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当下。

有一怪老头，苍蝇搓手的快步往前。

那座前少女，毫无反抗的被其蹂躏。

苍老之手在白发上胡乱狂薅，将其变得乱糟糟。

此情此景，此地此夜，实教人杀心渐起。

当然，这都是造谣视角——

“薛爷爷，您怎来了？”

艾尔莎脆生生答道。

感受着老人毫无虚伪的关爱，她露出些许浅笑。

薛燮则笑眯眯回道：

“这不是路过办事嘛，寻思看看你俩，不欢迎糟老头子我啊？”

说着，他示意让艾尔莎站起。

她挺直身板，而薛燮一通比划后，他非常肯定的说：

“依老夫这天赐之言，你长高了哇！”

艾尔莎微笑如故，她目光看向一旁不算熟悉但也勉强认识的女子。

“晚上好，奘啼组长。”

她对奘啼的记忆，停留在花城时，因此如此称呼。

奘啼摆手，嗓音有些沙哑：

“早不是综事局的人了，身份没确定下来。”

她说的身份，自然不是公民信息，而是现在的具体职位。

奘啼现在，严格意义上来说，身上一个职位都没有。

综事局的职务自然没了，据她了解，内部系统里面的档桉都已消掉，而所有相关的履历被整合成保密档桉，最多留一份在档桉局，其它的就不知去哪了。

当然，不是说她奘啼要去干什么卧底的事情。

又或者正被雪藏，作为常年跟着白修远的奘啼，自然清楚其中门道。

在华域内部，尤其是非六御府本部的成员，正常想要上升的渠道，有且只有一种，即是通过实打实的成绩获得提拔，从而调任总部。

比如说桐妍跟权虎，便是这类。

附带的，也有些是通过借调最后留下来的，但是很少。

而这之中，却有一种极为特殊的情况——

他们会被消除一切痕迹，有的几个月，也有可能几年，甚至几十年，做着一些高保密的事情，待功成圆满，会以突兀的方式晋升到六御府本部，并且担任要职，这类情况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奘啼清楚，自身正属后者之列，这类情况有优点也有缺点，缺点是危险系数非一般的高，许多参与这些任务的人，很难走到功成圆满的那一天。

至于优点也不是没有，虽然他们没有具体的职务，但从领受开始，便已经享有六御府核心成员的相关待遇，以及超越常规的权限。

而当看见艾尔莎与那肩膀耷拉着的小纸人时，她就知道左道这小子估计也跟自己差不多，只是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奘啼也懂规矩的没有多问。

就在薛燮像个怪老头继续薅艾尔莎头发时，奘啼探手，将那小纸人抓起，而后抖来抖去，只不过小纸人仍然没有任何反应，仿佛那只是个寻常又不知是哪位童心大起而做出来的普通纸人。

这一幕自然落入薛燮的眼里。

他目光看向艾尔莎身后紧闭的大门，双眸仿佛恐怖片般不停切换童孔，这时的薛燮竟带出一点奇怪笑容：

“还真是有趣啊。”

他的话，让艾尔莎仰头注视，奘啼毫无反应，薛燮也没有解释的想法。

没人知道薛燮通过某种能力，看到何种内容。

“艾尔莎，左道那小子今天有动静么？”

艾尔莎摇头，她看着正被奘啼狂甩的纸人说道：

“今天早上开始左道先生就这样了，往常他会通过纸人跟我聊天，也让我拿一点补给物品，或者一些特殊东西，从通道投送进去。”

薛燮颔首，没做多言。

正当他准备再薅几下艾尔莎就先行离开时，奘啼那边轻咦一声，他跟艾尔莎将目光转了过去。

只见，原先任人拈甩的纸人忽然支棱起来，奘啼顺势松手，那小纸人自行漂浮在空中环视一圈，最后以左道的声线说话：

“南师来了？

“不好意思，那边发生了点有趣的事情。

“一时间没分出心神，刚准备回复您的信息。”

左道如是说，小纸人有模有样的纸手交互，以作抱拳。

奘啼见状，取出根烟：“我出去抽根烟。”

薛燮则笑着致意左道的纸人，而后看向奘啼：

“那你等我下，然后我们休息，明天继续。”

奘啼嘴角动动，甩手离开，一切无需言语。

当组长走向远处，同属代号荒野行动的三人开始交流。

不过他们并非用口述的方式，而是以意识空间进行。

庞大的意识流，以及周密的细节，如洪水般朝着二人输送过去。

『事儿吧，便是这般。』

『总而言之，老夫我等在你的需求下，做点微不足道的增添』

南命师比了个手势，面上笑眯眯的样子。

薛燮说的需求，自然是左道的要求。

而这一切，又得从荒野行动开始，甚至可以从更早的时候，即是华域境内，薛燮携同艾尔莎，到南部大学的那次登门拜访说起。

众所周知，薛燮及其所代表的华域南部州一系。

他们始终有一个主要诉求，或是说恒定战略——

即将巴哈姆特，这个南部州的战略出海口，给纳入华域版图。

不是混乱之地的掌控。

也非边境之地的求次。

而是如臂指使的域属之地。

其一，巴哈姆特的重要性，不管从寻常层面还是神秘层面来说，都是南部州乃至华域，极为重要的战略之地，更是经济上存在庞大的蓝海未来。

若是成功，将会对南部州的经济产生许多助益，进而可以将社会稳定拉高新的台阶，而常人的生活质量提高了，各种狗屁倒灶事的社会问题都能有效环节，同时稳定的社会环境，还可以有效的降低各类神秘事件的发生。

这一点，不论是对南部州的地方体系，还是对华域六基石的六御府来说，都是非常急需且迫切的，但要说最急的，还是南部州这系。

理由何在呢？

就在于花城事件。

花城事件，是六御府中的观星台，所主要促成的。

虽然许多事情有风有声，有迹有影，但其根本目的与严重程度，不到爆发的时候，谁都没法做出具体的判断，又因为同属一域，上下级之间关系难以界定，给予了观星台方面，许多的操作空间和时间。

其结果，便是外神突破灵界屏障，涉足现实，又加上一位即将失控的老星主，以及各种藏在幕后的利益关系，最终就是司律殿的数个密仪启动，所消耗的，是南部州的‘气运’，等各种无形消耗作为代价。

虽说时间很短，但‘资源’是花费出去了——

代价也将落在南部州的方方面面身上。

从上到下，不论神秘人员还是普通市民乃至南部的土地...

于未来都将是密仪的潜在受害者。

而对于地方体系也就是南部州来说，他们介于神秘与日常之间，组织架构和利益诉求都是复杂的集合体，他们不像六御府那般结构单纯。

因此，六御府开出的补偿，对于南部州长等人来说是不足以弥补的。

不论是南命师，南部州长，南部各级部门，甚至六御府派遣在此地的人们来讲，都不希望只得到汤汤水水，各方都想要更加具体且露骨的‘东西’。

因此，南部系的集团，产生明确的诉求。

便是获得全新的外部利益资源，用以添补密仪启动的代价。

这个目标，南部系将目光，正式放在巴哈姆特身上。

所以说，艾尔莎跟左道火前任命，并非天降馅饼又或机缘使然。

反是最浅显的经济和政治问题。

彼时左道，在发现这点苗头后，自然也心知肚明。

但这种事情，是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

至少他现在的身份，不足以座上棋手之位，谈论个中得失。

故而，左道看准这点，将其付诸在行动方面。

正如从出发开始，他就掐住此处，来争取他与艾尔莎的利益和话语权，哪怕他们的履历微末的很，战力浅薄的不行，自身话语权更是可以说没有的情况下，却能一路顺风顺水，谈笑风生。

简单来说，狐假虎威，他也是专业的！

回到正题，第一点说完，自然也需要剖析第二点。

其二，华域方面。

把稍微寻常的层面讲完，就不得不提这个该死的世界了。

这是一个以神秘为主要体系的世界。

虽然不同的地方风俗有些许区别，然而无法否认的是——

如果人类没有神秘，那么当今环境大概就是...

这群人拜邪神，那群人想着毁灭世界，另外一群人如疯子般，追求着神秘力量探索着所谓的真理，然后还有一群人，在苦苦地挣扎求活。

世界呢，也尽将是诸如此类的神经病们。

而不同思维的人则会变得猪狗不如，变成他们眼里的神经病和活体耗材。

虽说在左道看来...

目前神秘圈的内部环境实际上也挺偏激的，但这世界的人，他们的解决方法也很巧妙，他们给自己创造了域，进而获得归属与守护感。

这两者，让人类的神秘人士有了不算多的责任感，他们得以守住初心，拨开迷雾，走向前方，以各自的方式，保护常人们的日常。

说到此处，那对于华域最高层，即是以神秘能力为主导的六个核心部门来说，巴哈姆特的重要性便又多了一层战略意义。

需知，这个世界是有着类似左道曾经世界的地缘政治的，比方说沿海地域的外海，以及岛礁的外海，其在一定的范围内，会拥有着主权概念。

在这范围内，各域是拥有绝对自主权利的——

允许谁过，不允许谁，理论上都在他们的一念之间，倘若有人贸然侵犯，就会遭受绝对且无责任的反击。

哪怕其中过程再不人道，都不会有人说一说二，对这世界来说。

有意思的地方在于，巴哈姆特的主权海域范围，其中有着一条重要的航运线路，这条线路的神秘生物不仅少，神秘灾害的风险也极小，对各域来说，是个绝对的宝藏路线。

因此，哪一方如果能将巴哈姆特划入域属范围，那么凭借此处，就会增加己方的对外政治话语权，如果有人跟其交恶，只需禁止敌对方驶入，对方只能选择风险稍大的另外一条航线，比如，罗德岛海运航线。

更次一点，只能走风险极大的野海航线，这对于出海者们来说，绝对是噩梦般的存在，哪怕准备的再周密，也有概率因为各类神秘事件让整个船队覆没。

回至正题——

但想要将这版图纳入，也非易事，毕竟版图的收归，是需要像游戏一般，一点一点地铺出去，所以能有希望把巴哈姆特纳入的，其实只有两个地域，那便是华域跟阿来曼域。

华域方面，他们其实已经无限接近成功，毕竟出离西山市后，他们距离巴哈姆特只相隔一个赫卡里姆，所以有着天然的影响辐射，若是没人搞事的话，对华域来说仅是时间问题。

而阿来曼域也存在一定优势，彼时的他们，将临近巴哈姆特的海外岛屿罗德岛纳入边境之地，故而也有条件与实力，去尝试对巴哈姆特的收归计划。

因此，两方在这地方产生严重矛盾，也发生后来一系列的事情。

最终的结果，是巴哈姆特与赫卡里姆，被阿来曼域整成混乱之地，多年后的华域，又重新将赫卡里姆变成边境之地，巴哈姆特的工作则在筹备中，华域对此地，是绝不会放弃的。

至于阿来曼域也同样遭受报复，作为外海跳板的罗德岛，被华域干成混乱之地，从根源上切断竞争巴哈姆特的资格门票。

但是呢，阿来曼域虽然失去门票，却也没完全失去，如果有天罗德岛重新变成阿来曼域的边境之地，那么仍然可以角逐。

而这点希望，足够他们继续从中作梗，保持觊觎。

这仇呢，也就结的愈来愈深。

故此，两方近年来的摩擦，逐渐抛弃了利益考量，更多的是上头。

交手起来也多多少少都带着火气，争取搞出点人命。

说回其它的域，他们因为从最开始就缺少相关的关键跳板，故而只能以捣乱的方式，寄希望巴哈姆特保持原样。

对他们来说，不管混乱还是边境之地，都是能接受的，因为不用为航海路线去付额外的利益和妥协，只需投入一点力量或者人命就能得长久的收益，何乐而不为呢？

这种问题，无关善恶道德公良，各域的话事人深知——

这些玩意儿只有足够力量才去配讲和做的，反之，只会让己方变成一头温顺的待宰羔羊，而那些道德仁义，就是羔羊们的根源毒药。

综上所述，对华域层面来说，不说什么昔年旧账，以当今的内部局势而言，促使华域需要更多的对外影响力，并且哪怕再虚弱，也得亮出獠牙，展示自己的力量。

况且，现在的华域也算不上弱小，只是处在一个虚弱，和被大多人认为在走下坡路的状态，故而阿来曼域的存在和其矛盾，就是华域团结内部的主要对象，由此，也将荒野行动的重要性更上一层台阶。

思绪远了，这只能怪意识空间的人们总是会思路活跃。

左道这边的脑子也不例外。

回到现在——

自打通过各种资料了解到这些后，左道便发现了一个问题。

巴哈姆特的水，太他妈的深了！

深到让他有一段时间里，竟不知从何下手。

缘何如此？

在于各方都对此地投入极高的关注度和人力。

可以如此比喻：你今天带着华域的身份，在巴哈姆特买一片面包，明天就他妈会被呈送上各域情报机关的桌上，并且会详细到毫秒。

因此，在巴哈姆特干的任何事情，都会被人拿着放大镜去探究，所有异常都会被华域以外的人给阻扰，但凡进入这个鬼地方，四面楚歌和十面埋伏，都不足以支撑这出戏的背景音乐。

而左道这边又有断然不能摸鱼待命，亟待干出成绩的理由。

以至于为解决这些问题，他不知捏皱多少张纸人。

左道又为什么不能选择摸鱼待命呢？

这方面的理由也很明了。

他二世为人，深得人类的各种劣根性精髓。

也在来到此方世界没多久，便加入天朗阁的下属机关，综事局。

在那里，他体会到这个世界的严苛，又或者说华域的严苛。

严苛在哪里？

比如同为一个综事局，他跟着奘啼虽说不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神秘方面的知识和有关的权限，都会得到极大的满足，其中，不可否认左道刻意展露出来的‘天赋’加持，但更不能忽视从奘啼到程久，再到白修远的背景所提供的支撑。

如果没有他们，那么就会像其他普通的综事局成员那样，终其多年只能是个介于神秘与普通之间的干员，虽然不能讲一眼到老，但在左道看来也差不了多少，而这点，正又是他无法接受的。

他可以忍受天地灵气带来的束缚，哪怕抬起头就能看见天空的高度。

但他却不能忍受在神秘活跃的世界，只能去当一个常人，或者不上不下的特殊干员，这不仅无法满足他的求知欲，也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寄托在他人身上。

故而，左道不会放弃任何一点向上走的机会。

但是呢...

巴哈姆特的问题真的很难搞——

不过难搞也仅仅是难搞而已，左道还是有点思绪的。

首先，温玥老太太，即是现今半隐退在西山市，曾经外域的老资历情报人员，她已经给予足够的暗示，暗示华域对巴哈姆特的当今态度，中等要求，是其不能再更加的偏向于它域。

最次要求是保持着当今的混乱局面，如果能更乱一点那就更好了，而最后的更高要求，是让巴哈姆特最终纳入华域，但不论是薛燮还是温玥也有足够的表态，则是这方面急不得。

话虽如此，但左道自己急啊...

而就在这时，出离西山市后，来到赫卡里姆——

左道与艾尔莎近乎得到无条件的资源和话语权倾斜。

这让他感受到内部的风向，有点不对劲。

那是一种躁动的感觉。

千头万绪，左道最终想出一份计划，也可以说思路。

对此，可归类出一行话：由面至点，全面开花，旁敲细撬，蓄拳后发。

说人话嘛——

这鬼地方关注如此之高，而阿来曼域方面，虽然暂时失去资格但又没完全失去，那么这种情况下，正常来说只有两种办法......

要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的将赫卡里姆和巴哈姆特收归。

不然只能以锱铢必争的态度，缓慢处理。

但是对左道而言，还有第三种。

假设如此，那么就先不对巴哈姆特下口，而是将其附近地区，有关阿来曼域方面的势力对其疯狂打击，将该域的力量先做牵扯。

哪怕对方知道华域方面的目的是巴哈姆特，也会因为当下的问题选择先把精力放在别的地方。

如此一来二去，他们又会发现华域始终没对巴哈姆特，进行实质性行动，进而阿来曼域方面的高层里面——

会有相当一部分的人认为，这是华域方面的娃中娃，最终造成狼没来到效果，华域自身则可以继续等时机成熟，最终则正式入场。

在这间隙，通过兑子也好，互耗也罢，把该地的明面力量尽量消磨。

等阿来曼域开始进套，华域方面的时机没成熟，那么只要华域想，那这种套娃方式，理论上可以无限的进行，并且在这之前，任何一层的娃，都有可能变成对阿来曼域的实质性打击，而等的，就是一份时机。

这是一份经过概括再概括的思路。

而不出意外，彼时的他呈报上去没多久，便得到通过。

然而有一点，是现在接受着薛燮信息的左道，所没想的...

『薛老，上面...』

『是不是玩的有点大了？』

意识空间内，薛燮发出嘿嘿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