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赫连诸遥和楚肆都在各想各的的时候,心中打着小九九。林霖麟可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复杂东西。
林霖麟只是大声说:“微臣水师提督林霖麟拜见皇上。”
他跪在了地上朝赫连诸遥行跪拜礼。赫连诸遥这才反应过来,不再去想贺南霜扇了他的那一巴掌要如何偿还。赫连诸遥咳嗽了一声调整心态,然后虚空扶起林霖麟说爱卿请起。
“谢皇上。”谢完皇上以后林霖麟就站起来,像个木头一样愣愣的站着。站着就和林霖麟身后的御书房的承重柱一样一动不动。
赫连诸遥觉得实在好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结果林霖麟还是没有动,也没有露出疑惑的表情,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木头一样。
赫连诸遥觉得自己这样当着臣子的面嘲笑大臣似乎有些性质恶劣,急忙憋住了笑声,又咳嗽了几声,摆出一副正经脸说:“咳、咳……那个,林霖麟爱卿可知道今天朕叫你来是因为什么事么?”
林霖麟毫不犹豫的说:“大概是因为昨天的莫季钟自刎一事吧。”
这个二愣子果然不蠢,相反精明的很呢!才干实在不低,林霖麟是个很聪明的人,抛开人情世故,他对于什么都很擅长,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这绝对是一个人才,在整个腐败的朝廷里都找不出几个的绝世人才。赫连诸遥觉得林霖麟绝对是可以作为继贺尚书之后另一个心腹。
赫连诸遥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你倒是一点也不犹豫。那你觉得朕找你过来是为了什么?”
林霖麟停顿了一下,然后拱手开始慢慢分析,县令为民请命不远万里来到京城只为还天下百姓一个公道,确实是一个好官。但是因为这种大好事而被满朝文武弹劾,给逼得当场自刎。这就实在有些骇人听闻了。
试想若是无辜充满冤屈的百姓就这样被官员们忽略,无辜丧命,而为民请命充满正义感的清官竟然在一个国家的中心,最公正的朝廷之上,被一群地处暄昭朝权利的核心的高级官员直接给活活逼得自杀了。
而皇上身为一个君主却面对这些暴行,无能为力。明明知道是非分明,可是却不能为正义为百姓出头。只要是个稍有良知的人都会觉得压抑难受。
以皇上忧国忧民的性格一定会想办法惩治贪官。至于方法的话,古语有云,贪而能者可用,清而庸者可逐。贪而庸者可杀,清而能者不存。
所以以微臣的猜测,皇上现在寻来微臣,应该是想要拉拢微臣成为心腹。然后再通过微臣打开所谓官场的敲门砖。然后分散开团结的贪官势力,逐个击破吧。
赫连诸遥鼓起掌来,大声喝彩:“好啊好啊!爱卿果然是聪慧过人,以后若是还有谁再说爱卿是个木头,朕第一个反对!!”
这个林霖麟实在是聪明,对大局和个人的分析都几乎没有一点差错。连赫连诸遥接下来的计划都猜中了一部分,实在是个能者,至于到底有多贪就不得而知了。
林霖麟没有因为赫连诸遥的夸奖而变得欣喜,也没有任何其他表情,还是一副面无表情我是二愣子大木头的样子。
这让赫连诸遥觉得很无奈,连一点感谢皇上赞美的反应都没有,这个林霖麟啊,果然还是太蠢了。
赫连诸遥不禁佩服起林霖麟的母亲来了,就这二愣子加木头,她究竟是怎样把他养到这么大而能忍住不掐死他呢,赫连诸遥不禁佩服起母性的伟大。能忍受的了这个二愣子加木头,不是亲娘就得是亲爹啊。
这些话两说,赫连诸遥又问起来:“爱卿你倒是实话实说了,你貌似贪的也不少啊,这可真是让朕大吃一惊,想不到一向愣头愣脑的水师提督林霖麟爱卿也是这么贪婪的人。”
说着,赫连诸遥挥手,楚肆立马从口袋里拿出几个账本,全部都是楚肆动用隐藏在角落里的暗卫御血卫调查出来的林霖麟贪污受贿的账本记录。楚肆将账本躬身递给赫连诸遥,赫连诸遥翻看了几眼账本冷笑起来,猛的把账本全部都扔在桌上:“爱卿需要来看看是不是真的吗?贪的可真是让朕大开眼界了。”
林霖麟没有动,也没有去看账本,只是愣愣的站在赫连诸遥面前像个木头一样。他一点也没有因为赫连诸遥掌握了他贪污的罪证而露出惊慌,仍旧是一副面无表情我是二愣子大木头的样子。
林霖麟满脸镇静,在他看来。
贪就是贪了,又何须左右找借口。皇上你需要敲门砖,微臣又不是同样需要进入官场的敲门砖。整个朝廷都如皇上所看到的那样,黑暗腐败,臣如果想要在官场呆下去,必须要顺应大潮。
官场有一个在现在来说就是“螃蟹模式”的模式,也就是说身处官场的人“就像一堆螃蟹,你夹着我,我勾着你”,相互牵制相互制约。
一旦当某个官员独立于这个模式之外,他就没有价值了,就会被立马弹劾,驱逐于这个圈之外。
也正是在这种模式之下,暄昭朝才变得千疮百孔,朝廷变得黑暗无比。林霖麟想要往上爬,想要在这个官场里混下去,就必须要明白这个模式,融入这个模式,然后成为那些贪官污吏中的一员。
赫连诸遥自然在昨天就已经明白了所谓的官场黑暗,所以对林霖麟的人在官场身不由己这个说法也有所认同。
林霖麟接着说:“微臣虽然是水师提督,但皇上可知道微臣的俸禄可养活多少人?”
赫连诸遥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但应该是不少的,赫连诸遥记得现在国库空虚,京官的俸禄自然不会太高了,不过林霖麟身为水师提督,是从三品官,位居高位,俸禄应该不低。
林霖麟拱手对赫连诸遥缓声道:“皇上生在帝王世家,难知他人疾苦。微臣虽位列从三品高官,但每月俸禄不过才八两银子而已。”
暄昭朝的体制多效仿前几个朝代,以明朝为例,七品县官一年的俸禄为四五十左右两白银,也就是一个月也才不足四两。换成现代的人民币也许更好分辨出来,折算开来一个县官的月工资也才不过三千人民币而已,工资甚至比不上一个高薪白领,过得实在是很穷苦。
因为皇帝朱元璋主张廉政,节俭之风盛行,所以明朝的俸禄是相对偏低的,官员经常抱怨。
官员的俸禄自古向来是普遍较低的,基本上是没有大手大脚花钱的机会,皇帝也一般不主张高官大手大脚花钱的。不过赫连诸遥也没有想到林霖麟身为从三品官的俸禄会这么低。
八两白银,在现代消费力度也就是六七千人民币而已,这在普通城市大概是够了的。可是这是在京城,最奢侈最繁华的第一大都城,也是消费力度最高的城市,在京城八两银子也就只是勉强够一个京官过活而已,更遑论想要来点闲钱去丰富滋润一下生活。
赫连诸遥算是明白了,因为暄昭朝随明朝大力推行廉政节俭,所以官员的俸禄极为低,如果不从一些不正当手段里获得一些不义之财,那么官员的生活还不如一些市贩贾商呢。不过林霖麟还没有说完,他又立马说出更加劲爆的消息:“而且因为北方战事吃紧,再加上每级官员的层层克扣,每月俸禄到微臣手中时,八两白银已经换算成不足四两的俸米了。”
四两白银基本上也就是等于一个七品县官的俸禄。赫连诸遥无法想象贪官已经贪成连三品大官的俸禄都敢吞。俸禄被吞了一半,林霖麟要养一大家子的人,自然不能为了廉政而饿死家人,顺应潮流和其他官员一样贪污受贿是最好的办法了。
“难道爱卿的俸禄被克扣就不能检举他们吗?”
“如何检举?私吞俸禄的何止一人而已,皇上恐怕也不想再来一次被满朝文武胁迫吧。官场已经形成了这样心照不宣的模式,连皇上都屈服于这种模式,何况是微臣,皇上他们不敢对您如何,但如果是微臣检举弹劾他们,不出几日就估计要暴毙在自己家中,或许那个时候微臣也许也应该像莫季钟那样自刎当场了吧。这就是潮流的厉害之处,不随大流的就只有被淘汰的结果。”林霖麟拱手说出的话让赫连诸遥心寒。
贪官污吏难以惩治,是因为整个朝廷里已经形成了这种氛围,不融于这个模式不顺应大流的官员都已经被淘汰,而融于这个模式的官员,本身也处于这个大圈里,也就是成为了贪官的一员,如果这种时候想要做出点违背这个圈子里的事情,就只能不得好死万劫不复,这就是官官相护的原因。
也是不得不遵守的官场规则,这个规则在整个暄昭朝也已经奉行了几百年了,都是前人留下的智慧。
赫连诸遥反应了过来,这么被林霖麟一说差点让他忘记了自己的意图。
现在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赶忙抢回话语主动权,赫连诸遥冷笑一声:“林霖麟爱卿这样说是想要说自己成为贪官是被逼无奈的么?还是说自己是无辜的?”
林霖麟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好像赫连诸遥无论说什么林霖麟都不会有一丝的惊讶或者恐惧之类的感情。林霖麟依旧冷静无比的说:“微臣从没说过微臣是被逼无奈,或者说微臣也没有为自己的罪行开脱。”
赫连诸遥笑了起来:“那么爱卿为何要对朕说这么多官场上的黑暗呢?”
林霖麟这次没有再拱手,而是站直身子直视着赫连诸遥:“微臣这么说,只是再以贪官的角度和皇上对话,以贪官的立场来和皇上解释。这样皇上您应该会明白的,该如何惩治贪官。微臣正是因为这样的目的而说了那么多话。”
大雨从昨天开始到今天已经下了整整两天,林霖麟作为武官少有的瘦削的身材以门外的雨幕为背景,和安然坐在龙椅上的赫连诸遥一派慵懒表情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上去确实就像是立场相反道不同不相为谋一样。
赫连诸遥先是拍起手,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林霖麟爱卿果然直言不讳,不懂人情世故但聪明的程度一时无二,恐怕整个暄昭朝也没有几个人比得上林霖麟爱卿吧。”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微臣比不上很多人,只能屈居人后。”若是在别人嘴里说出这句话,赫连诸遥可能会以为那个人是在谦虚。但如果是林霖麟说出这句话,那铁定就是事实,因为如果林霖麟开窍了会说些人情话,那就真的是老天开眼,世界崩塌了。
赫连诸遥挑了挑眉,心道这个林霖麟果然不是个蠢人。他故作疑惑道:“哦?那请爱卿说说有谁能比的上爱卿这么高的才干?”
林霖麟早已在心底思索了许久,所以听到赫连诸遥问话一点也不犹豫,也不需要思索:“武当举大都护车驰将军,文当提大理寺狱丞赵瞿玟。”
车驰将军这个人赫连诸遥是再熟悉不过的,为人胆小怕事斤斤计较,但是若是看军事才干也算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吧,和多数将军的战略风格截然不同,车驰将军擅长稳打稳进,兵法韬略也甚为精通不过说是武能第一,就有一些言过其实了吧。
林霖麟看出了赫连诸遥的疑惑,慢慢解释起来:“车驰将军的才干就在于兵法擅长稳打稳进,因为北方突厥善于突袭,突厥骑兵有强悍的机动性所以车驰将军的优势难以体现。如果派车驰将军在南方统领,南方多山岭深山,不可莽撞,以车驰将军的稳打稳扎,想必一定可以创不世之功流传千古。而且南方难民较少,而且南方是文政,文官一向和武官有党派之争,我想车驰将军也不敢随随便便在南方杀良冒功,如果被文官弹劾了,那也很难有翻身的机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