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馆聘说书先生的启示果然挡掉了九成有意向的人,好在每天仍有十来个符合条件的应试。经过三轮考校,最终有两名脱颖而出。虽然没有达到期望的人数,但过关的两人能力上高出了他们的预期。
“……客人的赏钱是不能收的,若他们非要给,也必须计入账上,发月银的时候会平分给所有人。
说书的时候不可以掺杂自己的喜好和偏向,事后客人问起也最好不要表态,让客人自己去理解故事。”
“你二人将来若想考乡试入仕途,不想在咱们这儿干了,照契约的条例必须提前两个月上报,我们也好有个准备。如不按章程来,临时临了的要走人,给东家带来损失,我们可能会诉之官府。这样于你们的前程也不利。”
“若你们在京城有家眷,不便同我们一块住大院,每月可额外领十两银子的贴补……要是没意见,今日就可以把契约签了。”孙轴一边领他们熟悉小酒馆新址,一边说规矩。
事实上两人不久之前已经详细看过契约,严苛而正式,但相应的收益也十分可观。两人本来读书就一般,家里境况也不好,早不打算继续往上考了,要知道这年代普通人家供一个读书人并不容易,许多人砸锅卖铁都填不出一个举人,何况上头还有进士那道坎。
两人的共同点就是早早看清了现实也对自己的水平有自知之明,所以看完契约条款后都没怎么犹豫。不过高升让他们先别急着决定,吩咐孙轴带他们先在新址走一走,了解一下小酒馆,这是他们以后每天出工的地方。
两人走完一圈后就迫不及待地订了契,因为他们有秀才身份,所以去官府做登录盖红戳也得亲自到场,于是孙轴又带着他们去了京定衙门。
程馥一直谨慎,她的谨慎也影响了小酒馆和两河轩的人,但凡涉及到文字上的东西都会有专门的文书部审核,契约这类还要上衙门备份。有时候衙门的人也很烦他们这种积极性,但谁让人家纳税也很积极呢,大家只能忍着了。
而此时程馥带着人在京城富人聚居的几大片区看宅邸,高升找来的牙人手上好地块确实不少,光一个上午她就看上了四个大院。
“有没有靠近徐府的?”
牙人一下没想起徐府是哪个,“是那位六部监丞的徐家?”
“正是。”
“有是有,多是三进,少有五进的。不过您可以先付一千两,有了我通知您。”牙人也不拐弯抹角。
一旁的玖玖没憋住,皱着眉不满道:“什么都没有就要先收钱,哪来的规矩?”京城好人多坏人更多,骗子一个赛一个的能忽悠,她真怕自家小姐吃亏。再说他们过不了几天就要回金陵了,谁知道这牙人讲不讲诚信。
牙人是个老头,说话的调调一听就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还有些市井气。玖玖的质疑并没有让他恼火,依旧和颜悦色对程馥道:“小姐,咱们做这行的都是急人之所急,想要买心仪的宅子未必要等,只要您出得起价,自然有那些住得好好的人愿意让出来。您这一千两就是小人的口水钱,您不会白花。”
闻言,程馥挑眉,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那牙人本来挺嘚瑟的,但是看到小姑娘这副表情,便有些底气不足,好似假和尚碰上了真佛祖。
“两千茶水费,你给我寻两套宅子,最好能挨在一块。”说着示意管账的闻香。
闻香从窄袖口里抽出两张一千两面额的银票递给那牙人,老头麻溜地收了银票,再三保证为她办妥此事,钱绝对不会白花。
回客栈的路上程馥都在想自己以前果然对京城的物价不够了解,当初买小酒馆的时候,才不到一千两,那个地段现在来看都还是极好的。没想到换成买宅子,一千两只能算作口水钱。
不过细想后也能理解,徐府一带多是官邸,风水自不必说,谁住在这儿就等于身份阶层的象征,即便家里一个有官职在身的都没有,在外头照样能显摆。
她要在徐府附近买宅子却不为这些,如果可以她甚至更喜欢大隐隐于市,她在徐府附近买宅子只为了方便。
高升跟他们前后脚进的客栈,说是两位说书先生已经订了契,已经开始背书稿。离新址开业还剩下六日,高升不打算让他们临时抱佛脚去旧馆说了,反正新故事的造势早已启动,客人的胃口都被吊了起来,相信空几天不会有什么影响。而且原来那位说书先生身故,客人们也能理解小酒馆需要时间调整。
“有个事,陈家之前把翠儿许给了一位管事的瘸腿儿子,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翠儿昨夜里跑了,我派人出去寻了一晚上都没消息。现在陈家的意思,要是翠儿找不回来,就让喜儿去给那瘸子当媳妇儿。”高升叹气,那些个钟鸣鼎食之家,下人跟物件没有分别,尤其是不受重视的下人。
没想到翠儿这两年过得如此不易,程馥压下去的烦躁又冒出来了。其实陈家跟她没有什么隔阂,就是不熟而已,但翠儿和喜儿都是陪着他们兄妹两人长大的,情谊不同于旁人,她本来打算过两年回京在想法子把人名正言顺弄到身边,但现在却不得不将计划提前了。
“尽快把喜儿带出来送去金陵,到那边会有人给她一个新身份,记得叮嘱她学点江南方言。翠儿接着找,找到了一样送金陵。”
高升猜到她会做这个决定,所以来之前已经吩咐人去办了,“放心吧,她们会躲过此劫。”
回想起来当年小姑娘还是顾三小姐的时候,不方便出门,他们之间联络多数靠身边的丫鬟婆子,喜儿和翠儿人都特别好,他也不希望她们遭难。
程馥按捺住浮躁,“对了,威远侯府那边还钱了么?别让她跑去新馆闹事。”
顾长瑜当上了世子夫人,可以说彻底告别了庶女的枷锁,身份的转变让她性情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对同阶层的依旧装模作样,对不如自己的,或者跟曾经的自己境遇相似的则冷嘲热讽,跋扈下作。
她变成了自己过去最瞧不起的那类人,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模仿顾长惜。
高升笑得讳莫如深,“放心,债已经卖出去了,道上的人可不像咱们这么老实。”
那些人派了几个泼皮去堵顾长瑜,故意激怒她,威远侯府的护卫在她授意下出手伤人,轻而易举中了人家的圈套,泼皮当街躺地闹着要上衙门告她纵奴行凶。顾长瑜自然不敢上衙门的,所以本来五万两的债就变成了七万两。
“我跟道上的人打过招呼了,现在日夜有人在威远侯府外守着,她要是敢出门,道上的人连她衣裳都扒下来抵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