险?”
“傻妞,”张守言摸了一把甘宝儿的下巴,“若真到了那个时候,皇帝反而会更加看重夫人她们,估计还指望着爷给朝廷借些藏兵或西海兵去救急呢。”
“对了,爷,”甘宝儿想起了一件事,“派给俺爹的那组人发来消息,说是已经攻下了松江府。刘保那个憨货居然称了王,唤做新吴王,还给了俺爹一个大将军做。昨日史可法进逼苏州外围,被杜三瓢水军击败,俺爹他们已经彻底切断了运河。”
“爷,要是以后有人欺负奴,您会不会像帮夫人出气一样,也帮奴出气啊?”
张守言皱皱眉。
“好好的,你自称俺就是了,学着她们两个的奴啊奴的干什么?”
甘宝儿咬咬手指头。
“可陈姐姐说爷喜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