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医院大门。
许清藏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胸口堵的厉害,连呼吸都困难,她扶着墙边边一直滑到了地上。
“是我害了软软,是我害了她。”
尽管许清无数次想离开,想带阮书意离开。
还是会因为阮建国事后的苦苦哀求又一次次心软。
然后不断催眠自己,为了给软软一个健康的家庭,还是要熬下去。
她眼泪顺着眼眶溢出来,像流不尽的长河,“我还是太怯弱了,懦弱到差点亲手害死了我的女儿。”
许清手握成拳。
一拳。
又一拳。
重重的捶打着胸口。
她再也不能心软了。
对于阮建国。
再也不能心软了。
许清瘫软地坐在地上,女儿躺在病床上的画面太刻骨铭心,心痛到让她生出某种豁出去的信念来。
她瘫在地上。
从口袋里拿出那个用了好多年的手机,拨通了阮建国的电话。
“喂。”她咬住唇,忍着悲意冷静道:“你不是问我钱在哪儿吗?”
那人熟悉的,燥烈又狂的声音通过话筒传了过来,“哟,怎么想开了?”
“看样子,还是得找小畜生啊。”阮建国语气带着还未彻底醒来的躁动,“打一顿,你们娘俩不就老实了。”
“阮建国。”许清拿着手机的手抖的厉害。
声音却前所未有的冷清清,她说:“咱们见一面吧,我带上钱,你带上你自己就行。”
“成。”
....
阮书意醒过来的时候,日头正烈,窗帘让人敞开了,窗户透出一丝丝缝隙。
清凉的风吹拂着病房里的纱帘。
她睁了睁眼,眼珠骨碌碌转了圈,张了张嘴,喉咙干的厉害。
声音带着撕裂的哑,很轻的喊了声,“姐姐。”
庄斯宜看见小姑娘醒了,先是惊喜,而后嘴硬心软的瞪了小姑娘一眼:“遇到危险了不知道跑?不知道先认怂?这么多年学的东西都学到了狗肚子里了啊?”
阮书意眨巴眨巴眼睛,想撑着床侧起来,碰到了伤口,她疼的“嘶”了一声,又软绵绵地滑了下去。
小姑娘的杏眼里氤氲着薄薄的水雾,可怜吧唧的瘪着嘴,“姐姐,我还没大病初愈呢,你就说我是狗。”
“....”
庄斯宜看了眼小姑娘。
简直让人磨没了脾气。
她想,算了算了,不提了不提了。
伤心的事情,就让它停在昨天吧。
她从床头给小姑娘倒了杯温水,叹了口气,又扶着小姑娘慢慢起来。
用尽了平生所有的温柔和耐心,轻轻哄道:“喝点水?”
小姑娘脸上受了伤,头上还围着一圈圈儿的白色绷带。
她清亮又澄澈的眼睛眨了眨,很暖很贴心地说:“姐姐好温柔,要是一直这么温柔就好了。”
“...”庄斯宜脸上浮起一丝挣扎,忍了忍,说:“乖,张嘴。”
“....”
小姑娘顺着水杯咕噜咕噜喝了一小口,从水杯中抬眼盯着庄斯宜。
庄斯宜:“....?”
小姑娘很实诚的滴咕:“姐姐,你知道你的行为很像什么吗?”
庄斯宜:“...?”
“很像...”阮书意语气,神情,模彷到位,慢吞吞道:“...来,大郎,莲莲喂你吃药了...”
庄斯宜眉角一跳。
忍着一巴掌拍死她的冲动,不停告诉自己。
别生气,别生气。
她是你唯一的妹妹啊。
是唯一啊——
你再没有第二个妹妹了啊啊啊啊。
“阮书意!”庄斯宜杯子往床头彭地放下,“我要去上班了。”
阮书意:“....”
“你有事儿按上面的护士铃。”
“....”
“我给你请了个护工。”
“....”
“下午他就来了。”
“....”
“你好好的。”
“....”
庄斯宜挑眉,道:“自生自灭吧!”
“....”阮书意眼睁睁看着她唯一的姐姐,就要弃她于不顾,可怜唧唧的咬唇喊她:“姐姐~”
庄斯宜拎起包,看她。
阮书意咬了咬唇,软糯糯地问:“我能问一下,护工是不是很帅的小哥哥吗?”
“....滚蛋!”
说完。
庄斯宜头也不回,冷漠无情的走了。
“....”
阮书意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合上的病房门,摸了摸自己空空的肚皮,陷入了沉思。
我是不是该下个床。
去吃个饭?
比如。
红烧肉。
糖醋小排。
还有大鸡腿儿。
滋熘儿~
小姑娘让想象中的肉肉馋出了口水,打算神不知鬼不觉的从病房中越狱出去一趟。
她先是环顾了一下四周。
她住的病房是三人间,隔壁一床空着,另外一床被子有些凌乱,床头上有保温壶和一些包装精美的水果。
盲猜!
应该!有!人!
但。
不知道去哪儿了。
小姑娘想,管他去哪儿呢。
那都不是她该管的事儿。
小姑娘扶着床沿,慢悠悠的挪着身子,脚艰难的从被子里露出个光光的脚丫子。
就要去够床底下的拖鞋。
门。
滋啦——
开了。
小姑娘抬起眼,和门口的人四目相对,顿时石化了。
周牧野的眉眼一跳,视线落在小姑娘裸露在空气里的脚丫上,愣了下,表情瞬间变得很难看。
“....”
病房里安静的过分。
门口的人和床上的人,保持着诡异的沉默,就这么相互看着彼此。
阮书意觉得空气都变得越来越稀薄。
她就像是偷奶酪儿的小杰利,让大汤姆抓了个正着,又心虚,又紧张。
她怯怯的抬起头看他,声音软软的,听起来有点儿像讨好,“嗨,周哥,你看起来似乎又更帅气了呢。”
“....”
周牧野唇角平直,看起来没什么表情。
甚至有点儿凶。
小姑娘心脏砰砰直跳,又心虚又委屈的看着他,语气甜甜的喊:“周哥,周周哥,周哥哥~”
“....”
窗外阳光正好。
大片的日光透过玻璃窗的折射了进来,病房里一片金灿灿的。
小姑娘的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头上缠着好几圈绷带,不大合身的病号服套在她身上,显得宽宽大大的。
阳光照在小姑娘身上,温暖又柔和,美的很不可思议。
小姑娘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两侧的梨涡陷了进去,空气里彷佛都漂浮着甜甜的气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