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明亮,清晨的初阳还带着那么一丝稚嫩,带着特有的清冷,映照在身上也感受不到丝毫的温暖。
清冷的阳光之中,入魔的中年人脸色怔怔的立于原地,脸庞之上风云变幻,似乎还没有完全接受现实的样子。
于万丈阳光照耀之中,苏良闪亮登场,准确的说,是被李小晚一脚给踢到场中央,踉跄的向前两步才缓缓止住身形,望着傻乎乎的男人,他咧嘴一笑,轻轻说了一声“得罪了”便闪电一般欺身而上。
苏良的进攻手法颇为新奇,虽说在自己短暂的人生之中已经见识过八方修士各显神通,但李小晚确信自己从来没有见到过如同眼前这般华丽的战斗。
苏良轻轻踮着脚尖,他缓缓举起手臂,抬起一条腿,然后停滞,像是待飞的天鹅,竟美的叫人心肝儿一颤,紧接着,如利箭一样切入。
与其说是战斗,倒不如说这是一场华丽的舞蹈展示。
苏良笑着,完全没有一丝一毫战斗应有的严肃,他没有刻意进攻,只是在每一个恰当的时机弯腰、摆手、仰头、踢腿,伴随着优雅的旋转,裙裾飞扬,在风中猎猎作响。
可就是这样华丽的舞蹈,又像是一道银色刀光,笔直的朝着男人进攻,他甚至没有办法抗拒,因为苏良的进攻太过完美,不放过一个地方,明明姿态那样优雅,可却又那样刚劲有力,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气势于一瞬之间将男人死死压制住。
吼——
早已经将身体交给本能来支配,中年男人俨然一只困于牢笼之中的凶兽,最开始的进攻宣告破败之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又踢到了铁板之上,灵魂深处的本能支配着他且战且退。
“想跑?”
苏良笑笑,飞身上前,和迎面而来的中年人十指相扣,这本是男人之间用尽全力的角力,可是却愣生生被苏良引导着变成了双人舞,他微微用力,引导着中年男人,所有的动作都好像事先演练过无数次那样,胳膊怎么放,脚下怎么走,男人不必思考,也没有办法思考,他只能带着恐惧的心情跟着苏良的节奏,裙裾飞扬,光影在的脚步之间被踩碎,愤怒又夹杂着恐惧的吼叫为这只华丽的舞蹈增添了几分异样的颜色。
“没看出来,这小子还挺厉害!”
此刻才懂的什么叫人不可貌相,没想到一个玩世不恭的混小子竟能驯服一只发狂的野兽,虽说没有什么战斗能力,但是这并不妨碍李小晚勇敢的在场外为苏良加油助威,她为苏良欢呼,嘱咐他帮唐可安挨下来的那一巴掌打回去。
“可是小安他不是已经打回去了吗?”苏良一愣,脚下舞步在一瞬间略显凌乱,好在他迅速调整过来,原本眼中已经涌现出来逃出生天的希望的中年男人再一次满眼绝望。
“那就帮我打回去!”李小晚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语重心长道,“有那么一句老话儿说的好,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
“你好坏啊!”苏良眼神微微邪魅,露出了略显滑稽的表情,“但是我好喜欢!”
要说起来,眼前这位中年人也算是个可怜人了,努力修仙几十余载,却从来没想到栽倒在了两个乳臭未干的少年手里,偏偏自己被眼前白袍少年左一个耳光右一个耳光扇的正起劲儿的时候,远处还有一个少女不停歇的拍掌叫好,聒噪无比。
至于唐可安,这个小崽子从一开始就是那样无欲无求的世外高人样子,即使脸上挨了巴掌也似乎完全不会愤怒,只是那霎时间展现出来的一抹凶狠就足以让人不寒而栗,然而现在的他却只是盘坐在地调养生息,似乎外界的一切都与己无关。
门徒堕入魔道,即便是桃李满天下的灵境山也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只是半炷香的功夫,数不清的白袍持剑青年将这里团团围住。
然后,他们一脸问号的看着演武场中间的双人舞发怔,什么鬼,不是说有人堕入魔道了吗,这是什么魔道,一旦起舞就会舞到生命耗尽的魔道吗,新的魔道?没听说过啊!
“一曲终了!”
众目睽睽之下,苏良突然轻声说道,他的手高高举过头顶,在中年男人的怀抱之中旋转,纤细的身影斩断了阳光,随风飞舞的裙袍如同孔雀的尾羽。
这是舞蹈的最后一幕,苏良完成了他的旋转,面对众人,他缓缓蹲下行礼,待裙袍缓缓落下的那一刻,一朵娇艳生长着的花朵重新收拢成花骨朵,他缓缓放下手臂,四指相对挡住半张面庞,眉眼轻抬,目光如剑刃一般锋利。
他缓缓后退,将这里留给那个呆呆立于原地的中年人,然后,倾听男人无力坠跌在地的沉闷声音。
无人欢呼,所有人都中了幻术一般,直到男人跌倒在地的那一瞬,石子惊醒了平静的池塘,持剑青年们一拥而上,披头散发的中年人被五花大绑,如同等待上称的猪崽儿。
“嘿,小少爷,我的舞,可还入得法眼?”
待所有的优雅消散,苏良依旧是那样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轻浮的支起手臂靠在李小晚肩头,眼波流转,竟颇有一副晚起倦梳妆,斜压翠鬟云鬓之美人意味,一瞬间就连李小晚都有些呆滞。
唐可安缓缓抬头,看了苏良一眼,皱了皱好看的眉毛,他站起来,轻轻俯首鞠躬,声音清脆好像清泉流经山石之上,“多谢相救!”
“小晚,我们走吧!”
“嗯?”
还没有明白为什么眼前会弥漫开来这种奇奇怪怪的氛围,李小晚察觉到自己的手掌被一只比起自己手掌要更大一些的手掌给包裹起来,唐可安侧首轻眨两下眼睛,清冷的神情之下略显调皮。
转身拎起放置于地上的枣红色笼屉,唐可安牵着李小晚的手,拂开挡在眼前的人群,如一条倔强的鱼那样逆流而上,他拒绝了所有人的关心,笔直的走了出去。
他来时如刀锋般锋利,离去时锋芒被收纳进柔软的躯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