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昨天整理出来的请愿书,《顺河奇谈》若是又没好结局,我怕他们真会闹事。”
钱山发愁,自打《白鹤道尊》悲情收尾后,《二小姐》的结局虽然没人死,但有情人永远不能在一起,又虐得人肝肠寸断的,现在这个故事,眼看两个月后就要完结,隐隐有预感的民众开始给小酒馆写请愿书,甚至还有人张贴到告示墙上,别提多愁人。
程馥已经两年多没写故事了,小酒馆的几位说书先生还有乐平现在都能自己写,虽然反响没有她写的那么大,但也能保证水准。《顺河奇谈》是她断断续续完成的,说一个负伤回乡的老兵,准备同酱油铺的长女成婚,结果人还没到,那女孩就跟人私奔了。
老兵也没太失望,他手上存了一笔钱,置办宅邸田产安享晚年不成问题,媳妇儿再寻媒人帮帮忙,也不至于太困难。
就这么过了半年,乡里出了个大案子,养蜂人在顺河边上的密林里无意发现一个人工挖掘的密道,阵阵臭气冒出来。养蜂人有个直觉,里面一定有问题,于是报了官。
因为这个暗道面对顺河,一直往下,官差也没有十足把握下面是水还是什么,于是号召了壮丁下去探,上来的人都吓坏了,说必须要全部挖开。于是乡里往上报,县里来了人,三五天功夫,整个密道就被挖平了,露出一个个沉木箱,还有堆积如山的尸体。
沉木箱里装满了官银,但却不是本朝所造,尸体年份就各有不同。意外的是,之前跟被人跑了的酱油铺长女就在其中,她死的时间是最接近的。
这件事传到已经准备请媒人重新说一门婚事的老兵耳朵里,吊起了他强烈的兴趣。没有跟官府合作,他自己通过哪些蛛丝马迹,一点一点拼凑出整个案件的始末,令他意外的是,这个案件并没有那么简单,也许整个顺河流域都充满谜题。
“就现在还有人因为梁霄堂的结局三不五时的骂您,《二小姐》之后更是惹了众怒,好歹这篇就给咱们老兵一个好结果?”钱山和几位说书先生殷切地望着她。
“他又不会死。”程馥满不在乎。
钱山愁苦,“不是死不死的问题,是,有情人能不能终成眷属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啊。”程馥装傻。
“您不是写完了吗?”虽说他们还没拿到书稿。
窗户外传来孩子的嬉闹声,程馥把笔搁下,让玖玖去把剩下的书稿给他们,“既然主要说这桩迷案,怎么大家尽关心别人的姻缘。”她认为这个故事不按套路的走向才是最吸引人的。
哪知大家被她之前的两个故事虐得太厉害,已经不能再承受主角婚恋不顺这种结局。
钱山几个直接找到大结局那本书稿,迅速把内容看完,脸色那个精彩,看到最后女主每天坐在河边钓鱼,终于等到了那声“大侄女”纷纷松了口气。
这样就够了,老兵没死,最终回到了女主的身边。虽然没有过多的描述,但引人遐想,且不会被骂太惨。小酒馆上下也能安生些。
一行人离开后,程馥走到窗户边,把躲在外面的一个孩子提起来。
“六爷呢?”
两岁的徐祈窝在她怀抱里,奶声奶气地说:“阿漾摔屁股,疼,哭了。爹爹给他呼呼。”
程馥看着这张跟徐野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脸,“你推的吧?”所以才跑来寻求庇护。
徐祈心虚地低下头,玩自己的手指头,“没有……”
程馥在犹豫要不要对个两岁的孩子说教,徐野抱着徐漾踏进书房。徐漾本来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看到亲娘,小嘴一瘪,小短手一伸,就要去她怀里。
可她怀里还抱着一个始作俑者,这俩又被养得白白胖胖的,她实在没法同时抱两个。于是她做了个令人哭笑不得的动作,把徐祈伸过去,徐漾亲娘没捞到,还被送了个弟弟过来。
两个肉团子一靠近,互相抵触,又差点打起来,徐野都有些忙不过来。
“阿祈推了你,你打算怎么办?”程馥问长子。
“……疼,娘亲抱。”徐漾伸手。
程馥叹气,刚要接他,徐祈突然按住徐漾的手,“阿漾对不起,我再也不推你了。”
程馥还是把委屈的长子抱过来,安慰了好一会儿,哄着他睡着,交给乳母送回去睡觉,这才得空看那对父子。
徐祈以为要被训斥,往徐野怀里钻了钻。可惜他爹是不会帮他的。
“你要午睡还是去玩?”
徐祈小身板动了动,然后转过来望着亲娘,没有看到任何愤怒,只有一如既往的平和。
“玩……”他小声说。
“去吧。”
徐野把小儿子放下地,乳母和小厮便迎上来,带着孩子出去。
“这种想法我特别能理解,我小时候就经常没理由的想呼程寒巴掌。”就算长到这么大,两人还时常会一言不合打起来。
丫鬟们把午饭摆上,徐野拿热帕子为她擦手,“阿漾这性子到底像谁?”
“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当然原原本本继承了你。”程馥着急,可不愿意被说像她。
徐野笑了,“后悔了?那当初干嘛急着生?”
那年大婚之后,两人就回了金陵,徐野对孩子这种事可有可无,一辈子没孩子也无所谓,徐则也无所谓,按说碰到这样的婆家应该很轻松才是。但程馥脑子里不知道成天都想些什么,早点生孩子已经成为执念,也所以到金陵没几个月就怀上了,就这样两个孩子都是在金陵出生,满周岁才回京。
程馥边吃午饭边思索,后悔倒是没有,孩子们还挺可爱的,就是……
“他们怎么这么黏人?”
徐野无语,“你是他们的亲娘。”
“两岁了,他们该学会独立了。”程馥认真道。
“从洗自己的尿布开始吗?”徐野回忆自己两岁的时候在干嘛,好像就一普通的孩子。
这话也不知道怎么传到徐则耳朵里,夫妻俩被提溜去训了一通,很快程寒也收到消息,大杀四方地赶到徐府,要把孩子带回程家由自己亲自抚养。
夜里,夫妻俩一人抱着一个睡着的孩子在走廊乘凉,徐漾睡相好,乖乖的,徐祈一会儿挠耳朵,一会儿吃手指头,好像睡梦里也忙得很。
“小孩子有什么好的,胖,挑食,爱哭,笨得很。”
“我要是哪天突然不在了,他们也能好好的成长吧?”程馥目光悠远,想到有这么多人爱护她的孩子,她觉得没什么可放不下的了。
徐野抓住徐祈两只不消停的手,“这就是你急着给我生孩子的理由?”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怕他一个人孤独终老。
“当年是有那么点不成熟。”她不避讳自己从前思虑比较重。
徐野了解她是个说得少做得多的人,任谁见这两个孩子都说养得好,不光是外表,性子上也和气,不是闯祸的主,这些肯定不是他的功劳。
按他和徐则的路数,基本就是放养,养着养着就狠狠挫折一下,如此循环。
“广植叔说阿漾将来能接你的传承,阿祈……会是个正经人。”想起广植对两个孩子的评价,程馥只觉有趣。
“正经人啊,我们五房也能出个正经人了。”徐野也笑了。
“可不是,多稀罕呐。”程馥在徐祈的肉胳膊上轻轻拧了一下。
这时,通传的婆子踏着月光,小碎步跑进来,夫妻二人知道定是有要紧事,默契地将孩子交给候在旁边的乳母带去屋里睡觉。
“六奶奶,梁国公府来人说,顾老夫人快不行了,非要见您一面。”
程馥捏了捏有些酸的手腕,“该走的礼照走就好,我就不去了。”
“是,那奴婢就这么回。”婆子也是走个过场,这么些年了,程家兄妹对顾家是个什么态度大家都看在眼里。
不过半夜里周芳艳还是亲自登了徐家的门。
这会儿外头下着倾盆大雨,即便仆妇们打着伞,她也淋湿了半身。诚意都摆在那儿了,程馥不见一见肯定不合适。
“我担保没人能勉强你什么,就看一眼,全了咱们两家的名声。”周芳艳有些低声下气。
程馥打了个呵欠,神色木然,“我要什么名声?”
不意外对方会是这个态度,但周芳艳还是感到不舒服,甚至十分不服气。凭什么程馥就能这么肆无忌惮,凭什么她不想给谁脸就不给。
“好歹你也是从顾家出来的,就算顾家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可都这么多年了,顾家吃的亏还不够吗?”
程馥支着脑袋,喃喃道:“看来老太婆连死都想算计我呢。”
“行,我去会会她。”
话音刚落,徐野已经穿戴整齐地走出来,“我也去。”
“有你什么事?”程馥觉得好笑。
徐野理直气壮,“孩子半夜要闹,我可不想管。”
“说得也是哦。”可以借机不管孩子。
想到这里,程馥哪里还耽搁,忙招呼人回去梳头更衣,迫不及待赶在孩子们醒来之前出门。
这对夫妻的互动,让周芳艳十分扎眼,她跟顾彦云相敬如宾,细水长流,父母都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可她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如今看到徐野跟程馥的相处方式,她隐隐约约有了答案。
梁国公府
程寒是顾彦云亲自登门请回来的,他临出发之前,让人去徐家告知妹妹不必理会,谁知周芳艳还是把人给请动了。
“有这么为人父母的么?”看这夫妻一块来,程寒就猜到他们是不想管孩子,气不打一处来。
“他们都两岁了,是大人了。”程馥满不在乎的样子。
“闭嘴我不想听。”程寒觉得妹妹的歪理让他火气直冲天灵盖。
这对夫妻知不知道别人多为他们的育儿方式着急。
祥宁院弥漫着药味,大夫在廊下商议保命法子,但从他们的神态来看,多半没什么指望了。
顾政坐在床边,红着眼睛,什么话都没有。程家兄妹进来,他甚至不敢正视,只站起来把位置让出去。
“孩子怎么没抱来?”顾老夫人见到兄妹二人第一句话。
程馥莫名,刚想回嘴,大风大雨的抱来做什么,顾彦云先了一步,“这时辰孩子早睡了。”他生怕让程馥回答,顾老太太最后一口气都撑不过。
“你们都是大人了……”程馥成婚那年十六,如今孩子都两岁了。程寒考了状元,在翰林院任职。她没想到,顾家这么多子弟,最有出息的是被除族的两位。反观自家这边,顾政把千疮百孔的梁国公府交给顾彦云,但实权却在周家人手上。
她怎能不急。
“过去是我对不住你们,看在我时日不多的份上,你们能不能放下嫌隙?好歹也是连着骨血的。”
“你们父亲年事已高,已经退下了,你们大哥如今撑着这个家不容易,以后你们要帮衬他……顾家不能就此衰败,否则你们都是顾家的罪人……”
她抬起手,一个嬷嬷领着一个小男孩从侧间走出来,孩子手里捧着顾老爷子的牌位。
程馥不知道这孩子是谁,程寒却知道,这是顾彦云的长子,也不过几岁,神情却像个小大人。
“今天,就当着你祖父的面,你们给句承诺,摒弃前嫌,重振顾家。”顾老太摸了摸曾孙的头,目光炯炯地盯着程家兄妹。
徐野和周芳艳站在后头,周芳艳虽然恨极了顾老太暗示周家干涉太多,但顾彦云在,她是不敢顶嘴的。她目光悄悄转到徐野脸上,对方面无表情,目光一直在程馥的背影上。
这时,前方的程馥突然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徐野嘴角微微勾起,这个神情被周芳艳捕捉,心口莫名反酸。
“大风大雨的把我们兄妹叫来就说这个?”程寒回应。
“顾家如何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您老人家要活得不耐烦了,早点去见亡夫也好。既然您说梁国公府如今境况不佳,您走了,府上也能少一张嘴吃饭。用度怕是能降不少。”说着张开手掌,上面是一个小药包,“就怕您难受,我特地翻了家里的毒鼠药来帮您超脱。”
站在小哥哥身边的程馥在想要不要鼓掌。
在场众人都没想到程寒非但没有答应,反而要毒死顾老太,其中顾政最为震惊,如果换在十年前,他可能上前就把这个孽子打死了,但现在他却没有行动,只是嘴巴上怒斥他们兄妹不是人,后悔生下他们之类的。骂到后面都忽略了顾老太太被气发黑的脸色。
还是顾彦云发现不对劲,上前问询,“祖母您怎么样?”
屋子里顿时乱成一锅粥,周芳艳再也不好闲着,招呼下人赶紧喂药。
程寒把药包放在旁边的茶几上,“要没旁的事,我们先回去了。”
“不……不许走……”顾老太却生生撑了过来。
“顾家当年也不过是将你们兄妹除族,没有要了你们的命,我们之间哪有什么深仇大恨。都是一家人,化干戈为玉帛,互相扶持才有未来。你们兄妹没有母族,现在体会不到,将来必然知道深浅。”
程馥轻笑,“若是有深仇大恨,顾家还能撑到今天么?若是我们兄妹如今只是贩夫走卒,这个时辰我们会站在这里吗?如果当年能用我的命去换顾长惜的命,或者给顾长瑜顶罪,你们又会怎么选择?”
“我们兄妹与顾家早断了血缘,今天还愿意跑这趟无非是念着相识一场,该尽一尽礼数。您非要扯老黄历,这不是让外头的人笑话,顺带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再说,顾千户长不是顾家引以为傲的子弟?怎么,信不过他能挽回顾家颓势?若是这么废物,不如把爵位让给兵部顾侍郎,想必身为太子门生的他,一定能很好的守住顾家先辈们挣下来的家业。”
周芳艳急了,“你在胡说什么?”
程馥早忍够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郡主问我在胡说什么,我倒是想问问郡主这三翻四次打扰,到底想谋些什么?您的生母为长公主,您的父族底蕴深厚,如今国公府又在您手上,怎么,还不够吗?要不要我请周晋来一趟京城,亲自问问您的父母?”
“我……”周芳艳脸色苍白,“不是,我没想怎么样,周家与顾家只是姻亲,没有旁的心思。”突然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程馥冷笑,看了眼茶几上的毒鼠药,“我哥哥就是心软,要换我,直接掰下巴灌下去,一了百了,帮国公爷和郡主解决了这个麻烦。”说完转身,徐野跟在后头,程寒冷冷地瞥了眼顾政,也不再多留。
事后程馥问程寒那包毒鼠药是不是真的,毕竟现在小哥哥有功名在身,若是顾彦云夫妻要以此做文章,程寒多少要费点心思。
“那是我挖了三个坑,精挑细选的一把黑泥。”程寒讳莫如深,“要不怎么说翰林院是个好地方呢。”一包泥就把顾家的纠缠解决了。
程馥扯了扯嘴角,“翰林院这么闲的吗?”
本以为顾老太被他们这一气,熬不过几个时辰,没想到人硬是足足撑了一个月才走。
程馥在两河轩跟吴缨讨论京城的大河剧场艺人之间的恩怨,得到这个消息时愣了一下,赞叹顾老太的毅力。
“程家那边,哥哥会聊表心意,徐家自有大房二房伯母应付,我就不多此一举了。”不能怪她心冷,在顾家那些年,就没得过顾老太一丝亲情,而离开顾家后,顾老太见他们兄妹势头好,给他们制造了不少麻烦。
“一直听闻顾家老夫人身子骨硬朗,怎么突然就患了急病。”吴缨无意提这一嘴,也没想别的。
程馥却上了心,脑子里冒出了一个猜测,轻叹,“人最忌讳认不清形势。”
顾家被顾政折腾得衰败,周家作为救命稻草,顾老太没有一点眼力见,如此,周芳艳又能忍多久?
这话让吴缨有些清明,又想到她之前被周芳艳上门请去顾家,“我稍后给周晋写封信。”
“也可。”是该让周晋给京城的周家提个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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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有个好处,徐则位高权重,婚丧嫁娶,他想去就去不想去别人也不能挑他短处,而徐进身为礼部上官,有品级的官员或者命妇,礼部都会按规制分发补贴,为避嫌,他们本也不适合去参加。
所以顾家老夫人的丧事,徐家就大房大儿媳和二房夫人田氏代表徐家上下去走了个过场。即便如此也已经算十分给面子了。
“顾家这回收敛不少,没当着人唱徐野他媳妇的不是。”徐进晚上在二房,田氏就把顾老太丧事的琐碎告诉了他。
“我跟大侄媳去之前还盘算着若是他们连徐家的面子都不给,我们搁下东西就走。省得不痛快。”
正经人家谁不是要体面,谁敢不给徐家座上宾的待遇。偏顾家不同,这些年乱七八糟的事层出不穷,虽然大多数跟程家兄妹无关,但谁又知道他们会不会在顾老太太的丧礼上发作。
徐进点头,“你做得对。”
难得得丈夫一句夸,田氏眉开眼笑,心情别提多好。徐进这个人特别,大房二房撕扯也罢,和睦也罢,他都不大上心,但如果是五房的事,他操心的就多了。所以这几年田氏也明白了,只要向着五房,丈夫对她的态度就好。
说起来,无论是庞氏还是田氏都没法找五房麻烦,当初她们还有些担心,以徐则父子对程馥的重视,没准以后五房的中馈会分出来,以后各管各的。又或者徐进会让程馥参与管家,那么大房和二房在徐府的实权就不得不分出去一部分。
显然,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不是她们两人愿意看到的。
结果她们都白担心了,程馥在家别提多懒了,每天回来,不是窝在自己院里就是到徐则那边闲聊,串门都不爱。要不是对她的情况有点了解,别人还真以为她是个花瓶摆设。
五房
“你要不要睡觉?”徐野抱着徐漾在屋子里慢慢走,声音轻柔地反复询问。
徐漾靠在父亲的怀里,摇了摇脑袋,打了个呵欠,“等阿祈。”
“爹爹你疼我多一点,还是疼娘亲多一点?”
“你娘亲。”徐野没犹豫。
徐漾咯咯笑起来,“我也疼娘亲,也疼爹爹……”
“阿祈呢?”
“让我想一想。”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徐野忍俊不禁,这时程馥牵着徐祈的手进来。今天这小子滚泥地,洗半天才洗干净,好不容易收拾妥当,走到半路又说吴缨叔叔送的水球忘记拿了,非要回浴池找,程馥不得不带他折返。
两个孩子睡下后,程馥挽着徐野的手去逛夜色下的园子。
“真够忙的这一天天。”提起小儿子,程馥深感无奈。
徐野捏着她软软的手,“说明他们很快乐。”在一个充满爱意和善意的环境里成长,给人后天带来的影响正面多于负面。
“谢谢你生下他们,还把他们养得这么好。”徐野低头望着妻子娇嫩的小脸。
程馥想了想,“倒也不必把功劳都给我,大多数时候都是你在顾。”比起带娃我更喜欢搞事业。
“可是你我独处的时候越来越少了。”徐野难掩失落。
“至于么……”跟孩子计较。
徐野停下脚步,严肃着脸,“他们两岁了,是大人了,该去跟他们祖父学点东西了。”
“……”
因为要上朝,徐则天没亮就要起床洗漱更衣进宫。这一晚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也说不上来。直到打开门,看到两个乳母分别抱着还在沉睡的娃娃站在廊下,才了然。
徐野一家子回京,承启帝还是头一次见两个孩子。太像了,跟徐野小时候一模一样。
“怎么不闹腾?”性格上出乎意料。
徐则瞅着乖乖端坐,揣着手,目不斜视看小内官表演戏法的两个孩子,回承启帝:“是特别好养。”
“孩子还是要活泼些好。”承启帝酸溜溜道。
“该活泼的时候活泼才是好。”比如徐祈就是这样。
太子和几位皇子都在御书房议政,对于承启帝总给徐则降规矩已经见怪不怪。赵燕然看着两个奶娃娃,心情复杂。他本以为程馥这样的人,不管嫁给谁都是谁家的灾难,却不想,人家过得很好。
“四哥这是眼热了?哎呀也难怪,要不是当初……如今的睿王妃可不就是程馥了吗。哪有后边那么多事。”赵燕谨但凡逮着机会就给人添堵。
赵燕岁见赵燕然不吭声,沉着脸,太子目光在手中的卷宗上,看似没有在意这两个人说话内容,其实心里都有数。
“过去的事还提做什么。”赵燕岁忙当和事老打圆场。
赵燕谨诧异自己的亲哥帮着外人,但场合不对,他不能当场发作,只好暂时忍着。
因为议政还要一些时间,徐则怕孩子们无聊,便让人带着出去玩,宫里大,又是两个小孩,去哪里都没多少忌讳,反正承启帝默许的。
“阿漾阿漾,我捉了只虫。”徐祈张开肉手。
徐漾扭头看了眼便接着捡叶子。
一行人走走玩玩,很快就到了未名湖边。
“我想要那个窝。”徐祈一眼就看上树杈上的小鸟窝。
侍卫刚要上树,一道稚嫩的声音阻止了他们。
只见一个五六岁模样的男孩从假山走出来,他手里拿着一本启蒙书,显然刚才在用功。
“世子。”宫人纷纷行礼。
两奶娃娃眨眼,不知来者何人,懵懂地望着对方。
“鸟儿没有巢就是人没有家,你们把鸟的家夺走了,鸟儿如何栖息?”
徐漾没搭理他,拉着弟弟的手,“叫骆行叔叔做一个给你吧。”还不经意地把人护到身后。
“那好吧。”徐祈没有任性。
“你们是徐相家的?”但凡见过徐野的人都很难忘记那张得天独厚的脸,也所以这对肖像的孪生兄弟的出身自然不难猜。
孩子们身边的宫人忙上前,“回世子,是徐相的两位嫡孙,漾哥儿和祈哥儿。”
议政结束,徐则要来接孩子回府,太子也想散散,两人边走边聊,到湖边时就见孩子多了好几个。其中有个蹦跶得最欢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儿子赵政锡,最沉稳的,也是最年长的是睿王世子。
衬托之下,徐相家两个小孙子乖得不像话,招人疼,其他孩子们都主动把他俩当需要保护的一方,让着,宠着。没意识到大家伙儿的年纪相差并不大。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程馥和徐野不可能生出这种脾性的孩子,徐则更不可能养出这种孙子。
“……小小年纪心眼这么多。”太子已经认定两个孩子是装的了。
徐则一边招呼两个孩子,一边问身边的太子刚才在说什么?
太子当然不会透露自己的想法,“不早了,徐相赶紧回吧。”
“臣告退。”
此时两个孩子正好黏到他腿上。
儿子们在宫里玩了一天,回家的路上就睡着了,但刚进五房地界就相继醒来,闹着要找娘亲和爹爹。
准备哭给所有人看的时候,就分别被抱进了熟悉的怀里。
“宫里吃什么啦,又沉了。”程馥抱着徐漾掂了掂。
徐则看他们一家四口和乐融融的,倒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睿王世子在宫里带着他们几个玩耍的事,提不提无所谓吧。
张家虽然散了,但张相爷还活得好好的,张晚晴人被禁足在别院,睿王再没见过她,可毕竟是世子的生母,为了孩子,赵家人不会下死手。
看上去是给程家兄妹一个交代,但又何尝不是皇上想让儿子从这桩婚姻中解脱出来。程家兄妹的死活,皇上哪能真在意啊。
收拾好两个孩子,哄他们入睡,夫妻二人才得闲坐下来用晚膳。
“你若是在意,我想法子让睿王父子去封地。”嘴巴上说不想管孩子,其实崽子们在宫里一举一动他都了如指掌。
程馥吃得腮帮子鼓鼓的,摇了摇头,“算了。”
“孩子们自己的人生,他们自己做主。”
妻子的豁达令徐野不悦,对老赵家那帮人更讨厌了。
程馥瞧他出神,调侃道:“六爷现在这么厉害啦,都能决定王爷去处了。”
徐野没好气,“怪你容易知足,想要的太少,为夫一身本事无处施展。”
这话就有趣了,程馥挪椅子到他身边,挽着他胳膊,“徐六,我要是不知足,你能给我带来什么?”
徐野抽出手揽住她的腰,“让你当天下之主的老婆。”
程馥双手捂着嘴巴,一副做作的吃惊状,接着又觉得哪里不对劲,蹙眉道:“等等,为什么不是天下之主本人?”
徐野斜眼,“我记得你在金陵的时候说过,若当上女帝,后宫三千……”
“没……没有,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误会。”程馥挠了挠鼻梁,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转念又想到什么,大声道:“再说了,咱们身份对调,你是不是想后宫三千?好哇,我就知道你这个浪荡子本性难移,娶了我这个貌美如花的媳妇还不知足,孩子都给你生两个了,你还惦记着外头那些锅碗瓢盆。”
“我要撒泼啦……”
徐野半张着嘴,对这熟悉的颠倒黑白加污蔑有点哭笑不得,不过对方那精气神很足的模样也让他放下心来,忍不住逗弄,“你撒泼啊,撒泼。”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程馥把头埋进他怀里不停地顶啊蹭啊,最后闹够的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安安静静的,就像过去那些无数个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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