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黄色的火焰在魏得乐眼前升腾起来,这个原本山清水秀的村子在刹那间化为罗刹鬼蜮。
可是魏得乐心里却未有半点的波澜,仿佛已然看惯了一般的冷酷。
只是,现今的他心里还很是疑惑,毕竟像这样的他,就连他自己本身都感到万分的陌生,好似就并非是他这个人应该做的一样。
他正思考着,苦恼着,小梅却在这个时候,忽然说道:“那么,我们下一步要到哪里去呢?”
她的声音还才颤抖,一时经由杀戮所唤醒的激情再次冷却。这正在焚烧的村庄她连看也不敢看一眼,仿佛这样做会带给她永世的梦魇。
魏得乐摸了摸下巴,不由得沉默下来。似他这般做法,相必纵使在这苍茫的神州大地上也不会有尺寸的存身之地。
[那么,要去那里呢?是瀛国还是煤国?亦或是其他的国家?]
身后突然穿过来一阵急促的步伐,一个魏得乐熟悉的身影骤然出现在他眼前,正是和魏得乐一同在李书文门下学艺的何止。
他比魏得乐要晚入门一些时候,但这男人也很是会做人。因为是大家族出生,家庭富裕,很多时候都会给武馆里头的师兄弟们送来充裕的物资。比如过冬的棉衣,除夕的食材。
当然,遇到家境不好的同门,他为人更是豪气,常常慷慨解囊,送出自己的零花钱,不求回报。
此时,猛的在这地儿见到何止,魏得乐心中也是一惊。毕竟刚才不久,他在这里犯下好大事,要是被何止给看出来了。他师傅李书文指不定会怎么样收拾他!
虽然如民间传闻,李书文的脾气非常古怪,性急如火,常常受不了他人的刺激而大打出手,更是因为一时兴起,就突然拽住路旁家牛的尾巴,不让它走。
但是,对于一般的普通人,他也不会随意的欺凌,更是曾经多次告诫过门下不要去做为非作歹的事情。
“这下可麻烦了……”他低下头,呢喃的说道,眼睛当中情不自禁的露出一丝凶光。
“哎!师兄,你刚刚说了什么?”
何止愣愣的看了魏得乐一眼,随后就立即抬起头,着急的喊道。
“师兄,大事不好了!师傅……师傅……他……”
“师傅,师傅他老人家怎么了?何师弟,你别慌,有事慢慢说!”
魏得乐乍然从何止嘴里听到师傅的消息,心中没来由的就是一痛,好似有什么永远的离他而去了。
“呜呜呜……师兄,师傅……师傅他仙逝了!”
何止一把鼻涕一把泪,泣不成声的哭述着,他的身子不停的颤抖,眼神当中掩盖不住悲怆。
“什么?”
魏得乐顿时感到心中一睹,难受极了。他用手重重的压住胸口,难以置信的瞪着何止的脸庞,脚下一歪,差点没有摔倒。
“不、不、不!这……这不是真的!师傅他老人家神威盖世,怎么可能就怎么去了?”
“是他,是他们!”
何止的脸庞唰的一下子变得扭曲起来,他的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蒋主席亲自下了命令,说是你和周师兄叛国,要师傅他老人家将你们二人革出门墙,否则就要那一群武师把我们八级武馆给毁了。”
“嘿嘿,通敌叛国,还真是一顶好大的污帽子……”
魏得乐怒极反笑,目光霎时间就变得如同利刃般威胁。
“是啊——”
何止重重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像这样的话随便找个瞎子都知道是假的,师傅他老人家目光如炬,智慧过人,又怎么会被蒙蔽呢?当下,他就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可是……可是,那群畜生,平日里一个个正人君子模样,但是在那个时候,就全本性毕露了。不要脸的一涌而上,甚至还拿我们的性命威胁起师傅他来。”
“可恶!”
魏得乐听到这里,心里也情不自禁的感到一阵寒冷,他使劲的拍了下大腿,愤然问道。
“都有谁在?”
何止却没有回答,只是重重的叹着气,继而才像是背诵文章一般轻轻的说道一连串熟悉的名字来,“薛颠、李景林、蒲松龄,李三……”
“他们都参与了进来?”
“是——”
何止微微点头,但是随即又说道:“但是呢,师兄,你已经可以不用再去关注这些家伙了。他们,一个个的,要么直接的死在了师傅的手上,要么就没有几天好活的了!你所要打败的唯有两个人罢了!”
“不!应该说,我们要打败的唯有两个人罢了!”
“谁?”
“孙禄堂以及轩辕极光!”
何止沉声,几乎是以一字一顿的速度重重的说道。
“嘶——”
虽然早就想到李书文的死绝不可能只是死在先前的那些人手里,但是魏得乐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连孙禄堂都牵扯到了里头。
不过,想想也是正常,普天之下,除了孙禄堂以外还有谁能够确保自己能够百分之一百打败李书文呢?
魏得乐正这样想着,神游物外。就在这个时候,何止又补充道:“本来,哪怕是有着之前那些家伙的拖延,孙禄堂那个老贼想要打败师傅也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情。”
“可是,就在这个关键点上轩辕极光插手了,他伙同着孙贼一齐出手,活生生的耗死了师傅!可恨我们这些做弟子的本事微薄,不能给师傅任何的援助,当真是羞愧至极……”
魏得乐走上前几步,重重的拍了拍何止的肩膀,也是流着泪说道:“师弟,你就放心好了,这两个家伙都和时代相背,总有一天,我要把他们全部都杀死,拧着他们的脑袋去给师傅祭奠!”
一边这样说着,一边魏得乐忍不住缓缓的抬起头,他情不自禁的想着。
[是呢,也该是实验一下徐争先之前那些话的真假了!]
何止亦是重重的点了点头,突然他停止了哭泣,脸色一正,看着魏得乐眼睛,肃然说道。
“其实,师兄,我这次来找你,除了之前的那一件事以外,还有另外的大事要召集你回去帮忙!”
说到这里,何止的眸子倏然亮了起来,璀璨若星辰。
“你也是知道的,师傅他老人家已经去了,我们这些师兄弟准备着给他筹办一个大葬礼。只是……他老人家已经脾气耿直,得罪了不少人,所以……”
魏得乐却有些犹豫,按理说似这样的情况,他是非回去不可,但是像他现在这样不尴不尬的身份,回去了才会让事情弄的更为复杂吧!
“你想要我回去帮忙?可是,现在按照道理来说,我还是被蒋主席通缉的要犯啊!”
何止却又避开了这个话题,突然指着一直在旁边呆立着的小梅,笑吟吟的问道。
“这位……唔,难道就是嫂子当面?”
魏得乐蓦然身子一震,看了看小梅,默然说道:“嗯!她是我在这个村子里认识的姑娘,我们一见钟情,关系还算是不错,已经准备结婚了。可是,没有想到……唉!”
这话完全就是魏得乐在胡说八道,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小梅可不是他的妻子,甚至连女友都不是。在几个时辰以前则更是别人的老婆。
但是,现在所有知道这一切的,除了魏得乐和小梅以外,其他的无需多言,尽已死去,也自然就随着魏得乐乱说了。
何止好似此时方才注意到面前那汹汹燃烧的冲天烈焰。之前的他急于述说带来的关键消息,一路遁着魏得乐留下来的印记追到这里,却是第一眼只是朝着魏得乐望去,根本就没有把那些火焰放在眼中。
此刻见到这地狱一般的场景,何止也不由自主的愣了刹那,但是随后他就恢复平常。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像这般的大火,我要是等闲遇上了,也要去管上一管,但是现在时间紧急,便也随他去吧!”
说着,他又望了魏得乐一眼,又道:“而且既然师兄你都已经找了一圈了,还没有什么收获,估计现在在冲进去,意义也不大了……”
“呵呵……”
魏得乐不由得苦笑起来,忍俊不禁。
想来何止他决然不会想到,自己眼中为人正派的师兄居然会是一个可怕的侩子手,杀人不眨眼。而眼前的这一切,就都是他一手促成的。
魏得乐讪讪的笑了下,心里猛省,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他连忙问道:“那么,馆里派人去通知周师兄了嘛?”
何止神色突变,愤愤不平,大着声嚷嚷道:“没有!”
“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魏得乐也是不由得大吃一惊。
何止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极为的苦涩,他愤然说道:“其实,一开始我们也是打算要通知周师兄的。可是,邓师姐却很是反对这件事。”
“她不惜和我们翻脸,也不让我们派人去通知周师兄。一众的师兄弟没有办法,到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是么?”
魏得乐莫名的感叹了一下,随后不知道为何忽的就是摇了摇头。
“好吧,我同你一起回去。唉!虽然有道,树倒猕猴散。我倒要看看谁敢来我们八极武馆闹事情!”
“我也要去吗?”
小梅忽然咬了下红润的嘴唇,娇滴滴的问着。
魏得乐把眼睛一眯,头微微低下,“那当然了,现在你是我魏得乐的媳妇,生是我魏家的人,死是我魏家的鬼。你还准备到哪去?”
“唔,那好吧!”
之后便是接连数天披星戴月的赶路,魏得乐三人当中是风雨无阻的和时间做斗争,哪怕天公不作美,在下着倾盆大雨,他们也都在风雨里埋头奔走。
终于,就在李书文头七的那一天早晨,魏得乐终于看到了熟悉的门匾——八极武馆!
眼瞧着和数年前几无变化的武馆,又想到着已经和自己天人永隔的师傅,魏得乐也在这个呼吸里心痛欲裂,不能自己。
“师兄,你珍重啊!”
一旁的何止这样说着,但是他的脸颊上早已经沾满了泪痕,滚滚的珠子不停的从眼眶当中溢出。
“嗯!”
魏得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随后摔开身子,脚步沉重的就往武馆里头走。
平日里喧闹的武馆此时就和死了,没有什么两样,白色占据了所有的一切,映入眼帘的除却这一种颜色以外,更无其他的颜色出现。
“回来了……”
一路上,看到魏得乐的,不时的有人这样说着,他们的眸子都是一片血红,布满血丝,也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有睡眠了。
面对这种情况,魏得乐总是轻轻的点了下头,然后移动着步伐,再次往里走去。
在武馆里左拐右拐了几个走廊,魏得乐终于在何止的带领下走到了停放李书文遗体的大厅。
此刻,这大厅里几乎到处都是在跪着的人,一个个都是披麻戴孝,哭声震天。
触景生情,魏得乐也不由得跪了下来,嚎啕大哭起来。
但就在这时,突然一声巨响在这大厅里响起,原先李书文的棺材盖此刻竟活生生的飞了起来。
而从那棺材里却骤然站起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可不就李书文!
他伸出手,唰的一下又将那棺材盖接住,然后整个人霍然一动,盘坐在棺材盖上。
“哗——”
这一个瞬间,整个大厅都沸腾起来,所有的弟子全部都惊愕的看着李书文的身影,嘴巴张的多大。
“师傅,原来你还活着啊……”
“太好了,师傅……师傅他没死……”
“……”
“肃静!”
李书文轻轻的咳嗽了一下,目光如电,顿时在所有人的身上扫了一眼。
随后,他眼睛一亮,朝着魏得乐轻轻的招了招手,道:“魏得乐,你过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魏得乐呆了呆,旋即猛省,万分激动的从弟子当中走了出来,坐到了李书文的身前。
“唉!”
李书文仔细的端详了他一眼,随后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感叹。
“罢、罢、罢!饶是想要逆天而行,又怎奈人力终究难敌天术呢?”
“魏得乐,我的命已经到头了!也许作为你的师傅,我并没有教会你什么,但是现在我要告诫你一句话,你要牢牢的记住,知道吗?”
“可是,师傅你……”
魏得乐还待说些其他的话语,可是在看到李书文那愈发严苛的眼神之后,他顿时重重的点点头。
“我会的,师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