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泽坤听她说这话,以为她是知道谁下的毒,问道:”然儿,你是不是知道是谁?“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喝下那杯酒?
后半句他咽在了嘴里,没有问出来。
莫然的眼神只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然,随即恢复了正常,看向了窗外。
”我哪里知道,只是这后宫里的女人哪个不是这样?还用得着我说吗?“她这话倒也没说错,不是后宫妇人,还会是谁。
莫然这样苍白的模样,又让他想起了她在阵前的那一天,也是这般嘴唇苍白,面无血色,眼神却是非一般的坚定。
”然儿,朕向你保证,不管是谁,朕一定会让她付出代价的!“宫泽坤是真心实意的说出这句话,就如同他在当初在莫南面前下的歃血誓一样。
不管当初如何,现在怎样,他是真的好好想过他们可以一直好好的在一起的,只是事中多磨难。
莫然看了他良久,轻轻的点了点头,身子往里彻了彻。
”你也过来躺一会儿吧,今日也是操劳一整天了,怕也是会累的。“她听岑儿说宫泽坤在她昏迷的时候还去了上书房。
宫泽坤也不推辞,窸窸窣窣的脱了衣服,只穿着中衣躺在她身旁。
“此事我已经交给良瑜去调查了,他的能力你放心,一定会给你个交代的。”
许是现在就只有他们两个,许是他今日想起了往事,她听见这一个月来第一个自称是“我”的,而不是平日里的“朕”。
“好,我信你。”信的只是你,不是北夏的皇帝,嫔妃们的朕,是他。
梅良瑜在出宫门的那一刻听到了李德全的声音。
“王爷!王爷留步!”
“王爷,咱家来传皇上的口谕。俪妃娘娘那事,皇上交给您去查办,说要秉公办理,不论是谁,只要还娘娘一个公道。”
李德全是知道庭妃的,传这个话也是不想皇上有一天会怪到自己头上。
“王爷还是先别出宫了,皇上结果要的急,王爷还是先去审问一下那些宫女太监们吧。”
梅良瑜点了点头,说:“本王知晓了,有劳公公了。”
虽是这样说,但他一介外臣,那么晚还待在后宫里面实在有伤风化,梅良瑜还是第二天才进宫去审问的人。
这件事查起来也不难,李德全也就是只问了五六个人就问出了庭妃的事情,梅良瑜更是雷厉风行,几个人问下来,事情经过就已经知道了。
庭妃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也不想想,俪妃要是真的出了事,她的那个母家,是不是真的能保住她。
梅良瑜拿到结果,冷哼一声,先是去了卿俪宫去见了莫然。
他在卿俪宫里带了两个时辰方才出来,也不知是说了些什么。
出来后,他就直接去了上书房,当着上书房众大臣的面说出了庭妃的劣迹,何淮也在其中,庭妃做这件事并没有给他打招呼,现在通过梅良瑜的口知道,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王爷,虽然您是奉旨查明事情真相,但您说话也要讲究证据呀,庭妃娘娘有皇子抚育,为何还要害一个孤身一人的俪妃?”这里有几个平日里面就偏袒何家的人,听到他这样说,站出来为庭妃说话。
“本王没有证据自然是不会乱说的。”他的示意了一下身后的随从,从外面带进来了一个人。
“奴婢参见皇上,参见众位大臣。”一个怯生生的奴婢罢了,能有多大能耐能指认庭妃?
众人心里也都明镜似的,何家在朝中一家独大,谁敢惹上他们?
“朕问你,你可有证据指认是庭妃给俪妃娘娘下的毒?”宫泽坤正声问道。
那个宫女平日里只是在御膳房里端端酒水,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抬头,看见宫泽坤不怒自威的坐在大殿上,连话都说不清了。
“奴婢..奴..奴婢亲眼见到的。”
“你可是要对自己说的话负责。”说话的人正是何淮。
那个宫女本就是害怕,何大司马这一句话,竟是把她生生给吓哭了。
“奴婢,奴婢不敢,不敢撒谎啊,大司马,奴婢只是说了自己见到的。”带着哭腔还是说了同样意思的话,一个区区奴婢,要是假的话,现在只怕是连嘴都不敢张了。
可是众人虽然明白,但当着何淮的面谁也不能说是庭妃下的毒。
“何大人,您要是不信,咱么可以传来庭妃娘娘一问就知。”说完他抬头看向了一语不发的宫泽坤。
他点了点头,“传庭妃。”
是李德全亲自去的花居殿,但并没有说是什么原因,庭妃一路上问了几次皇上为何传召她,他也只是含糊的说过去了。
“娘娘小心北庆王的话就好。”临进去之前,他还是小声提醒了庭妃一句。
庭妃也是聪明人,这一句话,联系宫中发生的事情,她就知道,事情还是查到她头上了。
如果莫然真的是中了雪蟾毒,她还是真的会心虚,但一想到莫然中的毒和她没有关系,她没有必要承这个虚责。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这上书房是朝堂重地,臣妾是后宫之人,还是不便久留的好。”她这话说的落落大方,也是字字在理。
宫泽坤听闻也是点点头,似是同意她的说法,诸位大臣面面相觑,觉得庭妃如此磊落,不像是下毒之人,北庆王会不会弄错了?
“北庆王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就好。”
“臣妾知无不言,只是不知北庆王饱读诗书,需要问臣妾何事?”
梅良瑜拿着那封已经泛黄了的信纸,递到庭妃面前。
“娘娘可认得?”
没想到他连吴婆都查到了。
“一张陈年信件罢了,有什么稀奇?”庭妃自是不能认得,她看了一眼就把头转到了一边。
梅良瑜出奇的没有在追问,而是收起那张纸,转言问了另一个问题。
“娘娘,皇子大典之前,您可有去过御膳房?”
“本宫为什么要去那个地方?本宫一直在照看着祈儿,没有离开过大典,宴席之后才出的门。”她有花居殿的几个宫女们作证,就算梅良瑜再细问下来她也是不怕的。
“娘娘可喜欢皇上赐的钗头礼?”他这话语转的快,在场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庭妃更是一愣,随即说道:“本宫自然是喜欢,皇上御赐的每一件东西都是本宫须得珍藏之物。”
她虽然不明白梅良瑜为什么要这样问,但她这样回答,总是没有错的。
“娘娘喜欢就好,本王还以为娘娘把钗子扔到御膳房是因为不喜欢呢。”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金丝缠绕而成的凤尾金钗。
庭妃震惊的看着他手里的东西,一时没有说出话来。
这确实是她钗头礼里的东西,这一件是那些东西里面最为贵重的,因此她才是在满月礼这天戴出去,又因为昨日事情太多,一时没有发现钗子掉了,没想到竟是让北庆王捡了去。
“仅凭一个钗子就说是比本宫下的毒,未免有些太牵强了吧。本宫昨日在宫中宴席各处都有过停留,凭什么王爷说是在御膳房捡到的就是真的?没准是本宫掉在别处,王爷捡到了故意说是在御膳房捡到的。”
她这话虽然有些强词夺理,但也不是全无道理,毕竟何家和北庆王之间本就是势如水火,这样好的机会可以打压何家,北庆王还真有可能兵行险招。
“庭妃娘娘,这名宫女说大典前一个时辰在御膳房见到的你,既然娘娘说自己没去过,那那个时间娘娘在何处,做什么,可有人证?”
庭妃的眉头不自然的簇了一下,说:“本宫自然在花居殿里等候宴席的开始,整个花居殿的人都可以为本宫作证。”
“娘娘说的可是真话?”他语气有些阴森森的,听得庭妃心里只发毛,但一想花居殿里知道她外出的都是自己的人,怎么可能为他作证。
“本宫虽不是君子,也知一言既出的道理,此话自然是不假。”
“皇上,微臣请求召见花居殿里的宫人。”他这话可是惊到了一旁的庭妃。
“王爷,花居殿虽然不是很大,但上上下下也有几十号人,全都叫来这上书房,像是什么道理!”何淮看他提的要求越来越过分,忍不住开口为自己的女儿说了句话。
谁知梅良瑜却是没有反驳他。
“大司马说的有道理,那就只把庭妃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叫来对质一番,她日日跟在娘娘身边想必对娘娘的去向应该是一清二楚的。”
他既都是说了是庭妃的贴身宫女,还能为他说话不成?众人也不知他的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本宫没什么好怕的,王爷自可把青叶叫来。”
见到庭妃松口,众人也都以为她是自身磊落,不怕对质的,也没人发现梅良瑜嘴角处露出的一抹黠笑。
李德全很快就把人带来了。
“奴婢参见皇上,参见娘娘,参见诸位大人。”青叶的表现还算是落落大方,不想方才的那个宫女那般慌乱。
“朕允你起来回话。”
毕竟是庭妃身边的人,皇上此话可是给了庭妃的面子。
“奴婢谢皇上隆恩。”
“青叶,是吧?本王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要是让本王知晓你在说谎,后果嘛,你是知道的。”
庭妃冷哼一声,觉得他恐吓青叶就是有用的吗?
“奴婢一定实话实说,不敢欺瞒王爷。”她面对梅良瑜竟比方才给皇上请安还要拘谨。
“本王问你,昨日你可是与庭妃娘娘寸步不离?”他的语气随意散漫,似是又恢复到了平日里的那个温文儒雅的人。
可只有青叶知道,他越是随意就越是看重,越是散漫就越是不会轻易放过。
“回王爷,不是。”毕竟北庆王才是她的正主子,她最终还是要忠于北庆王府的。
庭妃听到这个回答,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那是什么时候不与娘娘在一起的?”
“寅时三刻,娘娘独自出去办事,未有叫奴婢跟随。”
寅时三刻,可不就是与那个御膳房宫女所说的时间一致。
“你为何记得那么清楚是寅时三刻?”梅良瑜这样问就是不想让庭妃有任何可能翻供。
“小皇子喂奶向来按照时间来,寅时三刻小皇子喂奶的时间,奴婢刚去吩咐完奶娘,娘娘就出去了。”
时间上是合情合理的了。
“庭妃娘娘,这位可是你的贴身宫女,娘娘还有什么话说?”梅良瑜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看着她。
庭妃怒视而立,眼睛瞪着青叶说不出话来。她没想过青叶会背叛她,所以刚才才把话说的那么绝。
“庭妃,那个宫女说的,可是实话,你寅时三刻出去做什么?”
这话是宫泽坤问的,他心里是不希望那个人是庭妃的,毕竟他是愧对过她的,如若真是她下的毒,这是他最不想见到的画面。
“臣妾,臣妾......”她没了刚才面对梅良瑜时的气场,一脸苍然的表情。
突然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睛里冒出一丝光亮。
“臣妾出去是因为,有人给臣妾了一封密信,说俪妃企图破坏祈儿的满月礼,要砍断祈儿的长生树,臣妾出去只是去查验一番,看俪妃是不是真的如信上所言。”
这话听着倒是没有破绽,也情有可原。
“信呢?”
“......臣妾扔了。”
“那有为什么不带人,而是单独偷偷摸摸的出去?”
“臣妾......臣妾怕信上所言虚假,带人一起去恐生枝节,坏了俪妃的名声。”
这样一说倒更显得她的风范不假,她偷偷出去还是为了保住俪妃的名声。
“你亲眼见到俪妃砍断了长生树?大典上树还好好的呢!”宫泽坤听她这样说,莫名的来了气。
“臣妾亲眼所见!那树现在看着还好,只怕不能人碰,碰一下立马就会断,若是到日后树断了,俪妃身上也没了责任。”
梅良瑜忽的开了口,说:“皇上,口说无凭,不如臣亲自去把树拿来,现场检验一番,就知娘娘所言真假。”
“准。”
庭妃听到宫泽坤同意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梅良瑜从祭坛把还在接受祭祀洗礼的长生树拿了过来,只是树太高,进不了上书房的门,一众人都来到了上书房外面。
“皇上,就有大司马来检验此树吧,省的到时有人会说臣力气太大故意折断了树。”
何淮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看向了宫泽坤。
他一点头,算做是应允了。
何淮上前仔仔细细的把长生树查看了一番,每一条枝子都用手仔细的检查,生生查了又一刻钟。
“皇上,此树......没有问题。”
这是今天庭妃的第二次目瞪口呆了,父亲竟然说没有问题?
“娘娘,您还有什么要辩解的?”
庭妃的嘴张开又合上,看着宫泽坤渐渐冷下去的脸说不出话来。
就在众人声默的时候,一道声音打破了此时的寂静。
“俪妃娘娘驾到!”
正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