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牛皋三人也已经跃出窗外。
牛皋走上前去,稍稍俯下身看了看地上的下半截身躯,道:“娘希匹,果然是肠子又断了。”
朱淝亦是慢吞吞的把杀猪刀插在后腰,道:“断肠张,刀断肠,啧啧。”
夫人听他们调侃,自顾自盘起黑鞭,兀的轻声一笑,道:“此人当真不凡,若非我们四人联手,恐怕做不了他。”
‘只可惜了三才变化。’
张浪心中自语,却是强忍腹中的翻腾,和双手脉络的刺痛,又将涌到喉口的鲜血又吞了下去,只装作无碍。
这三个可也是凶人,他恩威并施,暂时压服已是不易,只要他稍稍露出疲惫和软弱,说不得要被反咬一口,前功尽弃。
他在这血榜悬赏之中虽然收获不小,跨入了感应境,施展‘人海浮沉’的代价变得已经可以承受。
但是两个半月内连着爆发了十几次,都是以无常丹压制内伤。
若非有着千年血参培植的根基,他此刻的经脉早已奔溃。
不过现在,却也差不多快到了极限,五脏六腑也是翻腾的的厉害。
常言道,久病成医,所以经常受伤之下,他倒是对身体的伤势有了更精确的判断。
所以张浪明白,以这种情况,无常丹的药力显然已经压不住了。
他稍稍转念,颇有不舍的又从怀中取出一粒九转回春丹,吞了下去。
这种保命灵丹,本来便是意外之喜,短期内更是没有办法获得,当真是用一颗少一颗,莫说九转回春丹,便是无常丹也没有几颗了。
这一粒清亮落肚,感觉才稍稍好了些。
张浪也不顾他们的调侃,走上前去,拿刀一绞,便将诸葛凡的人头剁了下来,收到了褐色麻袋中。
“生死命中事,不争早与迟。”
他拿绳一勒,便将人头提在手中,往外走去,又道:“诸葛凡也算是个人杰了,若非傻了点,痴情难改,又遇人不淑,如今在点苍派也该是个人物了,何至于死在这里。”
“他守着自己娘子的孤坟不肯离去,又因为她的黑魔拳上了血榜,死在此地,也算求仁得仁。”
夫人似乎被他触动,悠悠一叹,口中说道:“情之所至,又岂能说是傻,又岂是能控制的…”
“嘿,他也是一代天骄,偏生和魔门圣女约定终生。点苍派也不罚他,就以除魔之名,杀了他的娘子,让他痛惜一生……嘿,这就是正派名门所为啊。”
朱淝也是撇了一句,跟着,又凑到夫人跟前,道:“嫂子,老哥也死了这么多年了,你看这么多年,我老朱…老朱对你怎么样……”
夫人蓦得白了他一眼,便摇着身姿朝外走去,徐娘未老,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牛皋搞不懂这些爱爱情情,不过这诸葛凡赏格也算有用,别有什么不长眼的家伙撞上来,他摸了摸大脑门,又惦记着张浪答应的铜皮丹,顿时扬开步子,急忙跟了上去。
四人连夜赶路,直花了三天时间方才到了会武庄。
这两个半月,还有几十个地境高手在榜上稳如泰山,无人去碰,但是血榜之上人境好手的名字却已经划得差不多了,但是依然有着十几个比较难啃的骨头。
诸葛凡便列在血榜先天境的最前,算是最难啃的那个。
日正当空,会武庄依然是络绎的人群。
张浪四人都在血榜上接过不少悬赏,都是个中翘楚,凶名远扬,被人合称为血榜四凶,对这会武庄自然早已经熟门熟路。
四人还是第一次走在一起,倒是引得不少武林人士注意。
季齐英那日说过之后,那原本的酒楼,客栈自然也就接着开了起来。
至于私窑子却是再也没有了,毕竟白事之期,在洛阳疯虎眼皮子底下寻欢作乐那结果可是很好玩的。
“你们就去客栈下面歇着,我领了花红去找你们。”
进了大门,张浪开口说道。
这是之前讲好的,牛皋三人点了点头,便自去客栈安顿下来。
接着,张浪却是直接右转,便往灵堂过去。
整个大厅依然没有什么大变化,挂满了白麻幔布,白幕之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奠。
大厅正中,尸臭已经散发得浓重无比,一十八口棺椁,依旧这样齐齐排开。
而棺前地面之上,齐齐整整的人头却是已然叠了座小型京观。
这四五百个人头,下面的已经干瘪发腐,上面的却是鲜血淋漓。
一排香烛依旧点着,烛液香灰累积了厚厚一层,黄白纸钱也是铺了满满一地。
这两个半月,左边广场的尸首有人认领的便被人领走,无人认领的也直接葬在会武庄后,也都清理了干净。
整个会武庄也都打扫整洁。
唯独这尤家一十八口的尸首尽管早已腐烂发臭,却依旧未曾下葬,还在告诉这人们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惨案。
齐千仞最近又提了一格地境高手的花红,看这只疯虎的架势,不将这血榜之上的名字划到差不多,让这大梁西北之地都慑服在他的虎威之下,他似乎不准备办理这丧事了。
一个二十岁左右,慈眉善目的光头和尚正坐在京观的不远处,他似乎毫不顾忌此地的强烈的尸臭,手中拨动着念珠,闭目诵着《无量往生经》。
张浪看到他,嘴角诡异一笑,蓦地上前几步,道:“如果大师又来超度亡魂了?”
“小僧法号普同。”
那光头和尚睁开眼看了看他,强调了下自己的名字,说道:“张施主,你我都知道,如果这榜上真有凶手,至多也就只有一个。如果依照小僧来看,这其中并无一人是凶手。齐老既然很看重你,如果你见到他,也该劝阻他,别造杀孽才是。”
张浪一听就摇了摇头。
开玩笑,洛东疯虎发起疯来,谁能阻拦,谁愿阻扰。
没见这两个半月大梁西北一片的武林名宿,名门正派都闭上了嘴巴子?
八府之一的无争山庄就落在东北隔壁的秦州,还不是没放一个屁?
便是那华山剑派首席,不是一样在血榜上挑些名声不好的凶徒捞着好处?
张浪戏谑道:“你不是一向劝得很勤快的,怎么自己就不去了?”
普同和尚缓缓闭上眼睛,道:“阿弥陀佛。”
张浪见他这样,便知道这和尚定然是常去找齐千仞嗦,惹了厌烦,终于是吃了闭门羹。
张浪嘴角轻轻一笑,道:“怎么?大广林寺的牌匾和令师的佛面都不管用了?如果大师终于被人赶出来了?”
普同和尚手中的念珠停了停,又继续拨动起来,他依旧眼睛闭着,道:“小僧法号普同。”
张浪又是轻笑了声,撇了一句。
“大师为何必执于杀孽之说?我杀了他,往后他就不会杀了别人,杀他一个的孽,说不得就是救了别人的功德,我杀就是在止杀。
声名法号,如果就是普同,普同就是如果,我叫你如果,你也是你,别人叫你狗屎,你还是你,无非一个称谓,却有什么区别?
人在江湖,生就是死,死就是生。就像空就是色,色就是空,如果大师佛法精深,怎么却连这也参不透?”
“小僧法号普同!”
普同和尚拨弄念珠的手陡然一停,眉毛猛地跳了几跳,睁开眼道:“张施主入邪已深,尽是些歪理邪说!”
“如果大师可别妄动嗔念,好好超度,区区去领赏了。”
张浪见这老实和尚要怒,索性身形一闪,便到了幔布前,伸手捞开,就走了进去。
这和尚可是大广林寺般若堂的天骄,精修佛法,涵养很足,聊聊天,调侃下,都是无妨,若是能破了此人的佛法修为,往后便少了很多制肘,就更妙了。
但是真引这和尚发怒,他现在却还占不到什么便宜,却是不值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