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帕布兰克历511年3月15日下午3时，城南汉斯军营。

“你是说，克劳狄大主教和元老院最近要对李维提督不利，而李维提督又不愿意动用非常手段？”汉斯穿着厚重的将甲，金色的配饰散发出的光芒比夏至的阳光还要刺眼。

“对，所以我们必须用非常手段。”安东尼从城北大营飞奔到城南大营，大汗淋漓，满脸通红，还是不停地劝说汉斯：“我知道，你和我是一类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所以，你叫我做什么？”汉斯斜着眼睛看着安东尼。

“我要你立刻发兵，率军攻打圣罗城，杀死拜月教所有长老和元老院所有元老，拥戴李维提督为瑞帕布兰克帝国皇帝！”

“什么！”汉斯大惊，用脸上所有的力气和肌肉把眼睛睁得圆圆的：“不，这是李维提督的军令吗？有他的印信吗？”

“不是，是我的意思。李维提督不愿意做这种事情，现在必须由我们来做！”

“不不不！”汉斯连连摇头：“这是违法的，这是兵变！是叛乱！”

“哼。”安东尼对着汉斯夸张的表情冷笑：“不用这样，你我都很清楚，自己不是那种一身正气的人，就不用讲这些假惺惺的话了。直说吧，李维提督如果当上皇帝，你就是大本营司令。不，李维和菲儿一直没有孩子，我会支持你，你能成为皇储也说不定啊！”

“皇储！”

这个词语好像刺激到了汉斯脆弱的某根神经，他瞬间陷入了沉思，他现在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死，克劳狄和李维，这些压在自己脑袋上的人，他们的一切全都掌握在自己手里，一想到这里，汉斯的心就疯狂地跳动，脉搏传送的血液，冲到手掌的每个角落。他感到自己的力量是多么的强大，所以汉斯做出什么选择？

“没有李维提督的命令，风险太大。不行！”

“你怎么也这样！”安东尼急得直跺脚。

“这是叛乱，一但失败，就是死无葬身之地！我是个胆小的人，已经拥有的足够多了，干不了这种事情。”

“唉！”安东尼大喝一声，一股老血涌上喉头：“一群胆小鬼！坏了大事！”

“你走吧，你要做什么我不管，我就当不知道，总可以了吧！”

“唉！”

安东尼捂住胸口冲了出去。

汉斯坐直了起来，双手交叉撑在桌子上，轻轻一声：“你都听到了？”

“我什么都没有听到。”从汉斯身后的帷幕里走出一个身影，马库斯笑着。

“知道吗？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然后举兵进城......”

“你现在做什么选择都不会错，一切都在你的手里。”

“哼！那就看着吧。”

汉斯一只手盖着大半张脸，来回摩挲，遮不住脸下的笑容。

瑞帕布兰克历511年3月15日下午十七时五十分，十二名禁卫军护送着李维走到元老院前的月神广场。残阳夕照，广场附近淅淅沥沥的行人，各自专注着走在自己的路上，不知身在何地。高大的元老院在褪去的金光里，略显暗淡，散发着冷气。

李维一路而来，现在终于到了旅程的终点，脚被空气浸泡了许久之后，落到了实实在在的地板上。他有些惶惶然，禁卫军牵走他的黑马以后，更是身体飘飘然，连站也站不住了。他疲惫的眼睛紧绷着，闭上之后头晕目眩，想要睁开，睁开之后受不了昏暗的光，眯着眼睛要闭上。

在这来回的恍惚之中，他置身在一条好长好长，看不到尽头的路里，在一路上，李维看到了好多人的笑容，他的部下们，安东尼、韦伯芗、贝利萨留、阿格里帕、费边......他的学生们伊凡、摩希、汉斯；他的朋友，布鲁图；他的老师，杨，站在元老院的里面，对着李维微笑；还有更多，好多他不认识的人，在对他笑。而在最后，等这些都消失之后，是菲儿满是眼泪的脸。

这张脸，李维刚刚才见过。那是李维开始准备出门的时候，菲儿就已经泪流满面。菲儿知道李维要去做什么，但她极力表现得很平静，想说的话，一句也不说，默默地帮他洗脸，梳头，擦掉脸上的倦意和阴霾，帮李维穿好红色的托加，仔细得整理每一个地方，把它们抚平，平平整整。一双手在李维身上施了一个魔法，把邋里邋遢，懒懒散散的李维变得如元老院外罗慕路斯的塑像一样，英武非凡。而菲儿唯一没有办法控制住的，就是她流不停的眼泪。

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禁卫军已经和路人一起走远了，整个广场上空空荡荡只有他一个人。他看着庄严的元老院，原本每到这种开会的时候，长长的台阶和高高的立柱附近总会聚着一些元老们，低声议论，高声谈笑，造出些嗡嗡的声音。而现在，元老院外空空入也，只留下风吹过呼呼的声音。李维可以感觉得到，所有的元老早就到了。他从黑洞洞的门洞里面，能看到一副会动的画，画的中央就是自己。三百名元老穿着红色的元老托加，在元老院里坐得整整齐齐，三百双眼睛全部注视在自己的身上，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到元老院正中心。

然后，克劳狄出现在议长演说台的后面，比那还高的地方，对着李维笑那么一下。所有的元老就全都从位置上冲出来，如同洪水一样，把演说台也给推倒，踩在脚下。

元老们从四面八方向着李维扑过来，李维就像波涛海啸中的一叶扁舟，狂风暴雨里的一片落叶，瞬间就被人潮淹没。元老们扑上来，圣洁的白色托加下面是露出明晃晃的匕首，拼命地往李维身上刺过去。李维没有反抗，身体被推搡着，无数匕首刺进自己的身体。死亡是什么感觉，这时候只有一种冰冷的感觉，血从身体里冒出来，再把整个身体覆盖。短短几十秒后，元老们四散离去，变成血人的李维倒在元老院的中心，而他的眼睛正看着穹顶上的月神，画到此就不动了。

李维笑了笑，他现在离元老院还有百十来步的距离，退一步还来得及。可是想到这里，他的身体就不自觉的往前进，他已经做出选择，走上了元老院的台阶，走过了元老院的立柱，走进了元老院黑洞洞的大门。

隆！

元老院的石门关闭，发出沉重的打门声，在今天的黄昏下，是这段历史结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