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修着手给陆辰换药,明珠伫立在一旁。
苏药没有跟来,明珠就自发的帮他裁着纱布。
药布一解,陆辰的伤势就清晰地落入两人眼中。
张文修在见到他伤势的一刹那,墨黑的眼里迅速的浮现出了讶异!
这下就是张文修不说,明珠也明白了过来!他这绝对是中了毒!明珠强忍住口中的惊呼,极力按压下心里的惊恐之意,不动声色的接过张文修换下来的药布。
两个人一齐沉默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玉质的脸上浮现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黑气,他的眼下,已经由原来的红肿渐渐转向了骇人的黑色,黑中带紫——他的伤势分明是更加严重了!
“怎么了?”张文修手上动作一顿,陆辰就敏锐的察觉到他们的沉默。
他真的是中了毒!张文修看了一眼明珠,细微的皱了下眉,口中却对陆辰道:“伤势……已经比昨日好了许多。”
少年的眼睫颤动了一下,陆辰试图睁了睁眼,眼珠一动,就从眼里传来一种针刺般的痛楚!他忍着这股痛意,眉心一蹙,微微不耐烦道:“那还需要几日,我才能看见。”
“眼下才过了两日,前日大夫不是说过,要十日左右方可痊愈么。”明珠也帮着张文修隐瞒他,陆辰面上看似不在意自己的眼伤,可他是这么要强的一个人……明珠想起昨日在后厨之时他忽然的沉默。
她垂下眼帘,心绪不宁的在心里想,要瞒,一定要瞒着他。
“明珠说的对,”张文修久久的凝视着他的伤处,和明珠对视一眼,劝他道,“养伤切勿急躁。到了该好的时候自然会好……”
他的话有些语焉不详的意味,陆辰听到他这番话,眉心蹙得更深,沉吟着不说话。
石灰中还带着毒,张文修想到这个棘手的问题,放下手上的白瓷瓶,复而拿起一旁红色瓷瓶,手指微沾着瓶内碧莹莹的药膏,向陆辰的眼上涂去。
这个药膏已经是医馆内解毒药效最好的了,但愿能有用。
“我先回医馆,明日再来。”张文修为他上好了药,站起身道。清目丸只能消除石灰入眼带来的肿胀疼痛,他还中了毒,必须重新开方子,另外用药。
“文修哥哥,我送你。”明珠紧跟着他出了门。
“明珠……”出了客栈大门,张文修站定,疑惑的看向她,“你要跟我回医馆吗?”她说要送他,这一送就没有了止步的意思,她甚至都跟着他在街上走了一段路。
明珠的小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凝重,张文修知道她有话要问,他有意让她宽心,就对她笑了笑:“他的伤无碍——”
“他中毒了。”明珠停下了脚步,静静望着他,开门见山地低声道,“你不用瞒着我。”
明珠的话直接把他要出口的话堵在了口中,张文修注视着她,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坦白道:“毒素堆积在眼中……我看不出他中的什么毒,医治起来有几分困难。”
明珠陡然心神一震:“难道文修哥哥也没有什么把握?”
“他是怎么受的伤?”
“他是为了救人……被贼人暗算的。”
“被暗算的?”张文修一愣,这么说来,那少年怎么会中毒也就说得通了,“他虽然中了毒,但所幸这毒没有危及性命,我要回去查查医书,才能对症下药。”
所幸没有危及性命。明珠有一刹那的失神,也不知道是应该庆幸还是应该悲哀。他还真是命大……
素白的衣裙衬着明珠苍白的容颜,张文修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她,他本是以为明珠只知道那少年的伤势加重了,可是她竟然准确的知道他是中了毒……她真的只是个九岁的小姑娘么?
张文修不忍心让她继续担惊受怕下去,想办法转移话题。
他看着明珠,心里一动,还来不及细想心中的话已出口:
“你们不是兄妹吧。”
明珠的睫毛一颤,静默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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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修哥哥是怎么看出来的?”静默了片刻,她轻声道。
她这是默认了。
张文修的眼里闪过几分敏锐的洞悉,他顿了顿,缓缓道:“他对我们两人的态度、是一样的。”
那个少年对明珠和对他的态度是一样的。他对他们两人,态度中总是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疏离之感。明珠如果是他的亲近之人……他怎么会对她有所疏离?而且明珠的动作始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兄妹之间是这样相处的么?
一样的,明珠苦涩的低头,眼底突然流出些许复杂和怅然。
少女细软的乌丝流泻在肩上,显衬出尖巧的下颚和樱红檀唇。耳畔几缕绒绒的发丝垂在颈间,愈加显得她眉目如画,乖巧动人。
如果真要说这两人有一点像的地方,似乎就是……他们的眉目是一样的精致。
“我们不是兄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望住了他,明珠道,“如果要说,我应该称呼他一声少爷。”
少爷?
张文修的目光里闪过一丝迟疑。
“咦!张秀才你怎么在这?”张文修正愣在明珠的话里,一声叫喊凭空从街对面传来,惊醒了沉默中的两个人。
明珠顺着这声音看去,街的对面成群结队的站着四五个书生模样的青年。
“文修,你今个儿怎么不待在医馆了?”这些人一看到张文修的身影,就好奇的一起走了过来。
只要是江口镇的人都知道,这张文修虽是个秀才,但是平日里都待在他爹的医馆里潜心学医。真不知道他一个秀才不好好读书去考举人,学个什么牢子的医术干什么用。曾经有人还笑话道,他这样子难不成是要去太医院?
今个儿一大早在街上看到他,这一群人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大太阳,纷纷表示很惊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