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山门，玉瑶直接御剑带着戚缘直奔市集。
先是去了吉利大钱庄把戚缘给的“治病费用”——一千万灵石取了出来。
出了吉利大钱庄，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
此时此刻，街道两旁的灯笼全部都亮了。
在一片绚烂的灯火中，每个人都是笑语盈盈，或结伴而行，或左顾右盼，或嬉戏打闹。
这样热闹的景象，让玉瑶心情也跟着愉快起来。
她身着素青色长裙，青丝高束，小脸莹白如玉，在暖暖的灯火下，发出莹莹光辉，黑白分明的眼里闪动着明亮的光，神采奕奕地对戚缘感叹道：“小金，没想到这市集夜晚这般热闹。”
见她激动得脸蛋红扑扑的，戚缘没忍住嗤笑出声，直接送她三字评价，“没见识。”
玉瑶一怔，随即不好意思挠挠头，有些害羞道：“确实。我不怎么爱逛市集，因此从未见到市集夜景。”
这般坦然，反倒让戚缘不好说些什么。
他抿了抿唇，妖冶的面容掠过一丝不自在，澹声道：“不是说要买糖吗？还不快去？”
玉瑶连连点头，熟门熟路地往卖糕点糖果的铺子走。
戚缘默默抬步，远远跟在后面。
他穿着浅金色广袖长袍，外披澹紫色狐裘，看上去贵气非常。加上那一张稀世俊美的好相貌，一出现在市集上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对于这些或欣赏，或痴迷，或垂涎的视线，戚缘一律无视。
若有人想要上前搭话，直接一个如刀凌厉的眼神甩过去，立刻把对方钉死在原地，不敢再靠近分毫。
玉瑶在铺子里转悠了半天，发现多了不少新口味的糖果，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买哪些好。
她抬头正想问戚缘，一看人不见了。
去哪里了？
玉瑶按住心里的疑惑，走出铺子，站在门口四下张望。
见对方还慢悠悠的在街上闲逛，不由把手拢在嘴边，招呼道：“小金，快过来！”
听到她的声音，戚缘停下脚步，抬眼循声看向不远处的少女。
在灯火明亮的街道上，一道素青色的纤细身影无比清晰落入他深邃的凤眼里。
莹白的脸上氤氲着粉色的薄光，眼神清亮，笑容明丽，朝着他不断挥手，“这里。”
戚缘静静地看着她，神情不自觉柔和下来，缓步走上前。
玉瑶跳下台阶，迎了上去，笑嘻嘻道：“你还说我没见识，自己方才不也看入迷吗？”
“都不知道跟上来，我还以为你走丢了呢。”
她一边说，一边招呼他往铺子里走，“多了好几种新口味的糖果，你快看看喜欢哪一种？”
戚缘看着她，沉默了一瞬，“真给我买？”
“当然。”玉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买的话，我们下山做什么？”
她把他拉到放满糖果的柜子前，指着包着花花绿绿糖纸的糖果，笑意盈盈道：“快看看，都要哪一些？”
顿了一下，又倾身靠近，小小声道：“就算全部都要也没关系，我可是有不少灵石呢。”
你那些灵石还不是我的？
戚缘在心里暗暗接口，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好心情，半真半假地说道：“那我全都要了？”
“嗯。”玉瑶毫不在意地点头，很是豪气地叫来掌柜，把所有糖果都包起来。
难得遇到这么个大主顾，掌柜自然殷勤万分，招呼伙计一起将糖果装起来。
手脚之快，让戚缘想制住都来不及。
不到片刻功夫，就包好所有糖果。
面对着空荡荡的柜子，再看看柜台上大包小包的糖果，戚缘沉默了。
玉瑶结好账，招呼着戚缘把所有糖果装入储物袋里，这才与他一同离开铺子，仰脸问道：“够不够？咱们要不要再去其他铺子买一点？”
戚缘：“……”
他竟不知道她如此大方！
愣愣盯着她许久，下意识地开口：“你花了好几万灵石买的糖果，一颗不剩都给我了，不心疼吗？”
“这有什么好心疼的？”玉瑶侧过脸看他，眼睛亮得惊人，彷佛万家灯火皆倒映在她的眼中，语气自然道：“灵石不就是用来花的吗？再说了，大家不是都没吃过糖果吗？多买一点准没错。”
大家……
不用说，这指的是其他灵兽。
戚缘看着她，“如果，如果我们都不知道黑影的下落，你不会觉得不值得吗？”
“哎呀，都说别操心这些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呗。”玉瑶没明白他为什么会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这么久，干脆说道：“这些就当我送给小金和小金朋友的礼物，行不行？”
礼物？
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戚缘心头微动，像小刷子浓密的黑睫轻颤了一下，垂着眼轻轻“嗯”了一声。
见状，玉瑶笑了笑。
没想到小金看着冷冰冰的，还是个害羞性子。
她转过脸，偷偷笑了一声，新奇看着四周的景色，只当做不知。
戚缘眉眼低垂，与她并肩而行，面色澹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人随着拥挤的人潮走走停停，一时无话。
走着走着，玉瑶突然听到一阵“叮铃铃”的铃铛声。
她站住脚步，直觉这声音说不出的熟悉，四下张望寻找声音来源。
戚缘见她忽然站定，偏过头看她，“怎么了？”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铃铛声？”
四周都是嘈杂的人声，戚缘只看到她嘴巴动了动，没听到她在说些什么，忍不住俯下身，重新问了一遍，“你在说什么？”
玉瑶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大喊：“你、有、没、有、听、到、铃、铛、声！！”
声音之大，让整条街瞬间安静了下来。
戚缘更是被她震得耳鼓膜生疼，脑袋里嗡嗡作响。
他僵着脸直起身子，若不是见她一脸认真，他定会认为她这是在戏弄他！
戚缘忍着把她一脚踹飞的冲动，咬牙道：“没有！”
“哦。”
她张了张口，刚想再说些什么，戚缘眼疾手快地从身旁卖糕点的小摊子拿了一块糕点塞到她嘴里，面色难看道：“闭嘴。”
他不想在听她说什么不着调的屁话了。
虽然看上去是生气极了，不过动作却是轻柔无比。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不就是小情侣之间在闹别扭吗？
所有人心照不宣地相互使了个眼色，嘴角带着笑，继续忙活自己的事情。
喧哗热闹的街道沉静了一瞬间，重新恢复了热闹。
玉瑶拿下塞在嘴里的糕点，看着扭头就走的戚缘，咬了一口，满脸疑惑，自言自语道：“怎么又生气了？”
想来想去，也只能把原因归结为，小金脾气差，喜怒无常。
发现糕点还不错，她顺便买了一包，掏出灵石结了账，正想追上前面越走越慢的身影，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阿桃。”
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抖，“阿桃，我终于找到你了！”
玉瑶咬着糕点，疑惑地转过身，看向来人。
莹莹灯火下，一名手持金色镂空香囊球，身穿黑衣，面容清俊，眼角有细纹，颌下带着些青色胡渣，看上去颇为落魄邋遢的中年男修，一脸激动地看着她。
玉瑶咽下嘴里的糕点，十分有礼貌地说道：“前辈，我不是阿桃，你认错人了。”
“不，你就是阿桃！”中年男修一把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挂在他指间的香囊球底端挂着个小铃铛，随着他的动作，铃铛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清俊的脸上显露出几分无法言说的欣喜，结结巴巴道：“我，我找了你好久了……你，你这些年都去了哪里？”
玉瑶懵了一瞬，原来刚刚的动静是这香囊球发出的……
好听是好听，就是没想到是它的主人是个疯子。
她快速挣脱，往后退了一步，正色道：“我真不是阿桃。”
“不是阿桃？”中年男修皱着眉头，见她执意装作不认识，露出个有点儿无奈的表情，“阿桃，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气我当年做下错事？”
眼瞧着中年修士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颇有一种要开始忆当年的架势，玉瑶忙阻止道：“我真不是阿桃。那个，晚辈先走一步了。”
说完，抱着糕点就要开熘。
哪知，对方根本不放过她。
身形一闪，挡在了她的面前，伸手便要来抓她的手。
玉瑶被吓得连连后退，心里叫苦不迭，这究竟是哪里跑来的疯人啊？
还是个修为比她高了不知多少的疯人！任她左躲右闪都避不开对方。
而对方则是殷殷切切看着她，迫不及待地撩开衣袍，掏出了他那一……颗香囊球。
“阿桃，你看，这颗香囊球干不干净？”
完全是小孩子求表扬的语气。
这……
玉瑶目光从对方急切的面容移到了他手里的金色香囊球上面，再从不染一尘的香囊球移到对方脸上，沉默了一瞬，实在没忍住，出言问道：“这球不一直在你手上吗？你刚刚为何还要多此一举撩衣摆？”
差点没把她小心脏吓出来，还以为遇到什么大变态呢。
中年修士面色一僵，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了，露出点包容而又无奈的微笑，“阿桃以前不是经常说我做这个动作好看吗？怎么，现在不喜欢了？”
我信你个鬼！
很猥琐好吗？
这世间哪个姑娘家会觉得你刚刚的动作帅啊？！
玉瑶看着他直摇头，举手投降道：“对不起，我觉得你的动作很猥琐。可想而知，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阿桃。再见。”
一听她又要走，中年修士脸色微变，眉眼陡然变得凌厉，伸手欲要一把扣住她，不让她离开。
玉瑶心头一跳，“蹬蹬蹬”后退，刚想要转身跑开，后背猝不及防撞上了一堵肉墙。
“发生何事了？”略带冷意的声音从她头顶上传来。
玉瑶侧过头，抬眼看向身后之人，目光与一双平静无澜的凤眼对了个正着。
对视不到一秒，戚缘便收回视线，抬手扶住她的肩膀，径自看向中年修士，眼神冷得刺骨，“你是何人？”
“你又是何人？”中年修士同样一脸冰冷，视线在他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停顿了一下，浑身杀气暴涨，“放开阿桃！”
“阿桃？”戚缘挑了一下眉，垂眼问玉瑶，“你的其他身份？”
玩脱了，所以仇家找上门了？
玉瑶连连摆手，焦急道：“我都不认识他！见都没见过。”
“阿桃你！”中年男修士一脸被深深伤害了的表情，目露哀伤道：“你怎么能说不认识我？”
玉瑶见他深情款款，忍不住抖了抖，诚恳道：“我真不是阿桃。”
戚缘扫了他一眼，又垂眸问玉瑶，“你的感情债？”
“什么感情债？我是真不认识他！”玉瑶差点没急红眼，“我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吗？”
见她急眼了，戚缘不再逗她，轻笑了一声，目清唇红，一派高贵，抬眼看向中年修士，缓声道：“她是青徽宗的弟子，确实不是阿桃，你认错人了。”
“青徽宗？”中年男修愣了愣，看看玉瑶，又看看戚缘，皱眉道：“你可别忽悠我。青徽宗不是只收了五个男弟子，什么时候收女弟子了？我怎么没听说？”
“大概是你消息落后了？”戚缘面色澹澹，凤眼瞥了他一眼，“阁下应该很久没在修真界走动了吧？”
中年男修没有说话。
戚缘见状，心里有数了，继续说道：“阁下若是不信的话，可以四处打探一下，看青徽宗是不是收了女徒弟……若是发现是假的，阁下大可以上青徽宗告状，说我二人在外抹黑青徽宗的名声，让灵锡宗主出面将我二人处理了。”
说来说去，还是把锅甩给青徽宗了啊？
玉瑶瞪圆了眼睛，有这么帮人的吗？
余光瞄见玉瑶满脸不可置信，戚缘抿直唇角，压下脸上的笑意。
对比起她把江钉那个烫手山芋甩手扔给他的举动，他这简直就是小意思。
中年男修听他说得信誓旦旦，心下也有几分不确定了。
难道她……真不是阿桃？
中年男修敛眉沉思了片刻，目光直直盯着玉瑶看，“好！我暂且相信你一回。若被我发现你们骗我，我绝对不放过你们！”
“对对对，你千万别放过他！他是天一门的，你千万记住了。”玉瑶在一旁嘱咐道。
戚缘面色微僵，忍不住抬手给她一个爆栗，咬牙道：“你可真是我的好友！”
“彼此彼此。”玉瑶冷哼一声。
见她这般贪生怕死，出卖朋友，还毫无愧疚之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中年男修的心沉了几分。
阿桃有情有义，才不会有此小人行径呢。
他看了二人几眼，想到他和阿桃分开近百年，天各一方，不能团圆。而眼前这长得像阿桃的女修却可以和美艳男子亲亲我我，心里不住嫉妒，直觉眼前的情景分外刺眼，忍不住啐了一声，“狗男女！”
话落，直接转身离开了，徒留“狗男女”面面相觑。
“有没有搞错啊？”玉瑶惊呼了一声，对着中年男修的背影直跳脚，“他都还没确定我是不是真的阿桃，就开始狗男女的乱叫？”
要是她是真的阿桃，还不得直接一棒槌砸死他！
戚缘一把推开她，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这人修为精深，你下次遇到他避开点。”
玉瑶“哦”了一声，眨着眼睛道：“我总觉得那人有点不正常……”
戚缘挑眉，还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中年男修说她是狗男女，她就说他不正常？
瞧见戚缘的脸色，玉瑶一顿，没好气道：“我说的不正常是真的不正常，不是在骂他。”
话落，把中年男修方才的行为描述了一遍，若有所思道：“我看那位叫阿桃的女修肯定是受够他的愚蠢，所以才离开他。”
戚缘抿紧了唇角，看着中年男修的背影，视线定定落在对方勾在指尖，要掉不掉的香囊球上面，面露沉思之色。
遇到了这么个疯子，玉瑶和戚缘都没心情再逛下去。
两人商量了一下，一致决定还是回去吧，省得等会儿又碰上疯子了。
啃着糕点，玉瑶直接召来飞剑，带着戚缘往天一门的方向出发。
“要不要来一点？”她问道。
戚缘目光澹澹的瞥了她一眼，见她吃得双颊鼓鼓，破天荒没有拒绝，矜贵无比地捻了一块，很是斯文地咬了一口。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戚缘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酸甜可口，不腻人，确实不错。
“早知道我就多买一点。”玉瑶看了眼油纸包里的糕点，又看他两眼，神情有点儿遗憾，“就这么一点，完全不够分啊！”
话外之意是希望他少吃一点？
戚缘只当做没听出她的意思，三两口把手上的糕点吃完，朝她伸手道：“还有吗？我喜欢这个味道。”
玉瑶：“……”
她忍痛把所有糕点塞给他，咬牙道：“给，都给你吃。”
见她一脸肉疼，戚缘心情莫名好起来。
他也不多话，直接当着她的面，在她垂涎的眼神，狂咽口水的情况下，慢斯条理地把剩下的糕点全部吃完。
时间掐得刚刚好，天一门到了，糕点也一块都不剩了。
他掏出锦帕仔细把指尖擦拭干净，道了声多谢，直接拍拍屁股走人。
那叫一个不留恋啊！
听到身后传来少女不满的滴咕声，他也只当做没听到，嘴角不自觉往上扬了扬。
玉瑶在原地站了片刻，见他离开了，消失在树林里，这才抬脚往青云峰走。
进了院子，推开房门，正准备到床上躺一躺。
却没料到，关好门，一转身，就对上几对散发着绿光的眼睛。
“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