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治贪官这事,古今中外的百姓都是喜欢看的,况且战争为当地带来了不小的压力,百姓心中怨气积攒,趁机发泄一番总是好的。
在惩处这帮贪官的同时,朱见济再下诏令,强调战争期间山东省的粮食不许外运,要准备支援前线。同时周围各省的粮食也需要严加管控,各地官府要准备粮草,以策万全。不仅仅是下达诏书,朱见济同时也派遣御史钦差前往地方巡视,一旦发现地方官有不称职处,即刻上奏,从速处理。
此令一出,百姓大多不解,明明为寇的女真部落已经被镇压,为什么还要执行战时体制,管控得如此严密。有人说是地方发生了叛乱,有人说是朝廷缺粮,有人说是为日后屯垦辽东做准备。每一种说法都有其理由支撑,任谁也说不出半个不是来。
百姓议论多日,而后才有小道消息传出去,说是女真此番之所以为乱,是因为背后有朝鲜国唆使,陛下准备兴兵讨伐朝鲜。
“一介女真部落,人数不过万余,如何敢冒犯天朝威严,原是身后有朝鲜帮助,这就难怪了。”
“朝鲜口中谦卑,想不到私底下竟然如此桀骜不驯,蛇蝎不曾有其这般毒辣,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
原本一介小道消息,在各种各样的因素引导下,瞬间成为主流,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而后闻听民风的言官告及此事,询问朱见济此事真假。朱见济自然是一口否决,表示没有这回事,眼下都是为了辽东屯垦做准备的。那些私自散布谣言的百姓是在破坏大明与朝鲜两国的关系,让锦衣卫严厉处置,不许在街市闹处说这些。
严格来说,朱见济这话并不假,至少现在不假。在所有藩属国里,朝鲜国绝对是最为忠实的那个。若是朝鲜国王李瑈真的将《训民正音》给查禁了,主动上书告罪,有个过得去的理由,表示日后再不与北界女真有瓜葛,朱见济没有开战的理由,这场战争自然不会爆发。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也不能够保证绝无可能。能够兵不血刃,谁愿意厮杀呢?
这是愚民吗?恐怕绝大多数人都会说是。但是不妨反过来想一想,如果朱见济此刻在百官面前说调集粮草就是为了攻打朝鲜,朝鲜连下台阶都没有机会,两国怕是必有一战了。玩政治,怎么能够一点后路都不留呢?
兵法虚虚实实,尤其是在这种重大决策面前,更需要谨慎。非要说愚民就愚民吧,能够取得最终的胜利就好。
朝鲜半岛,汉城。
经过半个月的舟车苦旅,徐有贞抵达了朝鲜王国的都城汉城。身为上国来使的他受到了巨大的礼遇,国王李瑈亲自出城相迎,接风宴上百官不说卑躬屈膝,也是谦卑无比。
难不成是知晓了董山文书被发现这事吗?徐有贞心中暗道,不过知道又如何,自己如今问罪而来,且看朝鲜如何回答。
心念及此,徐有贞将路上准备许久的说辞拿了出来,道:“奉命之时,某便听闻朝鲜于诸藩国之内,礼仪最盛,几不亚于华夏。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只是礼仪如此昌盛之国,又怎会不知君臣之义呢?”说罢,还不由得摇了摇头。
前半句朝鲜国君臣还是满脸的笑意,但是后面就有些不对了,李瑈面色铁青,自己都这般好生招待了,此人怎么还如此不给脸面,压着怒气道:“上使大人,此话又是从何说起呀!小王历年进贡不绝,上寿献瑞等事也不曾有差错,不知几时失却君臣之义?”
“迩年女真为乱,尤以建州三卫为甚,而今我大明天子举兵灭之,却是自其族内搜出朝鲜的任命书。难不成,是你们唆使女真为乱的吗?”
李瑈不慌不乱,起手朝徐有贞道:“上使大人明鉴,小国虽是地狭民寡,却也是通晓四书五经,熟知忠孝之人。历年奉上国如父,绝不敢有这等悖逆事,还望上使大人明查。那任命书绝对是小人陷害,构害我等。不信的话可取出一观。”
朝鲜群臣纷纷言是,和李瑈不一样,绝大多数朝鲜臣子是不打算同大明开战的,甚至也是不敢想象的。千年奉行事大主义,凡是违背这一条的早已灭国了。
“哼,”徐有贞嗤笑一声,自袖中抽出一张白纸道:“那任命书上有朝鲜国主的大印,国王若是觉得有小人陷害,不如在这张白纸上盖个印,而后比对印玺图章如何。”
“朝鲜国王印玺,可是出自大明工匠之手呀!有什么可比对的。”有臣子絮叨着,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听见。朝鲜作为藩属国,包括历法在内的很多物品都是大明这边赐予的。
徐有贞眉头微皱,“国主难不成觉得董山请了宫中专门看守的工匠打造印玺来,刻意构陷您吗?”
“不敢,只是小王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从不曾赐予董山这帮乱臣贼子任何文书,从无任何瓜葛。”李瑈的态度非常坚决,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做。
“嘿嘿,国主此话骗得了众臣,可是骗不了我大明天子。女真降人指认的可有不少,一个是诬陷,所有人都是诬陷吗?”
“那小王就不知道了。”李瑈神色清冷,哪里还有开始的谦卑模样。
“这就是国主的回答吗?某明白了,这就回去禀报天子。”说罢,徐有贞作怒色,挥袖起身就准备离去。
李瑈澹然处之,一点挽留的姿态都没有,这可吓住了朝鲜国的其他臣子,这一刻至少有一半的人起身挽留徐有贞,表明这是误会,希望上使不要生气。
同时,这帮人又朝李瑈使眼色,让国王挽留上使。
一帮吃里扒外的东西,李瑈心中暗恨,不过眼下迫不得已出口道:“那文书一事,绝对是有误会,还望上使稍待几日,小王一定给上使一个交代。”
徐有贞脸色这才稍稍好转,不过语气依旧生硬道:“那就有劳国主了,可要好好查查才是,某还等着回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