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故人之影

世人传言果真不假，人间仙境，七十二城，从元和山至白雪岭，其间山河草原，低地丘陵，每一方天地皆是绝景。波波看着马车窗外景色从远山青黛变成一马平川，泓河宽如银带，被天空与霞光浸成无数颜色。

鸢珀说前方还有半日路程就到流光城了。传说流光城之名取自泓河，说河水静稳清澈，恍若无物，水中鱼虾卵石皆若空游，日出之时河面映出灿灿流光，故名流光城。但因河水太浅，船只不能到达，故而不像泓城那般依赖水运。

不过他们四人并不会驻足游览流光城，琉璃的身子每况愈下，现在竟连站起都难，甚至比当初受了箭伤的鸢珀还要虚弱。

他们雇了两辆马车，五匹马拉着，琉璃伤重独占一辆，波波和樱还有鸢珀则挤在另一辆马车里。

波波揉着空空的肚子，颇有些想念家乡的小蛋糕，这里的吃食味道都很淡，更别说干粮那味道了，就只是面与水和在一起贴在炉子上烤熟，连芝麻都不撒的，那些只用来填饱肚子的食物，根本就不讲究风味。

可她又能怎么办呢，活着都成问题的时候，要怎么去追求精致呢，这样想着，那些面饼也好吃起来了。

鸢珀把车夫赶去琉璃那里，亲自驾车，一边与车里的两人说说笑笑。

“我还记得我第一回骑马，意外的稳稳当当走了一圈，下来连路都不会走了，腰酸腿疼了好几天，现在竟然连马车都赶得不错了！”

“骑马是什么感觉啊，我还从来没骑过马呢！”

“想感受感受吗？”鸢珀咧嘴一笑，扬起鞭子，马儿轻快地小跑起来。

“别了别了！”波波连忙大叫，“我记起来了，上次我们也是被这么颠过的！”

“是吧！”鸢珀回头笑道，目光却是停在波波旁边的樱身上的。

那日琉璃问过她，为何偏要带着这两个孩子去雪城，把她俩就此安顿在泓城不好吗。鸢珀反问他，你还记得那日在云巅国第一次遇见她俩时我说了什么吗？

“你说樱像你一个故人？”琉璃答道。

“我问过她俩是否认识白月。”鸢珀又道。

琉璃惊道：“你是说…她是……不可能的！”

“这世上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要我相信他一族都被灭了个干净，那我才是疯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鸢珀看到他神情不对劲，便问怎么了，琉璃只能道：“神王向来喜欢赶尽杀绝，若还真有遗孤在世，他定不会置之不理，届时你要怎么保护她？”

“谁说我要保护她了，她有那个心自己保护自己，这就足够了。”

鸢珀一直觉得樱的性子很沉稳，沉稳的不像是这个年龄的孩子，反观波波那没心没肺的样子，还胆小的要死，让她觉着樱还是大波波几岁的。

“不是啊，樱子还比我小半岁呢！”波波一听笑了出来，樱也笑着。

“鸢珀看起来也有二十来岁了吧！”

“诶？”听波波这样一问，鸢珀险些将手里的马鞭扔出去。

她背对着波波和樱，一头墨绿长发梳成一束垂在胸前，阳光下露出的脖颈雪白发亮，比空中白云更甚。

鸢珀回过头缓缓道：“我啊…算是个上千岁的老婆婆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就别逗我们了，哪有能活一千岁的人啊！”

“公主！公主！”那头琉璃在叫她，“当心一些，有状况！”

平原上除了草便是树，方圆百里恐怕也只有他们这两辆马车，三个女子一个病号外加两个车夫，泓河周边最近的树木灌丛也要数千米远，若要有谁心怀不轨想要埋伏在这儿，总不至于藏在地下吧。

鸢珀向着琉璃那边点了点头，拉着缰绳让马离河滩那边远点，她们这辆马车有三匹马拉着，赶起来大约也慢些。

刚过午后，天却不合时宜地阴了下来，一团浓云不知从何处天上聚起，沉沉挂在人头顶。琉璃扶着肩头坐下，抬首就看见一只苍鹰从乌云下掠过，转眼消失不见。这几日尽是在休养，他精神气也恢复不少，只是整个右臂还不怎么能动弹，尤其是肩头那一带，动则撕心裂肺一样的疼。

他七宗一脉皆怀有神火，姐姐告诉他那是生来就带着的，这火极猛，稍不注意就会灼伤自己，于是师父将他体内的蓝焰封印起来，只留了一点，即是整个右臂的部分能用蓝焰，若强行破开封印，则有性命之危。

这也是为何他琉璃斩杀蔓蔓之后如此虚弱的原因，而这世上只有一人能帮他修补好这个封印，而那人就在雪城。

所以这雪城，无论如何，他都飞去不可。

琉璃又挪了个位子，从这儿能看见不远处缓缓流着的泓河，岸边缀着灰白的河滩，他往前看了看，前方似乎有个依河而建的镇子，只是天阴着，远处朦胧，看不清楚，也不知是真是假。

风不知何时起的，迎面刮过来，散去一身的燥热烦闷，让鸢珀心里更清静明朗了些。她手里紧紧攥着缰绳，马鞭倒搁在了一旁。波波觉得外面起风凉快，便掀开了马车前的帘子，让风穿堂过去。

樱也想透透气，跟着波波一人一边坐到帘子下去。

“呀！”波波一惊，她险些将鸢珀放在一旁的马鞭给踢下车，还亏她手速快些，掉下去前就给捞住了。

“这天气，有场大雨啊……”樱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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