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车的时候,孙司机和赵司机还专门拿台秤挨个袋子过了一下过磅,确认重量。
最后一统计,四吨的标准件,足足少了三百多斤。
得...不消说的,肯定是翻车的时候最早过来的那一批村民拿了的。
冯支书见状也颇为不好意思,这事情发生在眼皮底下,也赖不了,只能暗骂村里的兔崽子们不识大体。
“几位领导,你们放心,我现在就回去让他们把东西都拿回来,绝不让国家的财产遭受损失。这帮兔崽子平时也是野惯了,没个约束,还请见谅。”冯支书一脸尴尬地表态道。
董建军点了点头,不好说什么,既然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是该给几分面子。
而且人家刚才也帮忙翻车了,现在就带人带枪进村要东西也不合适,还是让人家支书先出面做做思想工作比较好,这样大家都有余地。
“行,那就麻烦冯支书您了,回头我再让厂里给土围村的全体村民写一份感谢信,感谢大家今天的见义勇为,这次翻车事故也是我们的错,砸坏的白菜我们会照价赔偿,保证不会让咱土围村的老百姓损失一份一毫。”
董建军这话也是说得漂亮,态度表明了不让你们吃亏,同时面子也给足,高高给他架起,让他不尽力都不行。
“诶,好好,董科长,还有各位领导,你们稍等,我现在就去让他们把东西拿回来。”
冯支书是个老实的庄稼汉,没有那么多心思,听到还有国营大厂的感谢信,连忙拍胸脯保证。
很快,冯支书便带着村民离去,现场只留下轧钢厂等人和一帮村里的妇女儿童。
这些留下来的妇女儿童倒是不怕生,站在田埂的另一边好奇地打量了他们几眼,便不再理会,自顾自地去田里扒拉压坏了的白菜。
待冯支书他们走远后,大家算是暂时清闲了下来,郭队长掏出一包大生产,走过来挨个给保卫员们发了支烟:“董科长、李科长、刘股长,还有诸位兄弟,真是不好意思,今天麻烦你们了。”
“嗨...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份内之事,用不着见外。”董建军笑道,也不客气,随手就接过他的香烟,叼了起来。
“行,大家都是熟人,就不说客套话,回头有空我再请你们喝酒。”郭队也是个热情的自来熟,笑呵呵地就划了根火柴给董建军点上。
一旁的刘恒看了一眼远去的冯支书,手肘碰了碰李卫国,问道:“李副科,你觉得这冯支书大概要多久能把东西要回来?”
李卫国叼起香烟,随手点燃,深吸了一口,摇头道:“估计没那么容易,搞不好一会儿还得我们出场。”
“哦?怎么说?”刘恒不解地问道。
旁边的董建军和郭队长他们也好奇地看了过来,等他下文。
李卫国笑了笑,往田埂那边的方向努了努嘴:“你看那儿。”
众人不解,转头向那帮妇女儿童看去。
这帮在菜地里扒拉着烂白菜的妇女儿童,各个面容消瘦,皮肤蜡黄,身上的衣衫也十分的单薄破旧。
这些妇女儿童也没管他们,自顾自地从地里捡起烂白菜放到怀里揣好,一点菜叶子都不浪费,等捡的差不多了,才抱着菜叶子转头离去。
“李副科,你的意思是?”刘恒不明所以。
“老话说穷乡僻壤出刁民,这句话虽然难听,却还是有一点道理的。”
李卫国深吸了一口香烟,顿了顿,接着又道:“不是说穷乡僻壤的人本性坏,而是被生活逼到了一定程度,这人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哪怕这个办法是坏的,这种情况更多的是出现在穷困地区。
你再看这些妇女孩童,不用猜都能知道村里边绝大多数人的家庭情况,说句艰难困苦也不为过。
人总是有贪婪、侥幸等缺点,拿到手的东西可不会轻易还回来,咱也不可能指望人人都有崇高的思想觉悟,所以一会儿估计还得我们带人过去施加点压力。”
周遭众人闻言,沉默不语。
果不其然,过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回去给村民们做思想工作的冯支书还是没有回来,估计是思想工作陷入僵局了,没人愿意主动送回来。
董建军和郭队长几人等了半天,已经有了几分不耐烦。
李卫国抬手看了看手表,现在已是三点多钟,也不耐烦等了,于是开口道:“董科、郭队,三点多了,要不我们带人过去看看吧。”
冯支书回去做思想工作陷入僵局,估计还是个别拿了东西的村民心存侥幸,不带人过去给点压力,他们都不一定能看得清局面。
董建军和郭队想了想便点头同意了下来,毕竟再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天色也不早了,回去还得五六个小时呢,夜路可不好走。
于是,商议了一下,其他司机和装卸工留下看守车辆,孙司机和赵司机则是跟着保卫员们一起进村,他俩对谁拿了东西还是有一点印象,跟过去也能认认人。
于是一行保卫员背着枪支,顺着村路,走了几百米,很快就到了土围村村中央的晒谷场。
此时晒谷场上村支书正在和各家各户的当家人在做思想工作,只可惜说破嘴皮了都没多少用处,压根没几个人承认,多说跟自己没关系。
而董建军一行保卫员扛着枪支一到,现场上百号村民就有点躁动了。
这个年头公安和国营单位保卫员的服装都是一样的,清一色的蓝白色58冬式警服和十几条长枪可以说是非常的有威慑力。
人群中那些拿了东西提前躲回村里的村民因为心虚,此时都已经开始惴惴不安。
见董建军他们过来了,冯支书惭愧道:“对不住,各位领导,村里有个别的娃子不明事理,还请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让他们自觉把东西拿回来。”
冯支书也是担心事态扩大,真要闹到最后,都不好看。
董建军和郭队对视了一眼,思索了片刻。
最后郭队长开口道:“冯支书,我们也知道现在这个时节大家伙的生活困难,这样吧,我们原先卡车上掉下来的八十多斤干货就算了,就当是感谢各位老乡帮忙翻车的报酬。
只是车上的那些标准件是国家的财产,决计不能有失,还请支书再给大家伙好好做做思想工作。”
听到郭队长的话,随行的孙司机和赵司机脸色一沉,欲言又止。
八十多斤的干货,代价可不小。
他们驾驶员虽然是肥差,但现在毕竟不同以往,现在跑一个月都不一定能有这么多收获。
但看自家队长已经做了决定,他俩最终也只能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只当自认倒霉花钱消灾了。
郭队长的话还是比较温和的,冯支书也知道这是给他留了面子,于是连忙点了点头,转身就回到晒谷场中央,找来一张桌子站上去说话。
可能是有一行保卫员的威慑,经过冯支书再次劝戒后,人群中大部分拿了东西的人很快就放弃了侥幸,默默起身回家拿东西。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东西都拿来了,全都是半大小子们送过来的,成年人估计是觉得丢脸,没好意思再过来。
东西送来,村支书帮忙找了个台秤称了一下。
结果一秤...
得....还是缺了五十六斤,哪怕是秤再不准也不可能差这么多。
这下子冯支书就怒了,直接破口大骂,有些人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董建军和郭队长他们几人脸色也不好看,心里在考虑着要不要用强。
而李卫国则是老神在在,意念展开一扫,晒谷场在场村民的细微表情和动作在他脑海里一览无余,很快他就锁定了几个目标。
做贼总是心虚,装得再好也总会有破绽,表情的细微变化总是骗不了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