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试之后，凤王府果然更热闹了。无论是上榜的人，还是落榜的人，都递帖子想见左冷凰一面。凤枭音可不挂来的人究竟是王侯将相，还是平民百姓，一个劲的全都回绝了。众人才才知道，原来这个无法无天的凤王爷，还真是油盐不进，竟然一点情面也不讲。

原本辰倾凤的意思是这几日让左冷凰直接进宫的，可以避免这些纷扰，但是凤枭音死活不同意，除非他也跟着去，否则就不让。凤枭音为恢复神智之前，的确是有自由出入皇宫的特权，但是在他恢复神智之后，这一特权就心照不宣的遗忘了。

武试之后左冷凰便再也没有出过门，一来是为了躲避外面那么多人的纷扰，二来是为了思考文试究竟该出什么样的题才好，既不觉得肤浅，又不会显得逾矩。

这一日入夜之后，左冷凰正在书房看书想题的时候，突然闻见了浓郁的梅花香，漫天的红梅落了下来，铺成了一条红毯，那个美得如妖孽般的男子，轻盈的落在了红毯之上。

“离开的时候记得把满地的花瓣带走。”左冷凰头也未抬，淡淡的吩咐。这人，每次出现都这么大的排场，也不嫌累得慌。

“为了能够在小师妹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本公子可是费劲了心思，没想到小师妹竟然这般嫌弃，太伤心了。”风轻尘做西子捧心妆，只可惜他装的再可怜，左冷凰也没有赏一个表情给他。

“有什么事就说吧。”她跟他交情素来就不深，若不是他几次三番在危急时刻救了自己，她也不会这么有耐心。只是她始终不明白，她充其量也不过只是和天门有所联系的外人而已，他为何如此看重呢？

“我只不过是来看看你而已。”风轻尘声音低哑深沉，走到了她的面前，直直的盯着她，一字一顿的说。她今天穿的是一件蓝色的流云水袖羽衣，越发衬得眉目冷清，连声音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冷清清。

她似乎总是这样，好像什么事情都引不起半点兴趣，对任何事情都是冷眼旁观。她，真是师父说的那样的人吗？他仔细的看着，想要把她从外到里看的清清楚楚，但是自从得知她是异星之后，他便再也看不透她的命理了，上一次推算吉凶也不过只是侥幸而已。

“你今天似乎有点不对劲。”左冷凰抬起头皱着眉头看着风轻尘，不但说话的语气很不对劲，连眼神也很不对劲，究竟是怎么回事？

“本公子今日只是心情不好而已，能不能陪本公子出去喝两杯？”他再次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本性，只是声音依旧有些闷闷的。

“有什么事情不能在这里说？”

“你这里人太多了。”

左冷凰想了想，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再怎么说，就算不是自己主动要求的，到底是欠了他几分人情，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陪他喝一杯酒也没什么。

最后风轻尘竟然将她带到了摘星楼的屋顶上，屋顶的屋脊刚好可以卡在两个轮子的中间，让她不至于掉下去。宵禁之后，整个凉京城除了花街，其他的地方都已经关门，连摘星楼也不例外，不知他到底在什么地方弄了好几壶酒来，给了她一壶之后，也不顾及屋顶是不是很脏，就直接坐在了她的面前，自顾自的喝着闷酒，一点也不像平时那个样子。

“说吧，到底是因为什么时候事情让你这一位神秘的大门主这么苦恼。”左冷凰摸了摸酒壶，是冷的，平时凤枭音将酒送到她手中的时候，都会事先用内力热过，所以她并没有直接喝下去，而是将酒壶放在了自己的双膝上。

“丫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所有的认知都被推翻了，你该怎么办？”风轻尘灌下了一壶酒，有些失魂落魄的问。

左冷凰一怔，突然就想起当初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夜，左伊雪和辰亦君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然后她的世界变不复存在了，那种感觉，绝对比彻骨寒潭更冷千万倍。“即使心灰意冷了，也还是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不是吗？”

“是啊，还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风轻尘苦笑了一声，“即使这不得不为的事情，违背自己的本心本意，也还是要去做吗？”

“在世界被推翻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忘记自己的本心本意是什么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复仇，她甚至不知道复仇之后还能做什么。“那么，你的本心本意又是什么？”

风轻尘似乎被问的一愣，他似乎也从来没有注意过自己的本心本意是什么，他一生被教导要以天门的责任为己任，天门的宗旨便是他一直以来的信仰，只是现在这一份信仰动摇了而已。

“我一直以为天门是为了匡扶天下正统而存在的，现在被告知，它不过只是某一个朝代的附庸而已。就好像明明一直以为自己做的是正义的事情，某一天发现也不过只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如果是你，你会继续默默的做着棋子，还是跳脱棋盘之外呢？”

“你已经身处棋中，应该懂得身不由己和落子不悔的道理，你就是想全身而退，也要看执棋者愿不愿意了。”

不知道左冷凰是那一句话触动了风轻尘的心思，只见他拎起酒壶一饮而尽，大笑道：“是啊，端看执棋者的心思罢了。如果那个执棋者是小师妹的，本公子其实甘愿身陷囹圄的，哈哈！”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清雅低沉的声音轻轻地唱了起来，满腹的心事都付诸春风流水，仿佛在一瞬间一笑泯恩仇。她始终不知道他在纠结郁闷的事情到底是什么，许是责任，许是天门，有许是别人强迫他做他不想做的事情。但是她知道，至少此时此刻他是真的心欢的。

十几壶酒最后都见了底，他反反复复的唱着这一首《临江仙》，似乎微微有些醉意了，连平时一双潋滟的桃花眼，也迷蒙了几分，好似被云彩遮住的明月。巷子里子时的更声响起，他坐了起来，眼中迷蒙的醉意退的干干净净，流光潋滟。

“本公子送你回去吧，这更深寒夜的，你身子怕是受不住。这是火焰果，就当是迟到的生成礼物吧。”风轻尘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盒子递给了她。

“谢谢！”她没有推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