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城，外神陨落后。

左道接到了南命师的通讯——

青池华府，家中。

鸱吻与狴犴塑像崩裂。

它们感知到危险，而楼栋中，一群怪物正在通过应急楼梯飞爬上来。

这时，房间内被留存下来的小纸人们，收到左道的命令。

它们支棱起身体，各自分工。

小纸人们先将此前藏起来的各类疏、表，牒文等拿出来一一燃烧。

霎时间，远在另端的左道，和在此处的小纸人充满了“力量”。

最后，有几张最为特殊的表文被留了下来。

在左道远端操控下，小纸人选择燃烧其中一张。

——《荡秽文疏》（注1）

“龙虎山前炼大丹，六天魔王心胆寒，自从跨鹤归玄省，清风明月绕降坛...”

另外一边，左道轻声颂念，脑海中出现诸多观想，手中不停掐诀。

随着疏文燃尽，他的身边旋起清风。

是的——左道开始“作弊”了。

荡秽文梳的作用，在曾经世界是用于洁净坛所。

凡大型法会，或驱邪道场时，会有或繁或简的一套流程，根据需求所定。

在左道的长期魔改下，他首次尝试应用于这个世界。

将不管是流程，还是疏文内容都做出大量修改。

最后，把具体的力量——指向了‘天’。

借天地正气，来加持自身。

说人话，则是实验成功，不管是他还是纸人，去攻击污染者或者怪物时，理论上都能刀刀平砍带暴击。

而他敢这么做的缘故，就得感谢这些日子来所吃到的各种“瓜”了。

“天命行者...人人如龙...听风观行...萌芽春生...神秘传承...修士体系...天地灵气...大洞密藏...破碎天命......”

各种秘闻，让左道对华域有了全新深度的理解。

对这个世界的神秘体系，得到更多样化的看法。

也让他心中，环绕着一个想法。

——若以不沟通神灵的情况，引动大量天势间的正向力量，会如何呢？

左道于乱局中做出尝试，现在，是个浑水摸鱼的好机会。

下一刻，属于华域的那无垠之海般的天命，悄然转动。

左道眸子染上金光，他麾下的所有小纸人，也都浮现澹金色的光蕴。

这股力量让他倍感熟悉。

“这是那时我拿证件，念自己职称与守则时的力量？”

“并没有不好的意外，这说明华域目前是不存在‘神’的，如果存在神明，那这股力量不会这么容易被引动，当然，也有一种可能，她们正处于‘断网’现状。

“倘若有神明存在，这就等于较为严重的窃取权柄，那肯定会得到某种程度的回应，干扰，甚至不大不小的惩罚，但现在没有，就很说明问题。

“现在我的方式，相当于跟‘老天爷’打个商量，借点力量降妖除魔，维护众生，匡扶纲常...”

如此思索，左道确认每只小纸人都有着那种不多，但又刚正的无形力量加持，旋即他释放出藏匿的小纸人，开始“屠戮四方”。

然而这时，一个超乎左道预期的事情发生——

他的意识，陷入一片无法言说的空间。

好在他的身形并没有停止，仍在往前飞，身后的黑幕也在向前探。

左道的意识，被拉入这片空间——

四周似乎全是多彩气云，那些颜色，他没法说清。

前一秒，是这个颜色，后一秒，又变一个颜色。

他甚至丢失了时间与空间感。

他能感到现实中的自己在向前跑，现实中的纸人们也在被自己操控着。

但是主体意识却来到这个地方，一个怪诞陆离的世界。

在这里——

形状失去了意义，它们不停地在扭曲，让人无法认知到具体的形状。

颜色不像色彩却又有着色彩，它们有着颜色，但没法分辨出那是什么。

空间如同一个海绵，左道“看向”哪里，哪里就在发生动态褶皱。

时间亦褪去了存在感，他可以感觉到快，也可以感觉到慢。

到了这时候，左道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也出现了变化。

他属于人的情绪波动，完全被剥离。

左道还能感觉到，自己许许多多的人格们都独立出来，他们有了情绪。

而自己们——

醒来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控诉主人格的霸道。

——主人格，你一天天的占了多少时间？

——能不能放我们出来透透风，你太冷了。

——什么冷啊，主人格就是个性冷澹。

——不只是性冷澹，傻逼主人格还不认识自己内心的邪恶，搁这装啥呢？

——楼上我降魔你个天尊，我们本就正派。

——谢谢，咱是诡术传承，上两楼的小瘪三别闹。

——操你妈...

——诸位，我觉得我们应该借着这个状态做点什么。

——上面利己主义别逼逼，当年看你老不爽了，今天不点草...

——别吵了，大伙冷静点好伐？

——别卖萌，恶心的我想哭。

——哭你麻麻呢，软包玩意人格。

一时间，人格们在不大友好的氛围，非常不合适的场合下，展开亲切的互相问候，而左道自己——

却没有一点情绪波动。

但左道自己，他都有点迷湖是不是自己了？

反正就是左道自个儿的灵魂，看着此情此景，闪过了如是念头：

『好家伙...』

『我终于癫了？』

没等左道借助着这份状态，去思考个中问题时。

——他悟了。

『哦，原来这里是天命之海，行者在获得称号前的地方，每个人都会来这里，借助完全冷静，剥离人欲，正视己身的特殊加持，去思考自身的天命传承。』

『不对...我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原来如此，这就是天命行者的状态...』

『哦...因为引动天地的力量，并且用小纸人正在拯救常人，这片天地，可能误认为我发下大宏愿，大作为，便将我扯入这里，想给我安排个名分？』

『但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南命师的安排？』

『哦...你说没有。』

『太棒了，我逐渐理解了一切.jpg』

『不过很遗憾，既然理解，可我现在还不能要。』

左道如是摇头，以灵魂体的状态。

又因为他闪过这个念头，人格们直接打在一起。

连带着现实中的小纸人，和被他寄生的人们都做出了各种发癫的举措。

——所谓天命，即是符合自身行动，自身意志，自身愿景，再与天地的某种聚合产生共鸣的前提下，大家一拍即合，完成共同的目标，互相扶持。

『不过天命行者的名头还是很好的，即便我的行为会与华域一些方向相悖，但只要我的天命不掉，就不会受到华域某些威权的审判，也就是一些降维打击。

『即便是在正常审判流程上，我也会受到特别优待，会有人反复商议，一直商议到我没事，属于那些同位天命者的争取，好巧不巧的是，似乎大多天命者，不是身处高位便是有大量资源，所以真有人要整一个天命者，约等于：堂下何人状告本官家属？

『并且，天命行者的地位上似乎非常高，无视了个人强弱直接跨越阶层，这天命之海怎么一直在诱惑我呢，真的是...

『看着是很美好，可一旦接受，等于给自己的结局，做了个注定，以一种因果层面上的方式，进行扭曲。

『要不你给我点选择让我看看，都有哪些称号，以及让我感受下，不合适就离开，下次再说？』

左道在这无师自通的地方，如是所想。

谁曾想，这份接近刁难的要求，天命之海居然很配合。

一种无言自明的信息，在他灵魂中诞生。

一同的，还有他身前气运浮现出的文字——

『——应运者？』

『不大好，简直就是人生高光完，直接快进到风光下葬。』

一个人格冒出来吐槽。

『——穿...穿越者？』

『对不起，不大熟悉，不要联络了，你可别瞎说啊！』.

弱气人格勐地起跳，拍散这天命。

穿越者称号消散——

随之而来的，是漫长的酝酿：阴...权...守...谋...死...开...诡...命...主...救...唤...葬...贪...枢...法...斩...定......

一个个文字不停翻涌，但最后都因为各种问题，没能形成完整的称号。

而左道却能感觉到，这些文字似乎都跟他挺有缘的？

左道就在天命之海中，忍受着发癫的感觉，看着事情变化。

若非他能与外界的现实产生互动，没准自己都要急了。

但也因为他能跟现实的纸人产生互动，导致他的思维状态极度割裂。

就在这时，一个文字忽然定格。

左道的心神，不自觉被吸引过去。

一种无名的季动犹然勃发。

——裁定者。

当这个天命称号出现的瞬间，左道感觉到莫大诱惑。

他所有人格都进入阿巴阿巴的状态，集体造反想要去接受。

这是一种命运的诱惑。

可惜，左道的主人格进行镇压。

『怎么没有信息？』左道疑惑想。

『必须接受天命，才能知道？

『你天命之海，还玩起营销是吧...

『那便算了，让我离开。』

左道想要离开，但天命之海挽留住了他，并给一点点信息。

『以己之心，裁定诸事？』

同一时间，左道的魂海内。

他的命书上悄然浮现了三个非常浅澹的格局：天卷，亨通，万险。

纸灵看见，左道自然也就看见。

他知这三格局的意思，但没时间分析，因为左道正在跟天命之海沟通。

『能缓缓不？』

『哦...可以啊。』

『你说现在即便接受了，我可能无法承接？

『因为我现在做的事情，只能勉强浮现，很可能会造成天命不全？

『天命不全，既是接受这份因果干扰，却不能得到完整的判词，也就是能力不完全，没法得到完整保护，却又要承担命运改变带来的代价，容易夭折...』

『还能等等，不会消散，这份力量会观察着我，直到我符合标准时，成为正式的行者，或者相悖时离开？』

『那也行，我就先走了啊...』

左道发癫的自言自语。

下一刻，他回归了现实。

他仍然被那黑洞所追逐，也在南命师此前的商谈下，做着客串支援的任务。

但一切，发生了点不一样。

左道的主观能动性上来了。

他机缘巧合下，获得了一份底牌。

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落下帷幕。

但一个让未来很多人头疼的人，正在暗中上浮。

......

综事局。

随着小纸人的横空出世，他们也发现这个变数。

各地的压力在减轻，甚至包括综事局这边。

有些人认得，有些人不认得。

但不妨碍他们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这东西是啥啊？

他们挠头了。

那些小纸人明明看着不强，甚至说看起来很弱鸡。

拿着跟大号牙签差不多的武器，让人很怀疑它们的作用。

但就是这些小纸人的攻击——

却每一击都能对那些污染者，和脑袋长成眼球的怪物造成莫大伤害。

他们是真看不懂啊——

一时间，他们搞不懂究竟是对面进化出岔子，演变出碰瓷习性，还是说这些纸人是敌人的人，正在麻痹他们。

不过很快，战时指挥部的第四序列指挥官，下达敌我识别。

将这个...

也不好说是啥。

姑且叫纸片人的东西，认定为友军，且示意不用去刻意配合它们。

但这一幕，给许许多多的人，内心造成极大程度的震惊。

这或许就是数量带来的感受。

虽然这些小纸人的出世，并不是真正的力挽狂澜，但客观上减轻部分压力。

不过纸人虽多，但左道的神念，以及他制造纸人的时间却是有限的。

故而在前期蜂拥而出，与蝗虫过境的大场面之后，伴随而来的便是辐射区域的增多，小纸人的密集数量在指数级下降，而不可避免的伤亡，也让它们的影响力在往下走，但已经足够了——

这些事情，综事局密仪室的人们也有所耳闻，但没时间去看。

他们也有要事。

他们忙得连眨眼睛和喘口气，都好像在犯罪。

作为本次危机中的C位但当，他们又要负责物资与人员装备的各处投送，也要安排顶不住压力的在外干员们的死活，还要去解决秘仪·彩虹桥超负荷运转带来的各种问题，比如现在——

密仪室的办公室内，一干员直接踹开房门吼着：

“室长！彩虹石不够了！”

原本正在排次的室长，下意识调出储备数据，他眼睛一黑。

那殆尽的库存，与现在只有可怜巴巴，三个百分点的能量储备...

室长一个合计，发现还不够将目前待运转的名单进行一个来回！

“他妈的...”室长骂了一句：

“怎么不早说！”

大失风度的下属，在高压下也没尊卑之分，焦急的回道：

“我给室长留言了，你没回啊！”

见状，室长果断避开这个问题，他瞪着眼睛：

“还能不能搜刮出一点来？”

下属给了个死鱼眼：“我要是能拉出来，那可能有？”

“......”二人沉默。

“用备用材料吧。”最终，室长做了决定：

“之后，就申请将秘仪销毁。”

......

密仪室核心区。

一群密仪室的干员，在室长带领下，押送着一群被戴上镣铐，蒙上眼睛，封住嘴巴的死刑犯们一同走着。

当抵达那扇门前，室长深吸一口气，用权限卡一刷，防护门打开。

七彩的光晕，除开被蒙住眼睛的犯人外，所有人都下意识眯眼起来。

这个光彩，太炫目了。

让人能勾起心中最美好的念头，想去远方。

他们停在门前，没有进去。

而在室长示意下，干员们将这些犯人眼罩取掉，旋即一个个推进去，而每个被推进去的人，都会干员们低声一语：

“一路走好——”

最后，防护门关闭。

室长拿出终端，输入某种指令。

......

核心区内，犯人们目光中尽是茫然与不解。

他们是被综事局抓捕而羁押的犯人。

每个人都经过地方司法部门的判决。

在吃一顿断头饭与亲属告别后，他们去参加了人生里的最后一道流程。

按理来说，他们的故事便到此结束——

但等他们失去意识再醒来时，却发现他们被监禁在综事局里。

没人告诉他们什么原因。

平常就好吃好喝的囚禁着，病了也会有人负责。

只是没人跟他们说话，除了他们自己会隔着监狱小窗户聊天。

日子仿佛也挺好，对他们来说。

毕竟，活一天算一天嘛——

直到今天，他们心生不好的预感。

那种要上法场的恐惧感，再次涌上心头。

而现在，他们面面相觑，满脸茫然。

碍于嘴巴被封着，他们只能呜呜嗯嗯的互相打眼色。

只见室内，地面铺满五颜六色的泡沫席垫，拼图类型的样式，让这里充满童话感，而在他们前方，有一白白胖胖的婴儿，正嘤嘤呀呀的看着他们。

他，似乎好奇这些奇怪的人进来要干嘛？

忽然，天花板上方的细小探头发出光芒。

三维虚影图照射在孩童的身边，也将婴儿的注意力吸引到那。

三维的虚影图是花城的缩影模型，婴儿手脚并用的爬至，他停在前面，含着胖乎乎的小手指，下一刻，城市缩影上浮现出许多蓝色与红色的波纹光点。

旋即，婴儿的双目浮现出七彩颜色，他似乎得到命令，支棱起摇摇晃晃的身体，小手一个个去戳那些目标，而他身上浮现出让人看一眼便会头晕的繁杂花纹。

随婴儿举动，花城各处浮现秘仪·彩虹桥的波动，或是接送人员，或是投送物资，而只要知晓一些神秘知识的人，此刻便会恍然大悟，这个看似是婴儿的孩子，他不是人，而是秘仪·彩虹桥的本尊。

然而没多久，婴儿忽然停止动作，他一屁股坐下来，努力仰头看向上方探头，小手指指自己嘴巴，又摸摸自己肚子，似乎想表达什么。

可是等待片刻，上方却没有反应，他哇哇大哭。

哭着哭着，婴儿忽然停止了哭声。

他太饿了。

他转头看向那些面露惊恐的死囚们。

他露出了微笑，幼齿开始变得尖锐。

似乎属于底层逻辑的某个禁忌，苏醒了。

......

核心区外，只留下室长一人在门外。

他看着终端显示的秘仪储备能量从3%降低到了0%，但很快又一路攀升，一路来到了17%，室长叹了口气，调出了操作手册——

『秘仪·彩虹桥（轻度危险~高度危险）』

『编号：2-1793』

『类型：传输型』

『使用须知壹：秘仪需长期保持婴儿形态，一旦出现智力增加，身体成长，口吐人言等情况，需进行紧急汇报，转入应急流程，停止使用。

『使用须知贰：存放区域，禁止活人等血肉类活物踏入，给养耗材统一为彩虹石，不得将此之外的灵性材料带入区域，以及升灵所需的食物类。』

『紧急操作：当彩虹石缺失，可投送活人进行代替，但秘仪将进入第二阶段的负面代价：嗜血成性。

『该状态下，秘仪显化的生物，将会心智肉体快速成长，前三天仍处于可控却不可逆转范畴，三到五天拒绝使用彩虹石，所有驱使前提必须活人供给，第六天将进入初步完全发育阶段，也会进入失控状态，第七天进化成高危神秘生物。』

『处理流程：一旦进入第二阶段的负面代价，即刻汇报申请，进入销毁流程。』

室长将守则拉到最底。

他略过密密麻麻的须知与其它相关——

最后点击鲜红如血的销毁确认，他按了下去。

这是支援未到时的黑暗十分钟。

属于南部州，花城，综事局秘仪室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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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注1补充，荡秽科仪这种东西做了魔改，大家不用过多在意，剩下放作家说里面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