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行市还挺大,没怎么仔细逛就去了大半天,见大家都意犹未尽,程馥便吩咐远藤和玖玖去庄子上安排住宿,今晚大家就在庄子上住一晚,明日再出来接着逛。
广植本来萌生出要进山的念头,可骆行死活不愿意陪他去,徐野满脑子都是牛郎织女那点事,更不可能管他,自己一个人进山也没意思。便不得不放弃。
庄子里的客房都收拾出来后,程馥就忙着招呼工人挑一只肥羊和一只乳猪,宰杀并清理干净后架在空地上烤。闻着香气四溢的烤肉,广植不能进山的遗憾全没了。
“招了?”徐野趁小姑娘去指挥下边的人配调味料,问骆行。
骆行没看他,言语也没了之前的客气,“招了。”
“谁?”
骆行抱着臂,微微侧身瞅他一眼,“你知道金陵城有位‘公主’吧?她的人。”
徐野蹙眉,他怎么不知道金陵城有公主。金陵城如今连个郡主都没有,倒是有两个年纪已经很大的县主。
“吴家大房的女儿吴真真。那日她也在场,估计瞧上你了。想招你当金陵城驸马。”骆行补充完,眼睛就回到程馥身上。有些心疼小姑娘了。
徐野面色如常,心里却嫌恶得想立即去吴家找麻烦。狗屁“公主”,真不要脸,皇城里的真公主他都看不上,何况这种自以为是的“假公主”。
“此事我不会瞒着她。”骆行冷道。
“我来说。”看骆行这副样子,怕是已经把他归类为始乱终弃之流了。再让对方去给小姑娘解释,他岂不是百口莫辩。
程馥回屋洗脸洗手的档口被徐野跟了过来。
“吴真真是谁?”徐野问。
“好像是吴缨的堂妹。”程馥纳闷对方为什么突然提个陌生人,她好像没见过这个女孩,只闻其名。
徐野委屈脸,“她派人跟踪咱们。”
小姑娘面色一滞,随即道:“什么时候?”
徐野继续委屈,“今天。”
“你打不过?”那我跟骆行说说。
“不是。”
“嗯?”小姑娘狐疑地望着他。
“她觊觎你的人。”徐野义愤填膺的给出答案。
小姑娘盯着他那张脸看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失笑道:“我给你做主。”美男撒娇,她当然要照单全收啊。
徐野心满意足地取代玖玖的位置,给她拧帕子擦脸。玖玖愣愣地杵在旁边没回过神。乖乖啊,她刚才是看见了啥?徐公子竟然在小姐面前装可怜。简直是算准了她家宝贝小姐就吃这一套。
现在的男人了不得,了不得。玖玖心中排山倒海的感慨,几乎快忍不住,要表露出来了。
自打出了被跟踪的事,骆行就再不敢马虎了,也不再信任徐野。所以即便小主子跟徐野在一块,他也是要远远跟着的。
“人你怎么处置的?”程馥把徐野打发去更衣后,冷下脸招来骆行。
“关在猪圈里。”这会儿应该在被猪拱吧,毕竟本就不宽敞的住处,多了个异类,猪也在意的。
程馥负手而立,“找几个人拎他到猪粪坑里滚几下丢出去。”
“放了?”骆行不解。
“放他回去报信。”
骆行勾起嘴角,“明白。”
大概临近年关,外城的百姓都想多挣点钱过年。第二天,市集上的摊点更多了,游人也半点没少。有参加过长跑赛的百姓认出了程馥,纷纷跟她打招呼,还自报自己当初拿了第几名,得了什么奖励。有人直白地问她明年还有没有这个比赛。
新知府还没到任,世家的动作也还不明显,她真拿不准长跑赛还能不能举办,是不是继续由两河轩来负责。
“若是大家都想参加,两河轩承诺会尽力去促成此事。”
虽然不确定,但大家看小姑娘态度诚恳,总觉得希望很大,都挺高兴的。
“小姐,明年再办,我,我想参加,想拿第一给您争光。”远藤凑到他们几个旁边,低着头小声说。
程馥当然不反对自己人也去报名,只是……“不是我泼你冷水,明家少爷连金陵卫都赢了,你能超他么?”她自然没有小看世家公子,只是明代会夺冠太出乎意料。
“若是你家小姐还能办,你就参加。不过不能是为我,而是为你自己争口气。”
远藤激动,“谢谢小姐。”
听了半天的徐野纳闷道:“不能接着办?”他本来就想参加的,也莫名地对自己会最终拿第一很有信心。
“新任知府脾性不了解,这是一个问题;此外,今年很成功,两河轩大赚了一笔,其他势力必然已经盯上这门生意。若是争端过于激烈,牵涉广泛,官府必然会犹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宁可放弃。”一旦太多势力参与进来,水就深了。别说长跑赛当日出不出幺蛾子的问题,光筹备的前几个月,两河轩估计都不得消停。
她并不指着这门生意过活,她有一堆低调又赚钱的门道可以做。所以若不得不放弃长跑赛,她也不会太难受。
“官府那边无需担心,至于其他人……你想忍就忍,不想忍就正面应对,没什么大不了的。”徐野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万事有我。
程馥知他心意,“别的我倒不忍,唯独此事,我还是希望能达成共识,毕竟于大家都有好处。”
尤其是金陵城这些百姓,参加的有希望拿丰厚的奖励,不参加的也可以摆摆摊子挣点小钱。甚至很多铺子会临时招人做几天活,那些不便出远门的妇人就有了出工的机会。
“等我到任,一块想法子。”他四月上任,长跑赛适合的时间是八月底,都来得及。
“会不会假公济私太明显?”徐野外放是为了她,这已经够有心了。她现在有钱有人,势也慢慢经营起来了,如果可以,她希望让他当回那个无忧无虑的徐野。而不必一直为他们兄妹操心。
“头届两河轩办得好好的,第二届仍由两河轩负责,不是皆大欢喜的事么?这算什么假公济私?这明明是为金陵百姓着想。”徐野说得有板有眼的,配上那张得天独厚的脸,十分有说服力。
小姑娘配合地点头,“徐大人所言极是。”
一行人在城门关闭前进了内城,广植还在兴奋中,嚷着去小酒馆玩玩,顺便听听金陵风格的说书。既然客人不觉疲倦,做主人的自然要让他们尽兴。于是程馥就命小厮先赶去小酒馆,找当值的管事留位置。
“尾巴又出现了。”骆行坐在车头,不耐烦,“还不止一个。”都是这位京城来的徐少爷惹出的烂事。
“让他们跟着。”马车里的小姑娘发话。
她相信吴真真不是闲的没事干只想同他们玩跟踪游戏,这样毫无意义。既然是冲着徐野来的,吴真真自己总要出面吧。
小酒馆将在年二十五放假,初四正式恢复营业。通知牌已经摆在门口,马小东每天讲完故事也会提醒客人,免得他们放假期间白跑一趟。
最好的位置已经被客人提前排队要走了,他们几个被安排在稍次一些的位置上,但并不影响听书感受。
“甜,金陵的糖不值钱?”广植也不是吃不惯,只是觉得江南的风味跟京城和北方确实大不一样。
“您正好就夹了金陵的下酒菜。”两个位置合并的,桌子上全是酒菜,广植偏偏夹了金陵菜。
马小东说书之前的半个时辰是雷打不动的游戏时间,几个伙计在中间领着客人们玩游戏。徐野看广植认真投入的模样,颇为无奈,好奇对方这趟是没带脑子出门么?怎么什么事都兴致勃勃的。在京城可不这样。
“有间酒馆没这游戏。你怎么不弄呢?”广植一边积极参与,一边扭头对坐在徐野身边的小姑娘抱怨。
“店面太小了,施展不开。”怎么也得等新馆开业。
骆行目光随着几位客人停留在不远处的某个角落,“那位戴面纱的是吴家小姐。”但凡他见过一面,不管对方事后换什么打扮,他都能一眼认出。除非是传说中的易容高手。
吴真真同行的是几位友人,她们并不像她遮挡得这么严实,不过也没摘下披风的帽子,就这么裹着坐在位置上叫了酒菜。
“难为她们了。”程馥喝了口热水。
大越就是这样,有特别矜持特别保守的女子,也有无拘无束不拘小节的女子。有人就曾经评价过这两类典型,至今仍没有争出个是非黑白来。不过嘴巴上不说,但答案都体现在了婚配上。但凡有点家底的男子,更愿意娶矜持保守的女子为妻。
程馥可没想过要以一己之力去改变世界,改变别人的择偶观,她没那个能耐。况且,她既不是保守的一类,也不是过于放得开的一类,所以更没有资格去判断别人的生存模式正确与否。说白了,都跟她无关。
比起程馥这边的欢声笑语,吴真真几个世家女子那桌就安静多了。除了吴真真之外,其他人都不是头一回来小酒馆,以前也不遮挡容貌,但这回是跟吴真真出来,为了不让她这副打扮过于突兀,大家都勉为其难地配合她。
“确定是他么?”一个女孩小声问。
“是他,真的是他,徐炽烈!”另一个女孩低头抬头几回,最终确认。
听到这个肯定的答案,吴真真扶着桌子的手紧了紧。没想到自己能见到仰慕的那个男子,不是从画中,别人的口述中,而是真真切切,活生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