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锋在圣约翰斯港待了整整半个月。不光是等待成立骑兵团的事情落实,还得计划如何安置华人的问题。
这些人在船上被关了好几个月,李锋接手之后,这些人被放出来时眼睛里早已经没有了神采。
不过好在李锋请卢卡斯主教帮忙找了不少医生来给这些华人调养身子,半个月的时间也足够让他们渐渐适应过来了。
“少爷,这是最后一批离港的同胞了。”李有财跟李锋站在新乡号的甲板上,静静看着那些正在陆续上船的华人。
“103人,活生生的一百多条人命啊…”李锋最近心情十分不好。
接手时,古巴商人手中的华人一共2426人,半个月因为各种疾病以及身体上的暗伤,陆续死掉了一百多人。
剩下的人无一不是精神萎靡,身上更是能透过皮肤数清楚有多少根肋骨。
等所有人都上船之后,焕然一新的新乡号缓缓驶出圣约翰斯港。
此时的新乡号,舰身整体为黑色。‘镇洋都护府’、‘新乡号’这两排大字就分别刷在船体两侧。
反正欧洲人也没几个能看懂的,根本就不用保密。
并且炮窗外侧也做了伪装,不打开的时候离得稍远根本就看不出来这是炮窗。
等别人能看出来的时候,那双方的距离已经到新乡号的火炮射程之内了。这里的射程不是指火炮能打多远,而是新乡号的炮手们可以精准炮击的距离。
船首像如愿被换成了巨大的龙首,并且船舷为士兵们提供防护的位置都嵌上了铁皮,虽然防不住大口径的炮弹,可多少也能防住几次诸如6磅炮、9磅炮之类的小炮射击。
两个小时之后,新乡号在新乡港口靠岸。
李二虎带着镇洋军士兵帮着维持秩序,从昨天到现在,他们接了六次船,已经非常有经验了。
“下船之后请不要乱跑,待在原地,马上就会有黑色衣服的士兵带你们前往安置区!”
维持秩序的镇洋军士兵拿着铁皮卷成的喇叭不断喊话。
这些华人在半个月内早已经习惯了身边有穿着黑色军服的镇洋军士兵们巡逻站岗。
因此他们走下船之后非常听从指挥的待在原地。
直到不断有拿着红色小旗的镇洋军士兵过来,从他们之间随机选五十人带走时,才会骚乱一阵。
这些人会被带到刚修好的安置区,在那里接受初步的观察以及治疗。
品行良好的会被优先挑选出来编入镇洋军中,其余不适合参军的则安排去开垦土地。
新乡港口向西走不到一公里就有大湖,只要将湖边的杂草以及树木清理掉,就能开垦出不错的良田出来。
虽然后世都说纽芬兰这里的可耕种土地不多,但要知道二十一世纪时,纽芬兰这里还有很多地方没有被开发出来呢。
这也就是在国外了,要是换到国内分分钟给你养成良田。
虽然这里岩石地带占据了大片地方,可湖边的土地开垦出来也足够养活镇洋都护府的所有人。
不过现在已经九月中旬,今年是别想着吃上这里种出来的粮食了,因此食物问题还得靠圣约翰斯港解决。
每隔段时间都会有从爱德华王子岛过来的商船。他们载着面粉、土豆以及大豆之类的农作物来到圣约翰斯港出售。
所以只要有钱,镇洋都护府就不会有饿肚子的事情发生。
“二叔,这些黑衣服的官兵要拉咱们壮丁吗?”
一个十四岁的男孩,看着周围维持秩序的镇洋军士兵,身子不自觉缩到了自己二叔的身后。
“应该不会,咱们都到洋人地界了,人家拉壮丁干什么?”
二叔虽然这么说,可心里也没底。他们这些人从出海到现在已经换了四五位货主了,谁知道这次又是什么情况。
“你们俩跟着前面这些人走。”一名镇洋军士兵指了指叔侄二人,然后将他们带到一群同样迷茫的华人中间。
二叔观察了一下周围这群人,发现其中老弱居多。又看了看自己与侄子二人那皮包骨的身材,尤其自己侄子这几天还染上了风寒时常咳嗽。
他忍不住心中咯噔一下,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等到带他们来的镇洋军士兵再次过来送人的时候,他突然拉着侄子冲出了人群。
扑通一下跪在了士兵身前哀求道:“军爷,咱们叔侄俩别看着瘦,可也是能干活的料子,求您给条活路吧!”
说完一个头就重重的磕在了地上,再抬头的时候,额头已经见了血。
“二叔快起来,你干啥?”男孩看到自己二叔突然下跪,忍不住伸手拽了拽。
二叔的身子被男孩拉着晃悠了两下,可还是坚持着继续磕头。
“三牙子,想活命就听二叔的,赶紧给军爷磕头!”
二叔发现眼前的黑衫士兵愣在原地,且脸上也不见怒色,心中一喜,连声呵斥让自己的侄子跪下磕头。
虽然男孩不懂二叔为什么要这样,可这一路上要不是二叔照顾自己,他早就死在船舱里了。
于是他也扑通一声跪在了二叔的身边。
“你们这是干什么?快起来!”镇洋军士兵终于反应了过来,连忙伸手搀扶跪在地上的叔侄俩。
可这两人彷佛是打定主意要跪在地上一般,扶起了这个,那个又跪下了。拽起了那个,这个已经磕上了头。
他在这边着急的不知所措,可被他拉着的二叔却悄悄松了口气。
这一路上他见过太多的死人了,无一不是因为身体虚弱干不了活被直接拉走埋了。
在船上的时候,只要被发现生了病,那结局肯定是要被丢下海的。
现在虽然买下自己这些人的同样是华人,可被海外的那些所谓同胞坑的还少吗?
要是同胞真的能靠住,他叔侄俩也不会在马六甲被同胞骗光银子卖上了船。
旁边那些同样被选出来的老弱们见到这种情况,哪还不明白这叔侄俩在干什么?
互相看了看之后,呼啦啦全都跪在了原地,不断的磕头同时嘴里喊着饶命。
这里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李锋。他带着柱子跑过来的时候,镇洋军士兵们正在劝说这些人。
可他们彷佛认定了一般,就是高呼饶命。任凭镇洋军士兵们如何搀扶,也没有一个人站起来。
“少爷你看这…”负责选人的镇洋军小旗官看到李锋,彷佛是见到了救星。
李锋拍了拍这个小旗官的肩膀,示意他让士兵们先散开,避免进一步刺激到他们。
“各位乡亲们先起来说话,到了这里你们就算是就回了家,有什么事都站起来说…”
李锋也不知道这些人突然搞这一出是什么情况,只能劝这些人先起来。
“这位官爷,我们这些人还能干活,您看在都是同胞的面子上放我们条活路吧…”
率先喊话的是被三牙子称呼二叔的老人。他认出李锋是这里能说上话的管事,并且在圣约翰斯港的时候也是李锋给他们找的洋大夫,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
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求饶,弄的李锋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在这些人的话语里不难听出他们这一路上经历的苦难。同时心中一股无名火莫名的窜了起来。
可握紧的拳头又很快松开,因为他不知道该恨谁。
是该恨那些肆无忌惮买卖华工的商人?还是该恨那些对自己治下子民不管不问的清朝官员?
最后只能恨自己,恨自己能力太小。整出来个镇洋都护府到现在连救助同胞都需要谈判,需要用钱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