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七。”
青衣人一口饮尽。
张浪点点头,又道:“我还是对你的老朋友有点兴趣,对他这把鲨皮长剑也很有点兴趣。方便透露吗?”
宫七看了看他,说道:“这事情说来话就长了,不过既然是朋友了,那就没什么不好说的。大概年前的时候,陕州汉江边的铺子失了场大火,留了不少尸体,我这老朋友侠义心肠,又是名门高徒,自然便赶去查探,没想到却遭遇一群黑袍众的袭杀,不甚跌落汉江。
他在汉江中晕了过去,也不知道飘了多久,醒来之后,却是发现自己被冲入一处隐秘涧边水牢。
水牢中关着一个姑娘,姑娘却是衣衫褴褛,手脚上还各戴着一副寒铁镣铐。
这镣铐的材质分外奇怪,似乎太过坚固厚实,他以随身四品兵刃竟断不开。
而这女子身份怕是颇有来历,他也不敢去求师门长辈,所以花了个人情,拿四品佩剑换了这把六品的,帮那姑娘断了索链。”
张浪喝了口酒,讶道:“他的人情还挺值钱?后来呢?”
宫七削了一块烤猪肉,塞到嘴里,说道:“说起来,我这老朋友也算倒霉,债主这次也是出了奇了,要债特别快,没过多久就以这人情邀他去做件事。要说这事情以他的身份和本事也不是一定做不到,只是太过下作,我这朋友仁义,不想做,就带着姑娘躲到了这里,却是准备在这山林之中了。”
他吃完肉,又指了指尸体,道:“结果,自然就成这样了。”
张浪笑了笑,道:“原来如此,看来有的债,确实不太好欠。”
宫七指了指张浪背后的鬼哭刀,道:“金玉满堂的债,你肯定是比我琢磨的透。”
张浪见他看到了金印,也不避讳,抽出鬼哭也削了快肉,塞到嘴里,说道:“他的事你知道得还挺详细。”
宫七道:“十多年的老朋友了,我便是问他屁股上有几个痔疮,他也是不会瞒着我的。”
张浪端起酒碗凑了过去,又道:“那你就更不该接关于老朋友的任务才是。”
宫七和他碰了一杯,道:“一般杀手,他们自己选择任务,但像我这样的讨债人,没任务的时候,朋友还能是朋友,有任务的时候,任务就只是任务了。”
张浪看了看他,问道:“没得选择?”
“呵呵,选择自然也是有的。接了任务,完成任务就生,不接任务就死,接了任务失败就是生不如死。我不想选择死,也不想生不如死,所以纵然舍不得老朋友,也只能说声抱歉,拿剑送他一程。”
宫七淡淡说完,将碗里的酒泼在地上,站起身来,又接着道:“你这个新朋友还算有趣,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希望你能比我这老朋友躲得更好,躲得更隐蔽。当然,也希望你的名字不会出现在我面前,后会有期我就不说了,在我这,可不一定是什么好话。”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去,从灰袍青年的腰间抽出鲨皮长剑,左脚一踏,身形便往外掠去,片刻功夫就消失在了树林中。
“‘风剑宫七’余仁杰,华山剑派弃徒…看来前世传闻是没差了,青衣楼第一楼的十八星杀,九宫九燕,就是金玉满堂专用的讨债人……”
张浪看着他的背影,低低自语道:“啧啧,放火烧了十八里铺,华山剑派首席蔺弧充前往查看…竟然就死在了这里…这可是前世华山剑派的天骄‘酒剑客’,华山双剑之一啊…居然就这么死了…”
张浪口中说着,心中琢磨了一会,便将碗中酒一饮而尽,也站起身来,沿着来时的方向返回。
然而,他的脸色却陡然一变,手中鬼哭稍稍扬起。
“当!”
他转过身,鬼哭猛的横拍,一支翠珠发簪便弹了开去。
一个白衣裙衫的少女如同轻烟般自林中飘了出来,倏然落到篝火旁,扑倒在那灰袍青年的尸体上,凄厉喊道:“充郎!充郎!”
她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脸蛋皎白如玉,便是如今面带凄色,却依旧不减秀丽绝伦。
“你杀了充郎!”
这女子抬起,厉声喝道。
一言未毕,她身子微晃,双手中已是多了两柄绿意盈盈的细剑,脚尖一点,身形轻灵掠起,双剑齐齐朝着张浪胸口刺去。
她身形飘飘渺渺,似退却进,如鬼如仙。
出手之际更是极诡极奇,双剑一长一短,一虚一实,当真是极妙。
张浪眉毛一挑,掌中鬼哭往前轻轻一拂。
譬如分花,又似拂柳。
鬼哭刀巧巧的在在双剑之间拂拍而过,将两剑轻轻弹开。
这女子招式被阻,却完全不顾,又是侧身而进,遽然前驱,双臂接连探出,疾刺五下。
三长两短,子午鬼追魂!
这双双剑势出而分化,带起虚渺剑势,似鬼爪乱舞。
绽若点点寒芒,皆是不离要害。
张浪脚下一点,往右一扑,身体稍稍一侧,鬼头刀却又探了过去,使出一招‘剪扑自如’。
乌沉猩红的刀光带起嘶嘶低鸣,猛地窜入这剑芒中。
左点右绞,连消带打,兵刃相接,清脆作响,将这剑势挡下了来。
这女子见他接下这招,一声轻咤,竟又前冲来。
她毫不顾忌自己已是空门大露,将掌中双剑带起,双手交错间,长短双剑已是朝着张浪的头颅斜劈下来。
十字斜劈,未丑日月转!
火光印照下,这女子的双手手腕之上,赫然各有一个深红色的勒痕。
张浪眉头一皱,这女子便是蔺弧充所救之人,此女现在,分明是把他当成了杀蔺弧充的仇人。
所以出手之间,才尽是用的以命搏命,同归于尽的打法。
不过这招式……
张浪双脚踩出两仪之变,身形却是陡然一折,一式‘飞龙翻云’不退反进。
于此同时,他右手横起,斩出一式‘一啸风声’。
鬼哭凶刀带着呜咽之声绽了开来,猩红刀光一幻为八,迎向对方剑势。
左手却从那女子空门之处前驱直入,探到他女子身前,五指并拢,斜斜拍出一掌,眨眼之间翻转,又是重重打出一掌。
正是混元掌中的妙招‘两别清风’。
八方风雨封堵空间,密集刀光将那女子剑势挡下。
双掌浑厚掌劲却是分袭两方,分别击在那女子双臂之上!
受此一击,那女子瞬间被打退击飞,跌倒在地,在地上打了几滚。
左手短剑兵刃都抓是拿不住,中途摔落出去。
白衣女子死死的盯着张浪看了一眼,眼神既恨且悲。
到了这时,她哪还不知道这贼子厉害。
自己远非对手。
她又想到不过暂别半日,归来之时竟与情郎阴阳两隔。
爱郎惨死,自己却无法为其报仇,徒之奈何…
“充郎,充郎……”
她转头看了看地上的灰袍青年,呢喃几句,眼中含着泪,猛的举起右手长剑,便要往自己脖颈抹去。
张浪心中一动,左手入袖一探,混元真气使出,一颗黑棋激射而出。
黑棋既疾且猛,瞬间打在这女子右肩之上。
这女子受此一击,便跌倒在地,绿盈盈的长剑亦是摔落在地上。
她自杀未遂,突然眼带仇恨的看着张浪,恨恨言道:“狗贼,你今日若不杀了我,他日我必杀你!”
张浪挥了挥了鬼哭刀,道:“你怕不是傻的吧,你家情郎是受的可是剑伤,你冲我来,我看你也挺大了,脑子都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