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关娜虽做过两个月的同事,但我们不是在酒吧认识的。
去年冬天我因长期忍受上司的羞辱和排挤,酒桌上为了几句闲话,我一时冲动头脑发热将上司暴打了一顿。
上司住进医院,我被关了几天,老爸到处求人,总算是放了出来。
单位领导看在我姨夫的面子上没有开除我,只是要求我自愿离职。
辞职后我无法面对家人,只能撒谎说我有一个同学,他舅舅在北京开了一家旅游公司,同学介绍我去他舅舅的旅游公司做营销策划。
我的谎言造成了一个跳槽炒对方鱿鱼的欢喜场面。父母半信半疑,但还是很高兴,希望我去北京发展一直是他们梦寐以求的事。或许他们也知道我已经被单位开除,不愿揭穿我而已。
初到北京,我在交道口一栋居民楼的楼下找了一间四平米的地下室栖身。
北京市明文规定违规地下室禁止出租。政策很人性化,但架不住像我这样想到北京打拼的穷小子太多,不住地下室,生活成本难以为继。
不过我租住的地下室属于正规的,设有专人管理并在当地有关部门登记注册过的,不属于非法运营。
我住地下室也不是兜里没钱住不起稍大一点的房子,主要是工作没着落,不敢乱花钱。兜里的钱节省点花即使找不到工作也能坚持一年半载。
过日子就要学会精打细算,大手大脚的毛病可不是我这类人应该具备的。
入住地下室的第三天,我就在狭窄的走廊里目睹了一场血拼。
两个女孩在狭小的洗手池边儿上洗衣服,不知何故发生了口角。起初她们只是相互对骂,后来发展到柔软地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再后来相互扔手中肥皂盒和装洗衣粉的塑料桶。
我站在狭窄的过道上看热闹,女孩们打架真温柔。
一般在这种情况下我不喜欢多管闲事。
后来其中的一个女孩被对方打倒在地并打出了鼻血,恰巧她男朋友从外面买东西回来,男人见自己的女朋友挨了打,顿时急了,一把揪住打人女孩的脖领子:”敢欺负我媳妇,信不信我一脚踢死你。”
男人面目狰狞,一口东北腔,眼瞪得如同牛眼,骂声野蛮而粗俗,举起的拳头像个铁锤。
被揪住的女孩吓蒙了,脸色煞白,嘴角像风斗儿一样不停地颤抖。
眼瞅着事件有迅速升温的可能,这要是出了人命可怎么得了?
冲动是魔鬼,这种情况下我不能再袖手旁观了,于是鼓足勇气走上前去,很礼貌地朝他们打招呼:“你们好,能打扰一下吗?”
我的一句问候,叫停了男人举起的拳头。男人凶巴巴地回过头,挑衅般地问:“怎么着?”
“是这样,刚才我进楼道的时候看到了两个警察上楼了。不知道现在下楼没有。当然就算他们下楼了也未必能听到地下室里你们打架的声音。我只是好心提醒一下,没别的意思。”
我的谎话还真起了作用,男人收起拳头,粗暴地拽起坐在地上流着鼻血的女朋友,恶狠狠地冲另外一个女孩嚷:“臭女人,你等着,我早晚废了你。”
说完,男人扶着他的女朋友回他们的房间。另外一个女孩呆愣着看着我,似乎是一头雾水,马上就要大难临头了,突然峰回路转,一场血拼戛然而止,她一时间有点转不过味儿了。
我冲女孩干笑两下,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小的让我无法形容,总之进门就上炕,上炕就撞墙。
住了三天仍不习惯。我盘着腿坐在床上,整理旅行包里那稀疏可见的几件生活用品以及换洗衣服……。
“咚咚咚”有人在敲我房间的门。
我打开门,方才打架的那个女孩出现在我的面前:“你好,你房间有热水吗?”
“热水?”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愚蠢,人家女孩是在跟我搭讪,“你一定是口渴了吧,吵架可累人了。我屋里没有热水,不过我可以请你到外面喝咖啡。”
“喝咖啡多没劲,要喝就喝啤酒,吃小龙虾。”女孩天真的就像一个被爸妈打骂后又得到一粒糖果不由得忍泪含笑的小姑娘。
……
冠有北京最著名的美食一条街的簋街,位处东直门的西部。一到深夜,整条街灯火辉煌,灿烂夺目。
一排排红色的大灯笼整齐地悬挂在簋街各个餐馆的店外,让人眼花缭乱。这里是京城夜猫子们的天堂,也是京城各个公司加班一族充饥栖息的最佳场所。
女孩对这一段路况很熟,我们是步行从交道口到簋街的。
短暂的接触,我知道女孩名字叫关娜,年龄比我小五岁,家住内蒙古乌兰察布盟。
关娜很健谈,一点都不扭捏,更没有漂亮女孩独有的端臭架子的毛病。
我的性格比较随和,遇到装腔作势、摆谱、端架子的人大不了话少一点,若遇到率真、直肠子、实诚人,我也挺能说的。有时还能诙谐上那么几句。
一路上关娜说个不停。她说她幼师毕业后没有门路,一直找不到工作,在家待业一年多,没办法下定决心到北京打拼。
说是打拼可她也没有一个比较具体的目标,到北京七、八天了,白天游览北京的名胜古迹,晚上回地下室睡觉。
之所以住到交道口,是因为关娜在家乡的时候就从百度里查好了中央戏剧学院的地址,便愣头青似的一到北京直扑中戏。中戏找到了,可她什么证件都没有,结果被保安拦在大门外。
关娜在附近瞎转悠,逮谁跟谁打听附近有没有便宜一点的房子出租。
走到北兵马司菜市场门口,恰巧遇到交道口南居民楼地下室的管理员小陆买菜出来,关娜上前打听,小陆说他那儿正好有一间,总算是找到了住处。
我也告诉了关娜我的名字,还很自卑地附言一句:“名字是不是很土?”
“宋庆雄?的确很土。”关娜毫不做作。
“不过我的小名和外号很萌,叫雄二。你以后就叫我雄二吧。我最佩服的人是我哥雄大,我最讨厌的人就是那个乱砍乱伐的光头强。我最大的爱好就是趁光头强不在家去他家偷东西。”
关娜被我逗得笑个不停。
其实我把自己比喻成熊二也没什么好笑的。最起码我不觉得好笑。可关娜笑了,这是友好的表示,她在配合我,配合我蹩脚的幽默。
关娜似乎又想起了她刚才斗殴的镜头,问我:“喂,雄二,你打过架吗?”
“打过,不过我总是被挨打的那一个。我不怎么会打架,总觉得打对方任何部位都会给人家造成伤害。有一次我跟人发生口角,实在忍无可忍,打了起来,结果我被打得鼻青脸肿。而我只是在对方的屁股上轻轻地拍了一下。“
“为什么只打屁股?”
“小时候我犯错,我妈就只打我的屁股,从不打其他部位。”
关娜笑得前仰后合:“你真逗,那为什么只拍了对方一下。”
“他一直面对着我,打我,我够不着他的屁股。”
“哈哈哈…………。”关娜的笑声已经失控,有点失态。
我感觉眼前的姑娘有点缺心眼儿,刚才还跟别人大打出手,一转眼便开始喜笑颜开滔滔不绝了。
过北新桥地铁口前的马路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关娜很自然地挽住我胳膊,我们像一对恋人横穿马路。
我的心里暖洋洋的,甜蜜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