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徐野就被徐则从床上挖起来,不情不愿地洗漱更衣套上护甲,背上弓箭和倭刀,跟着徐则出发。今天是开猎的大日子,所有人都得到场。
跟路上的待遇不同,徐野一出现就受到了男孩们的欢迎,都是勋贵家的子弟,打小就认识,自然比那些长年生活在军营里的少年将军们要亲切些。
“美还是你徐六美,瞧瞧,我就说你名声都那样了还前赴后继地有名门千金要嫁你。”
“刚才你是没瞧见,那帮眼高于顶的都往这边瞟呢。”
“哎呀,果真是皮囊抵万金。”
徐野在试弓,目不斜视,“肤浅,我可是状元老爷。”
“美六你可得给哥几个争气啊,你瞧瞧那些……”
“就是,看不起谁呢。”
徐野顺着他们所指望去,承启帝身边聚了一群年轻人,有男有女,其中几位正是来时同行的少年将军们,而赵燕然夫妇也在。
似乎在说什么趣事,很是热闹,跟过大寿似的。想必这就是徐则所说的年轻人朝气吧,徐野的思绪莫名的就偏离了重点。
欢闹归欢闹,承启帝也在看徐野那堆熊孩子,冲旁边的家长道:“砸了人家画舫的;带人围御史家逼人嫁闺女的;醉酒打赌护城河游泳差点被铁刺扎成筛子的;三进三出国子监的……爬翰林院屋顶睡觉的……好啊好啊,又凑一块了。”他又嫌弃又无奈。
徐则和几位宗亲、大臣齐齐望天,装作听不懂。
“醉酒打赌那次你也有份吧?”承启帝转头看向七皇子。
“儿臣知错了。”赵燕谨从小到大就犯过这么一次错,三天两头被拖出来鞭尸。
热闹够了,钦天监官员表示吉时已到。承启帝点燃篝火,今年的秋猎正式开始。
少年将军那一队人数是最多的,因为不少女孩也跟着他们。自古英雄和美人就是容易互相产生好感的两个群体,所以这个画面并不稀罕。
徐则往儿子先前的位置望去,公子哥们都在催促徐野别磨蹭,不然鸟都不剩一只给他们了。
徐则十多年没骑射,也不大感兴趣,便在营地同几位臣子喝奶酒说闲话。山林里充斥着发现猎物和驱赶猎物的声音,此起彼伏,显然有人运气不错。
承启帝一行回来得最早,之后是几位皇子和公主,不多时臣子们也陆陆续续回来。
显然大家伙就是意思意思而已,心照不宣罢了。
少年将军一队和徐野一队都没回来,闲下来的人开始议论孩子们之间的小矛盾。担心年轻气盛,会控制不住脾气,给对方使绊子。
越说越觉得这种情况极有可能出现,而徐野因为往日的劣迹,很不幸被公认为闹事参与者。谁要是挨欺负了,他肯定在其中,不是带头的就是从众。
就这样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山道上出现了二十多人,有男有女,近了才看出是少年将军和各家小姐们。
“怎么搞的?”有长辈上前关切。
两个人受了伤,且从伤情上看,并不像遭遇山中猛兽攻击,两人身上也还算干净,失足跌落也不这样,更像是互相撕扯、碰撞造成。
众人神色都有些尴尬,其中一个腿瘸了,拒绝搀扶,瞪了眼其他人,然后自顾自地去了后方太医营。
又过了三刻,徐野一行才慢吞吞地出现在山坡上。马背驼满了猎物,几个男孩都只能牵着马慢慢往这边徒步回来。眼看就要到营地,突然又不动了。围在一块不知商量什么,最后大家把马匹上的猎物取下来,似乎在认真点数,然后重新分配,这才高兴地重新出发。
“收获不错啊儿子。”永寿伯见小儿子驼了十几只大大小小的猎物回来,别提多高兴了。仿佛他儿子一辈子高光时刻就在今天。
徐则看到儿子独自牵着两匹马绕到御厨那边,便跟着走过去。
“鹿腿我包扎过了,你们帮我喂着,别让它死。其它这些我就要皮……”
御厨们纷纷点头,让他放心,会伺候好那只鹿的。
“外头那些也都是你猎的吧?”徐则摸了一把鹿背,那鹿委屈巴巴地别过脸。
徐野不置可否。
“伤的两个人跟你有关?”
御厨将死掉的猎物摆在宽大的砧板上,准备下刀,父子二人走远了几步,避免待会儿砍肉被溅到。
徐野仔细洗干净手,“周家小子路上帮我出头,被人排挤,刚才有人想整他。我正巧在附近……”
徐则负手,“这事没那么轻易了结。”这帮少年将军看似关系不错,但他们也代表了各自家族,彼此之间有多少真心不好说。
这帮人虽然瞧不上徐野,可利益圈不同,还没到要针对徐野的时候,但周家难得出一个年轻武将,又好死不死的偏帮“圈外人”,他们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好机会。
“那是想在这里办丧事?”别回头赔了命还把家族前程搭上,“要我说就是太平久了,闲的。”
徐则笑了笑,“是这么个理。”
篝火宴是惯例,御厨把大家打到的猎物做成各色美食,配上从京城带来的佳酿,再有舞姬们助兴,整个夜宴的氛围随着漫山秋色般的裙摆不断高涨。
徐野坐得老远,本想自己一个人清清静静的,结果他那些狐朋狗友看不惯少年将军们出风头,纷纷把自己的肉盘和酒挪过来。于是又成了一个小团体。
大家互相劝酒,玩小游戏,一个个坐没坐相,又爱嚷嚷,好几次都因过于喧哗被各自父母警告。但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能管得住才怪。
少年将军这边也全是年轻人,但就没人家会玩,而女孩们难得能出来一趟,自然哪里有热闹就想往哪里去。有胆子大的还真结伴过去了,结果被一对兄弟赶了回来,说她们碍事又喜欢告状。把人姑娘给委屈坏了。
“要不怎么说他们是酒肉和尚呢。”宋家小姐拿帕子擦了擦嘴角。
“这名有什么典故?”年初才从北疆搬到京城的慕容卉,对一切都充满好奇。
翁齐荷惯来就是逢高踩地的性子,慕容家世代驻守北疆,慕容卉出生也在北疆,这回特地被送到京城,是皇上的意思,准备用婚事来嘉奖慕容家。大家都说慕容卉没准会给太子当侧妃。
“都没娶亲呗。”
女孩们笑成一团。
慕容卉这两日总有说不出的焦躁,忽喜忽悲,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那徐家公子也未定亲么?”脱口而出。
翁齐荷和身边几个女孩被她这个问题弄得面色有些尴尬,宁颖就坐附近,在这个人面前提徐野就等同于得罪她。不过翁齐荷念头一转,又觉得怎么说慕容卉都是未来的太子侧妃,太子继位后她就是贵妃,宁颖的前程还真不如慕容卉。于是也放开了胆子,对慕容卉道:“没听说有定亲,不过据传纳妾了。”
翁齐荷是翁齐敏的堂妹,跟翁齐敏关系不算亲近,但也不交恶,逢年过节碰上面也能凑一块玩。
慕容卉有些失望,不再多言,低头细细品酒。不过旁边的女孩们话头却打开了,聊起了徐野的那个“妾”来。
“就是顾长烟。”
“哎呀人家现在不姓顾了,叫程馥。”
“听说把金陵搅得乌烟瘴气,这不她前阵子回京了,那酒馆的管事都换了,还把金陵酒馆的说书人也一并带回来。”
“她还回来做什么,在江南不好么?”大家这一两年多少有听她的传闻。尤其是顾家的人但凡出点什么破事,大家都会把当年小兄妹的遭遇拿出来讨论。
“我要是她我决计不回来,都不知道有没有命……”后一句说得很小声,只保证翁齐荷几个听得见。
大家不约而同地望向同样坐在附近的睿王夫妇,都了然。
慕容卉对徐野这个“妾”也好奇起来,面上不关心,但耳朵一句话都没落下。而她们说得起劲,都忽略了宁颖的脸色。
“徐炽烈在翰林院才呆多久啊,就跑到金陵去当了吃力不讨好的同知。我爹说了,江南那地方都是土族说的算,父母官换了一拨又一拨。徐炽烈不是为了程馥去的谁信啊。”
慕容卉心中酸涩,“那……那位程姑娘可是才貌俱佳之人?”
“哪呀,就是寻常吧,不过会写话本。《白鹤道尊》和《老山志》还有最近《二小姐》就是她主笔。”程馥离开京城的时候年纪很小,过去也不大出门交友,真认识她的人并不多,对她的长相几乎全靠道听途说和自我判断。
“不对啊,我见过她,当年春宴……人木讷老实,可长得不差,他们兄妹都生得不错。”
翁齐荷拍了对方的手,提防地看看四周,“你疯了提当年,这里是哪儿?”
忽然,宁颖站起来,把女孩们都吓了一跳,只见她面色不善地扫了眼众人,咬了咬嘴唇,像是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大家伙儿都以为她要发作,仗势压人,谁知她却大步朝徐野那边走去。
女孩们见势不妙,纷纷跟了过去。有想看热闹的,有担心她冲动闯祸,把事情闹大,连累到自家的。动静之大,把篝火宴上的其他人都惊动了。
徐野在这帮狐朋狗友中不算中心人物,所以他们玩,他就看着,话也一如既往不多,该藏拙就藏拙,该显摆就显摆,分寸把握得当。
“哦哟吓死小爷了,你们跑过来做什么,滚滚滚。”一个小胖子双手抓着牌,不耐烦地赶人。他连扑十把,好不容易碰到一手好的,这节骨眼上谁让他赢不了,他就跟谁急。
以宁颖为首的女孩们直接就挡住了他们的光线,以至于坐在地上围成圈的男孩们都不得不抬起头。
“有何指教?”敬国公世子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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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最近实在是太忙了,拖了这么久真的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