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赵嘉仁脑子里盘旋着好些名字。都是丞相候补,文天祥大概是最不适合做一个工业国丞相的人,所以现在他才是丞相。名单里其他人都是各个领域中的优秀人物,算是半个理工男。
如果是赵嘉仁认同的理工男,那就是21世纪工业党。这些人主张很多,分类也有点五花八门。共性在于,所谓的工业党不是原生自发的一群人,而是因为反帝国主义、反封建主义、反官僚资本主义而集结起来的一群主张或者不得不接受唯物主义的一群人。
现在的大宋缺乏那种有明确反对目标的理工男,或者说赵嘉仁没有达到那个人的高度,所以支持者们并没有能够学到一整套理论。赵嘉仁在《国家契约论》这套还没全部完成的书里面塞了无数东西,却还是没勇气喊出‘英特纳雄耐尔一定要实现’的话。如果他敢喊,只怕下头的官员就敢造反。
各种名字和想法搅和在一起,农业部长在赵嘉仁的考虑中逐渐占了优势。毕竟现在的大宋连半工业国都不是,至少以21世纪的标准,还不是个半工业国。面对这样的局面,农业必须优先。没有吃的,什么工业都是空中楼阁。
文天祥作为左丞相,农业部长左右右丞相。再将丞相的人事任免权收一大部分到组织部,差不多就和新中国的制度比较接近。丞相们再不是制定所有政策的人,丞相是完成各个部会提出的各计划整体考量,通盘计划,最后去监督完成的人。有了丞相,赵嘉仁就可以把精力用在建设学社,提出各种理念。
想着想着,车就到了家门口。进了家门,老婆就先把他拽走了。
“大娘刚来,让我和她说说话。”赵嘉仁笑道。
“你不揍她就不错了。”
“因为拿土地的事情,就是揍她,好歹也先说完话。”赵嘉仁对女儿一直很宽容。对于落后份子,肉体消灭是最没效率的。这时候赵嘉仁是不会武器的批判,而是批判的武器。
“我决定了,大娘的孩子统统送到你的新学校里面!”秦玉贞果断说道。
“学校还没建成呢。”
“那你就快点干!想想大郎,我觉得大娘和二郎上的学校不行。没把他们教好。”秦玉贞气鼓鼓的说道。她也是想来想去才想到这个办法,却没想到素来雷厉风行的丈夫这次倒是颇为拖沓。至少没她想的那么快捷。
从老婆这里脱身,赵嘉仁心情不错。上层的腐朽是最可怕的,至少到现在为止,他看到的上层中还有那么一票人依旧保持着自己的生命力。虽然他们的目的是为了自己的家族,为了自己的子女。但是有生命力,知道还得不断进步,就能继续前进。
看着赵若水有点蔫,赵嘉仁笑道:“我喜欢先说坏消息。你拿土地的事情,不行!好了,你可以过来撒娇啦。”
“什么撒娇啊!”赵若水开始撒娇了。她坐到老爹身边,拽着老爹手臂,“爹,求求你,帮我一次。”
“帮你一次,就是在证明土地国有制度是错的。你觉得我会答应?”赵嘉仁笑呵呵的应道。
赵若水其实原本也没有真的认为自己能说服老爹,听到这话,她心里面也已经绝望。这就是老爹和大哥让她觉得傻的地方。他们为了做正确的事情,总是把自己给放到同样的条件下。给老爹赵嘉仁当秘书的那段时间,赵若水最初以为官员在老爹面前俯首帖耳是因为官员们没能耐。接触一段之后,她发现官员们个个聪明能干,都非一般人。她就以为官员们这么尽忠是因为他们就应该忠于皇帝。
再后来,赵若水发现聪明能干的官员们各个私心很重,手段高明的很。他们之所以这么忠诚,是在不断和老爹各种斗争中败下阵来。不管是对前景的规划预测,或者是对大宋现在基层局面的了解,这帮人根本斗不过赵嘉仁。继续坚持己见,会因为现实没按照他们所说的发展而丢官。负隅顽抗,等责任明确,他们只怕要丢命。
老爹决定的事情绝不会更改。想到自己期待的恒产化为泡影,赵若水委屈的哭了。
拍拍女儿的脑袋瓜,赵嘉仁笑道:“哭吧哭吧,哭完了告诉我一声。”说完,他从沙发旁边的小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开始看。
赵若水抱住老爹的手臂,她自己都这么不高兴了,老爹更不能开开心心的读书。至少也得扯着他一起不高兴。赵嘉仁倒是没有不高兴,秦玉贞体罚孩子不分男女,不会纵容赵若水。至于赵若水也只是小聪明多,不肯吃亏。她可不会傻到跟着人造反,那么这件事就这样吧。若是真有官员敢私下弄出事情,正好可以把内部的反对者弄出来干掉。
只要赵若水别自己作死,赵嘉仁一点都不在乎别人说官家偏心公主。
腻在老爹身边一阵,赵若水也觉得腻了。她揉了揉早就干涸的眼泪留下的痕迹。说了一句,“我带孩子进来给你问好。”
“好。”赵嘉仁拍拍女儿,赵若水这点就很好,知道不行,她就会暂时偃旗息鼓。
转眼就过去三天,赵若水的大哥赵谦也赶了回来。赵若水本以为可以和大哥好好聊聊,没想到大哥欢喜的过来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撂下‘我有事,有空再聊’。就这么跑了。这还真是大哥的作派。
接下来两天,赵若水发现老爹也不回家,大哥也不来。她就和驸马带着娃们一起去了巩县的北宋皇陵参拜。说是参拜,其实是去旅行。到了地方,读着陵园门口外墙上的文字介绍,赵若水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介绍中讲,北宋皇帝陵园现在已经作为大宋的古迹,百姓在闭园的时间之外可以进入。观赏、凭吊,或者只是来参观或者踏青,都不受限制。只是不允许在陵园做商业经营和娱乐活动。
北宋皇陵先后遭到金国与蒙古两次破坏。以金国那次最为惨烈,因为皇家与人民相隔太远,导致金国入侵的时候北宋无力抵抗。最后皇陵被金兵挖开,北宋皇帝以及在皇陵附近安葬的大臣的陪葬物被盗墓的金兵挖走,棺椁内的尸骨曝露在外。这是国耻,也是沉痛的教训。
国家的统治者个人力量非常有限,如果不能和人民站在一起,注定会遭遇到悲惨的结果。之所以向人民开放,就是要表达皇家与人民并无分野,同为大宋的人民,就要有命运共同体的觉悟。
历代皇陵遭破坏的记录如下……
赵若水自己最初也没有那么虔诚的参拜之心,读着那些悲惨的描述,渐渐红了眼眶。再也看不下去。她命道:“走,进去参拜。”自己就率先迈步前行。
皇陵绿化的很好,碎石硬化路面两旁都是行道树。每隔一段就有一个公共厕所,修建的看着还挺雅致。赵若水忍不住苦笑,这做派不用讲,定然是老爹的意思。不然大家设置一个两个就罢了,哪里敢如大城市的公园那般多点设置。
刚想到这里,娃们和丈夫都直奔厕所而去。赵若水也觉得自己不一起去有点傻。出来之后洗了手,只觉得很是轻松。再看看这么大的陵园里面还有不少人,若是大家都随地大小便,那成何体统。赵若水反倒觉得这设置才算是真的尊重逝者。
继续向前,很快就看到赵若水的直系先祖赵匡胤的封土。赵若水最大感受就是陌生,北宋距离她太远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赵若水没见到老爹年轻时候是如何的筚路蓝缕,如何的艰苦行进。她见到的是老爹从大权独揽到登上皇位的过程。所以赵若水自己心里面对自己‘赵嘉仁女儿’身份的认同远高过大宋公主。
正在想,就见驸马已经在指定位置上摆好香烛,献上贡品。还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写好的祭文念了起来,“臣陈无忌,今日于太祖墓前,祭拜太祖在天之灵……”
赵若水叹口气,摇摇头。回想当年,爷爷就不说了,那种文官实在是颇为胆小,紧张害怕还有种莫名的抵触。老娘在那个过程中虽然看着镇定,其实是非常担心的。赵若水甚至见过老娘偷偷学着放枪。也可怜了老娘这样娇滴滴的人,居然要学着摆弄杀人利器。只有奶奶一点都不受影响,该吃吃该喝喝。还呵斥家人不要垂头丧气。等老爹赵嘉仁接过小皇帝禅让的诏书的消息传到家里,奶奶大笑道:“果然是我儿子,能当得起大事!”
在赵匡胤墓前,赵若水也不知道该怎么向这位直系祖先的在天之灵说什么。若是太祖赵匡胤知道自己的某个子孙搞出大宋历史上第一次禅让,是会觉得老爹赵嘉仁和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夺取柴家江山一样的英武决断,还是会觉得老爹赵嘉仁不受规矩。
但是赵若水却又觉得自己其实也没什么可以不好意思,大宋那时候其实已经被摧毁了。早在理宗时代,史弥远勾结杨太后矫诏害死太子,那行径比起老爹这么光明正大接受禅让可是天差地别。便是这样上台的所谓皇室,在临安总投降之后还剩下什么法统可言?
想到这里,赵若水只觉得自信心提升,与赵匡胤在天之灵的感觉也拉近许多。驸马念完祭文,赵若水拉着孩子到了祭拜位置前上香。接着对着沉默的陵墓大声说道:“太祖,我叫赵若水,是当今大宋官家的女儿。我见过你的画像,我爹长得还有点像你。不过比你俊些。想来我爹前来祭拜的时候,你也见过。这三个是我的孩子。我觉得金兵来的时候你受苦了,至少是担惊害怕。我们以后会记住之前的耻辱,绝不让悲剧再上演。你放心长眠,不会有外敌再来侵扰你的陵墓。”
驸马被这话给吓住了,赵若水对祖宗的话是没错,不过也未免太直白。至于娃们体会不到世事变化,差不多没听明白老娘这是啥意思。
赵若水此时倒是完全想开,若是真有在天之灵这种玩意,赵匡胤在金兵入侵的时候即便没有起身带领那些子孙和大臣们手持武器杀死敌人,至少也得有点啥表现。既然他们只是老老实实躺在墓里随人处置,赵若水自己现在的敬意也已经足够。
祭拜完太祖,又到了所有陵园的先帝墓前上香。又一次性给那些大宋值得敬仰的名臣们上了香,烧了纸。赵若水就决定开封。几天后赶回开封,就见街上报摊前挤满了人,大家都急切的买报纸来看,排不上的干脆就几个人一起看一张报。
赵若水回到家,就见到客厅的沙发上放着报纸,拿起一看,头条是《官家宣布最新丞相制度,任命左右丞相》。这是个真正的大消息,赵若水没想到老爹现在竟然会放弃相权。她连忙坐下仔细阅读。
此时的大宋朝廷完全开了锅,二十多年来,赵官家始终将相权牢牢握在手中,文天祥出任代理丞相虽然是个信号,很多人依旧以为那是个临时措施。等迁都引发的震动平定,就会重新收回相权。此时重新左右丞相,说明在全面解除军管之后,大宋制度也恢复到以前的模样。至少是表面上回到以前,这个震动令朝臣都无比激动。
赵若水回到家,就见到客厅的沙发上放着报纸,拿起一看,头条是《官家宣布最新丞相制度,任命左右丞相》。这是个真正的大消息,赵若水没想到老爹现在竟然会放弃相权。她连忙坐下仔细阅读。
此时的大宋朝廷完全开了锅,二十多年来,赵官家始终将相权牢牢握在手中,文天祥出任代理丞相虽然是个信号,很多人依旧以为那是个临时措施。等迁都引发的震动平定,就会重新收回相权。此时重新左右丞相,说明在全面解除军管之后,大宋制度也恢复到以前的模样。至少是表面上回到以前,这个震动令朝臣都无比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