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贵为太子妃,这天底下位份第二高的女人,还想要什么?
她颤抖着身躯,膝行到男人跟前,依恋地抱着他的大腿,“殿下请您相信臣妾,臣妾没有做过,这些都是贤妃和七弟的阴谋,他们想离间您和四弟。殿下您不要被奸人蒙蔽了。”
赵燕韬轻轻顺了顺她略凌乱的发丝,缓缓道:“孤自是信你的,只是……”
“臣妾愿意与凶徒对峙。”
赵燕韬轻声安抚,“孤相信你,也相信父皇会给你一个公道。”
“什……什么……”为什么要惊动皇上?
“既与你无关,你便不必忧心了,下去歇着吧,孤去书房。”说完抬脚欲走。
“等等!”
赵燕韬转身,眉头微皱,不解地望着她。
只见她从地上爬起来,随意拨了拨垂落在脸颊上的一缕发丝,咬牙道:“殿下,臣妾这么做都是为了您。”
“杀害我亲弟弟,是为了我?”赵燕韬面上未露出丝毫波澜,仿佛对她突然的坦诚并不惊讶。
以为他会震惊,会失望,会难堪,甚至痛苦,但他没有。至此,她才意识到自己也许不似自己认为的那样了解这个男人。夫妻多年,原来赵燕韬从未真正信任过她,难怪赵燕然拿出证据,他就站到了她的对立面。只有她还愚蠢的试图遮掩。刚才自己苦苦辩解的模样,在他眼里大概如同跳梁小丑吧?
“殿下你不知道多少人背后议论你根本不配当这个太子?那些朝臣面上对你恭谨,私下妄议你将来即便登上大位也只能堪堪守成。你以为你的太子之位坐得有多稳?呸,你那些兄弟一个个狼子野心,随时随地想置你于死地。我不先下手为强,等着他们羽翼丰满抹你我的脖子吗?”控诉声响彻整个大殿,几近歇斯底里。
所以她不是只针对赵燕然,她要杀的是他所有的兄弟。这个答案对他来说确实很残酷,同时也让他认清了现实,原来这个太子之位早已摇摇欲坠。
“我会一字不差地转告四弟。”既然赵燕然想要个答案,那便如他所愿。
赵燕韬毫不犹豫的舍弃终于还是令她慌了,方才的强势瞬间瓦解,此刻像个可怜虫,“殿……殿下念在多年夫妻情分,求您放过我这回吧……”
赵燕韬目光淡淡地扫过那张狼狈的脸庞,突然伸手捏住她脆弱的下巴,“能活命就惜福吧,别的莫要留恋了。”
次日,太子妃罹患急病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权贵圈,一时之间说什么的都有。但很快被另一个更大的消息所覆盖,四皇子赵燕然得神医张骁荃相助,腿疾已痊愈。
梁国公府
顾政和老太太都后悔不迭,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四皇子多半伤势不像传闻中的那么重,而这两年一直在积极治疗,也不似外界说的那样讳疾忌医自暴自弃。早知如此,他就不允许顾长惜胡闹悔婚了,现在这门好婚事凭白落在了顾长烟头上。
反观顾长惜虽然也震惊,也生气,也有些后悔,但更多的是期待威远侯府的态度。如今她满心满眼的都是席衡昀挺拔康健的身姿和如玉的面庞,她从不知听人许诺山盟海誓是那么的热血沸腾。嫁给四皇子固然能让她尊贵,但席衡昀出身也不算低,以他的本事定能为她争一身荣光。
遗憾的是她现在出不去,也不知道威远侯府那边怎么样了。
席衡昀是有婚约在身之人,席家长辈看到威远侯爵位无望,便想从文官上面某出路,所以幼时就定下了户部尚书沈畅的嫡次女沈莹。与顾长惜交心后,席衡昀就决定回家与父母商议,退了这门婚事。顾长惜相信席衡昀会竭尽全力,也相信权衡利弊,与梁国公府联姻比与沈家联姻,威远侯府会选择她。但是沈家如果不同意呢?那个沈莹如果是个狐狸精,死皮赖脸非要拽着席衡昀怎么办?
老太太正为顾长惜私会席衡昀的事发愁,若非四皇子的事过于轰动,梁国公府此刻保不定多艰难呢。现在她最害怕的就是威远侯府的消息。
“……右相府送帖子来了。”唐姨娘的声音打断了老太太的思虑。
张晚晴及笄,按理说顾长惜作为手帕交,应该出席。但老太太不希望再出岔子了,顾长惜如今不是个脑子清晰的。
“就让长烟长瑜明珠诗意几个赴宴吧。”说完头疼地将帖子递回唐姨娘,由她自行安排去。
顾长烟听说又要赴宴,厌烦得很,正想找什么借口躲掉,安姨娘就不请自来了。又是送衣裳首饰补品,又是嘘寒问暖的,好像忘了过去怎么对兄妹二人冷嘲热讽暗地使绊。
“怎么放她进来?都说了什么?”顾彦清散学回来,喝了三大杯水。
“让我别穿那么鲜艳,让我不能装病不去。”安姨娘表达得委婉,但意思是这个意思。
顾长惜这个嫡长女不能出席,府上没别的嫡小姐便罢,偏偏还有个顾长烟,若是两位嫡女都不出面,一方面显得国公府不给相府面子,一方面在嫡庶分明的世家眼里,顾长瑜这个庶女和两位表小姐可撑不起国公府的体面。
“呵……”顾彦清如今是嘲讽都懒得了。
“都是小事。”顾长烟安抚小哥哥。
腊月初十,四个女孩前后不一地到祥宁院给老太太请安。顾长烟才发现除了自己之外,安明珠和段诗意都穿得十分素雅,安明珠脸上明显的不甘令她恍然,看来安姨娘这些日子不止对她“嘘寒问暖”。
唉……有娘的孩子就是幸福,哪怕对方是个妾,为了女儿风光,随时可以舍弃自己的脸面和尊严。顾长烟心下腹诽。
因为服饰的色调太明显,老太太这样的人精一眼就看出端倪,可安姨娘这会儿又不在,她不好发脾气到顾长瑜身上。唯有让魏嬷嬷去开她的库房,取了一盒宝石头饰,让顾长烟、安明珠和段诗意一人选一样戴上。老太太意思很直白,什么都没得到的顾长瑜干站在那儿就显得尤为尴尬,颇有些无地自容。
安明珠和段诗意都选了步摇,插在发髻上,整个人都明亮起来。唯独顾长烟,只选了一对白玉耳坠,替换了原来的翠玉耳坠。老太太还想夸她品味好,可看她戴上之后比之前更素了,只好失望地摇了摇头,暗恼这丫头就是个不开窍的。
没有顾长惜“挡路”,安姨娘又协同唐姨娘打理中馈,一旦拽了点小权利,她便使劲给女儿谋福利。比如今天四位小姐出门,唐姨娘的安排是顾长烟和顾长瑜同乘一辆,两位表小姐同乘一辆,丫鬟婆子们另外安排。安姨娘却偏要顾长瑜独占一辆马车,其他三人挤在另一辆上。唐姨娘想劝她几句,她反而让唐姨娘管好自己的嘴,不要动不动因为这点小事叨扰老太太。
顾长瑜不知道顾长烟有没有想法,毕竟这换在其他世家,自己和姨娘都要吃不了兜着走。所以她一直注视那三人登上马车,帘子降下后才上了安姨娘特地为她安排的那辆。
安明珠的不情愿她看在眼里,她也不在意,唯独顾长烟的表现令她心里没底。这个三妹妹自小就沉默,平日里话不多,笑容也敷衍,深居简出到经常让人忽略她的存在。看不透一个人的结果就是心里对这个人的忌惮更深。
安明珠出身安家,梁国公府第一位夫人就是她姑母,受家族长辈和顾长惜的影响,她对于顾政继妻所生的顾长烟自然没多少好感。这些日子她也悄悄打听过关于兄妹俩的事,得知跟四皇子有婚约的竟然是顾长烟,说没有一点嫉妒是假的,认为顾长烟若不是投了个好胎,就这平淡的性子,哪里配得上当皇家媳妇。
顾长烟支着下巴,有一句没一句地应和她们的话题,脑子里描绘着新的赚钱门路。不能自由恋爱,自由婚配,又不能考功名当官,她早就看开了,人生追求可不就剩下发财这件事了么。
张晚晴的及笄礼比她们想象的都要隆重,来祝贺的宾客几乎一水的世家权贵,光公主就来了三位,郡主、县主加一起也有十几位,夫人们更是全有诰命在身。数不清的贺礼,一件件均价值不菲,皆为精品……安明珠和段诗意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眼下是又羡慕又拘谨,生怕自己礼数不够周全让人看了笑话。
今天陈家也来了两位小姐,张家老太太和几位张夫人拉着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见顾长烟一行进来拜见,便撮合两家孩子凑趣。陈梦铃和离之前顾长烟就没怎么跟陈家往来,今天也是头一次见陈家两位小姐,好在她们虽然态度淡淡的,却也是十足的大家闺秀,没有当众说什么不得当的话让彼此尴尬。
眼看吉时要到,张晚晴在闺房里也准备得差不多了,众人在张老夫人的领头下前往浩然堂,那边也早有不少女眷在等候。
“听说宫里的赏赐前两日就到了。”
“皇后娘娘赏了一面丈长的万花屏风,贤妃娘娘赏了一人多高的珊瑚雕。”
兆丰郡主的消息比谁都多,又是个爱说的,很是能吸引了不少好奇心重的女孩们围绕。顾长烟不巧地又走在她们身后,比起珊瑚雕,她多少有些想看看那面万花屏风长什么样,但也只是想而已,并不执着。
翁齐敏陪家里长辈去庙里添香火钱,今天没来。少了这个陪伴,她好生无聊。
浩然堂前边是一片空地,尽管摆上了及笄礼必备的装饰和物品,也仍然十分宽敞。两侧是花园,吉时未到,观礼的客人们三三两两地在花园里闲聊。
“也不知谁家能娶到这张家小姐。”
“怎的?她还未定亲?”
“没呐,张家心思谁懂。”
……顾长烟走着走着,发现顾长瑜和两位表小姐都不见了,而陈家小姐在不远处同几位女孩说话,只有她莫名其妙杵在一群夫人旁边,听了一些张家的闲话。
千呼万唤,张晚晴终于出来,瞬间便吸引了无数的目光,必须承认今天她是最美的。不过顾长烟还没来得及仔细欣赏张晚晴的美,就被她身后一群世家女孩吸引了目光,因为顾长瑜在里头。
“真够努力的。”不得不佩服。
喜儿也瞧见了顾长瑜,明白主子话中的意思,“她到底想嫁个什么样的人家?”难不成还想跟国公府大小姐较劲不成?那也得先有个好的出身,有个真心实意疼爱自己的好父亲好祖母才行呀。
顾长烟没回答喜儿,她不好与下人议论自己亲姐的事,只是有些感慨,生在这样的时代,女孩始终是不容易的。“待礼毕,咱们听戏去。”既然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她又懒得跟人打交道,找点乐子打发时间非常有必要。
正好今日张家请了戏班子进来,听说还有杂耍。
主仆二人正嘀嘀咕咕京城流行什么戏,就听见一道高亢的声音传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这是张府负责唱礼的嬷嬷,好像特别安排只唱皇亲国戚的礼。所以听到这个声音,就代表又有皇亲给张小姐送贺礼了。
张家众人笑得合不拢嘴,张老夫人在几位夫人的搀扶下走到空地正中,等唱礼嬷嬷和送礼的人进来。
这是一队花容月貌的侍女,统一身着轻薄的粉色衣裙,每人手上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毕恭毕敬地向张老夫人行礼后,唱礼嬷嬷便大声唱:“睿王府礼到——”
随着她具有穿透力的嗓门,侍女们不约而同地打开礼盒,顿时人群中传来倒吸气和低声惊呼。一套赤金粉色宝石头面,一套赤金黄宝石头面,一盒鸽子蛋大小的珍珠,一块通透无暇的玉璧,三幅字画,一套古籍……林林种种竟然有十多份。
顾长烟目光一直停留在粉宝石和黄宝石上,她很好奇这些宝石是哪里开采的,到底是水晶还是别的?怎么说呢,水晶在她上辈子那个世界是不值钱的,而且极为容易造假。但放在这个时代就不一定了。希望这两套头面上的宝石的价值能配得上这两套头面的工艺。
喜儿悄悄拱了好几下,顾长烟才回过神,发现场面莫名尴尬,在场众人的视线都往她和张晚晴身上来回转换,这才意识到问题出在哪儿。作为未来的睿王妃,自己未婚夫当众送非亲非故的女子这样用心又暧昧的及笄礼,她的表现不应该太平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