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德乐一番话说的是风轻云淡、波澜不惊,似乎对自己的话语十分的漫不经心,觉得这里面包含着的全是不值一提的内容,但话里所透露出的信息无疑是骇人听闻。毕竟茅场晶彦现在就活生生的站在魏德乐的面前,而魏德乐却说他已经死了。这岂非是大白天打伞——活见鬼了?
茅场晶彦闻言一愣,接着才不置可否的用着佩服的语气道:“如果不愧是师傅,什么都瞒不过您!”
魏德乐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唉!这些玩家也不想想,有这么多人被困在这里,国家也压制不了这个消息,可是到了现在你这个罪魁祸首都还没有落网。这无疑是在狠狠的打你们国家的脸。而国家机器的厉害不用我多说,你自然也清楚它的力量。”
魏德乐有意的放缓语速,声音里透露出智珠在握,“那么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情况,剩下的哪怕是再荒谬也只能是真相。所以,我能得到的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你,茅场晶彦已经死了,彻彻底底的从那个世界消失了。”
茅场晶彦使劲的拍了拍手掌,为魏德乐的分析鼓起掌来,“精彩,太精彩了。师傅!”他竟然没有为自己死去而感到悲伤,仿佛此刻才是他的归宿。也是,人都是要死的,那么为什么非要为自己那微不足道的死伤心欲绝、肝肠寸断呢?倒不如学习着庄子为亡妻奏乐。
魏德乐的心里有些仿佛身处在太虚幻境一般的不真实的感觉。茅场晶彦死了,在sao搞风搞雨的茅场晶彦竟然死了,这该是多么让人震惊的大事。在所有的玩家都在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未来奋斗时,给他们希望的那个人,这个世界的神居然死了,这得多么让人悲伤乃至绝望的事啊!如果这个世上真的有神,那么这岂非就是神灵对渎神者所开的最大的玩笑吗?
魏德乐心里不平静,虽然他早已经猜到这个事实。
以为魏德乐心里非常失落,一旁的茅场晶彦解释道:“师傅,虽然我已经从现实世界消失了,可是我在这个虚拟的世界还是活着的。您放心,无论如何,我一定秉承您的心愿,将您的思想给传下去,给发扬光大。”
魏德乐轻轻颔首,“像你这样天之骄子我都不能相信,那么我还能相信谁呢!”
接着魏德乐又道:“一切还是按照原著来吧,不论是sao还是alo!”
茅场晶彦没有多问,淡淡的点头道:“我会的。”
魏德乐转过身,背对着茅场晶彦满是疲惫的道:“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
茅场晶彦又鞠了一躬,慢慢的消失了。
魏德乐看着天空,已经没有了残阳。明亮的月亮代替了那仿佛在战场上退下的战士。它亦撒下光来,没有黄的温暖,没有红的萧杀,白的有些清冷。清冷的像雪,又偏偏不似雪,遮不住黑,遮不住彩,反而让那黑与彩更浓。
魏德乐俯下身去,轻轻的拿住了那被风摧残的淳草。淳草细小又娇弱,魏德乐本以为它已经去亲吻天和地,没有想到它竟舍不得那地和它最宝贵的东西,纵然被压倒匍匐在地上,它还是紧紧地抓住,不愿随着风四处的漂泊。
魏德乐一把将它扯起,把它一直想要坚守的全都撕的粉碎,将它那微小的悲愿甩在地上用足狠狠的碾压。他将淳草对着月光高举,仿佛想仔细的看清。风没有吹起,于是淳草只是静静地静止着,像是个生物课上的标本。
魏德乐忽然留下泪来。那个淳草岂非就是他的映射?弱小无助,只能随着命运随意浮沉,连根救命的稻草都没有。想要守护的,不想离开的决心是那样的坚决而又无用。
我一定不能像这样,我要变强,要杀死弱小的自己,要守护心里的那个人。魏德乐狠狠的握住手里的草,在心中慢慢的发着誓。月光撒在他的脸上,照出一张狰狞的面孔,仿佛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魏德乐轻轻的松手,淳草受到地心引力慢慢的落下,魏德乐不加逗留,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这是在干什么?已经消失的茅场晶彦再一次露出身来。他捡起被魏德乐毫不犹豫地扔掉的淳草,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好像要从这被抛弃的淳草上看出点什么。可是他什么也没有看出。他怎么能看的出?他不是魏德乐,他没有魏德乐的思维,他只是茅场晶彦。终于茅场晶彦也扔掉了淳草消失了,普普通通的淳草又有什么值得他这样一个举世无双的天才的瞩目呢?
淳草落在地上,它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或许它可以期待风来,将它卷起,那么这样的它在生命的最后还能体验一把飞翔,可以将那自由自在牢牢地记在心里。
也许是习惯,魏德乐走在路上,他在走夜路,以前绝对不敢走的夜路。路上没有许多的人,却也不至于没有人。可是就是这样的人来人去,魏德乐反而更加的像是孤魂野鬼。来来往往的人没有一个人注意着魏德乐,可魏德乐却在仔仔细细的数着来来往往的遇见的人。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个游戏,只是做的非常的逼真。魏德乐有时也沉浸在世界里,把假的当成真的。只是当魏德乐开始数着人数的时候,他却从心里感受到了同这个世界的隔阂。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在这个时刻感受不到实感。
实感对人非常的重要,尤其是像魏德乐这样悲秋伤春多愁善感的人。魏德乐失去了实感,岂非就是孤家寡人?
我为什么要在这路上行走?魏德乐问着自己。现在一般的怪物,一个人是搞不定的,无论他的实力高低。
大抵是习惯吧。魏德乐心里回答着。
在这样的夜晚还有没有月亮全黑的夜晚,魏德乐总是一个人默默地走在这样的路上。或许他走的不是现在的这条路,可是不都是路吗?他顺着路拿着心爱的荆棘寻找着猎物,在宁静的夜里带去死亡的召唤,唤出一个个黄色像是萤火虫的光芒,然后看着黄色慢慢的淡去,黑色再次变成黑色。
可是现在不行了,随着微笑棺木的剿灭,一个个魑魅魍魉山魈野怪都好好地藏起自己。魏德乐可以说现今是非常怀念甚至非常喜欢那些罪大恶极的坏人,因为这样的人魏德乐杀起来不会有负罪感,虽说魏德乐杀起其他人也没什么感觉。魏德乐大抵更喜欢的是大义吧!用起大义来杀人和凭着自己喜好来杀人还是有所不同的。至少后者只能导致下层的抵抗,不像大义来这样的冠冕堂皇。
当然魏德乐除了喜欢这个感情之外,余下的就是讨厌了。一个罪大恶极、恶迹斑斑、满手血腥的人往往意味着他已经有实力有能力对魏德乐或者魏德乐在意的人产生危险。魏德乐又怎么能不讨厌那些可以威胁到他的人呢?
真是无聊,魏德乐停下脚步干干脆脆的躺下,他已经数到九十九了。功亏一篑说的岂非就是这种情况?
看着人来人往,魏德乐不禁又想起了他刚刚的想法。如果一个人,他真正在的地方是个非常非常小就像键盘一样的格子里,而他的记忆对世界的感知却是仿佛一个游戏,那么此时的他是孤独一个人还是有很多很多人在陪着他,大家一起在做梦呢?
魏德乐并不知道,就好像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他的意识,他的情感是源于他自己本身的还是有人给他加上去的,究竟是他先存在还是他在之后才出现的。
魏德乐决定他不再想,因为这些问题都太过悲伤,他不能直面惨淡的人生,正视淋漓的鲜血,他只能蜷缩着身子来逃避。如果可以,他宁愿活在鸟语花香的假中,死在精彩绝伦的梦里。
嘿嘿,他笑了起来。刚刚的想法难道就是他的吗?他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因为他是假,难道在局外的人也不能是假吗?又或者他是确确实实出现过,映射在某个爱做梦的人脑里?
天上的月还挂着。如果这天是这个世界和另一个世界的屏障,那么天上的月亮是不是就是进入其他世界的洞口呢?
夜还长。魏德乐又起身来,继续朝前走着。到哪里,他不清楚,反正他仅仅只是随着路走罢了。但只要这个世界不是仿佛开玩笑一样的圆,那么魏德乐还是有可能抵达这个世界的天涯海角,当然更可能的情况就是他又一次的回来。
人总是需要行走的,可以停下歇一歇,但最终总是要上路的。魏德乐便走上了路,也许他做不到尽头,也许根本就没有尽头。但魏德乐想试一试,他必须试一试,无论这个决定是由谁下的。
如果果真走不到尽头,魏德乐只希望他最后倒下的地方是个山峰,最好是峰顶,因为这样魏德乐就可以在最后一刻体会到飞的力量,哪怕只是从山顶摔下来,身体四分五裂不成样子。可是如果幸运的话,魏德乐可以乘上好心的风,痛痛快快的在天上飞上数十甚至上百米。这样的结局对魏德乐来说岂非是种不幸中的幸运?
当然,魏德乐心里很清楚,在这条路上,像这样的结局往往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暴尸荒野也许会更符合他的逝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