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妃原本要喷涌而出的怒气随着宫泽坤的到来被强行压了回去。
她可不想让皇上见到她失态的样子,毕竟她一直是以温婉贤良的名号在后宫里称自己的。
庭妃白了莫然一眼,不打算再和她纠缠下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脸上摆出一个任谁都挑不出错来的表情,站起来去迎接皇上。
莫然被她这一连串的动作惊着了,这人也太会演戏了!
前一秒怒发冲冠,后一秒却温顺的样子像一只猫,这样的变化真是令人咋舌。
“娘娘,你也该站起来的,皇上跟前不能坐着。”岑儿见她还在座位上坐的好好的,不见有起身的样子,趁着宫泽坤还没来,她在一旁提醒着。
“恩。”她这才慢悠悠的站起来,站到庭妃的后面,今天她是来闹事的,可不想在宫泽坤面前出这个头。
她刚站稳脚步,一抹明黄色的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臣妾参加皇上。”庭妃的声音也确实是好听,婉转如玉,盘珠清脆,平日听着入耳也是如歌。
但宫泽坤现在可没那个心情去欣赏庭妃的声音,大步迈入花居殿之后眼睛就搜寻这他心里的那个身影。
看见莫然好好的站在庭妃的后面,除了面色不善,看起来倒是没有什么大碍。
他心里的石头立下是放下了。
“平身吧,免礼。”
他这话自然是对庭妃说的,因为莫然只是象征性的弯了弯身,行礼什么的,在她眼里都没有必要。
“谢皇上,臣妾方才与妹妹正用膳,不知皇上用过了没有?”庭妃看莫然又要上前的动作,抢先一步说道。
“朕用过了,你们没吃完就继续,不必顾忌。”宫泽坤皱着眉看着那一桌子的菜,满是油腻腥辛,莫然竟然会留下来吃饭?
莫然和庭妃闻言也落回了座,庭妃给青叶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莫然的那边。
青叶也是立马就明白了庭妃的意思,走到庭妃面前盛了一碗汤到莫然面前。
“俪妃娘娘,这碗汤就由奴婢为您盛吧,我们家娘娘也着实是虚弱乏力,奴婢代娘娘赔罪,就不要为难娘娘了。”
“放肆!青叶,谁给的你胆子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庭妃一声喝到,“皇上,不要听那贱婢得挑拨,我和妹妹之间没有什么为难不为难的。”
说是不为难,庭妃看向皇上的眼中却有莹莹泪光在闪烁
“哼!”莫然冷笑,这样的神情,这一番话说的,倒真显得她善良大方,好像自己对她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一样。
宫泽坤揉了揉眉心,无奈的看向莫然,说:“你又怎么了?哪件事惹得你不快了?”
哪件事?他不知道吗?
从之前的给她脸色,给她下马威,还有她的妃位位份,她超越仪制的六抬步辇,又让她自己一个人在洞房花烛夜里独守空房,这一切都令她不快!
从莫然知道宫泽坤立的是庭妃之后,她心里就一直有一块巨石压着,闷堵的就没痛快过。
在以前宫泽坤做储君的时候莫然就知道何庭芳爱慕他,她送来的帕子,上面的鸳鸯,招示了她的心意。
梅良瑜也知道这件事。
司清歌也知道。
只有宫泽坤以为可以瞒住她,那张帕子没有被他扔掉,至他登基前还在书房里放着,无时无刻不提醒她,有那么一个人在暗中和自己抢同一个人的心里的那块地方。
他登基后立得第一个妃子竟然是她!莫然在知道的那一刻心脏就被猛猛的刺穿了,她竟不知道,何庭芳什么时候入的宫泽坤的眼。
许就是从那块帕子开始。
庭妃入宫前绣工在京城大家闺秀中数一数二的,譬如她的帕子,譬如那个香囊。
她的存在就是莫然的一个心结。
“谁惹了我,皇上不知道吗?”
她一句“皇上”,惹得宫泽坤心里一颤。
“朕还真不知,俪妃说的明白些。”他咬着牙盯着莫然,只觉得她气人。
这正元殿里闹闹也就算了,这出来还闹的更厉害了,天知道他一回去听底下人说她去了花居殿,他有多害怕。
“无话可说。”莫然也跟他较着劲儿。
“无话可说!”他手一指青叶,“你代娘娘说!”
青叶忽的被点到了,有些不知所措,看着庭妃深思莫测的表情,她下意识的就跪下了。
“跪下做甚,朕要你说!”
“是……是,刚才俪妃娘娘,她硬要去抱小皇子,惹得皇子大哭,还要求……要求庭妃娘娘亲自给她端汤盛饭,伺候她用膳。”
莫然看着她,觉得她也是和她家娘娘一样,比戏子还会演,这话一半真一半假,连她听了也觉得自己太过于娇纵狂妄。
“这不是胡闹吗?!”宫泽坤一拍桌子,“然儿,皇子还小,你又不会抱孩子,非要抱他做甚。”
说完他又觉得这话语气有些过重,又柔声说到:“然儿,你要真想抱,等祈儿满月了,身子好些,再让你抱抱。”
“谁稀罕抱她的孩子!”莫然也被说气了,指着她就大声叫喊道,“何庭芳,你那些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还有你的孩子,早产能活……”
“莫然!”宫泽坤喊她的名字叫止了她剩下的半句话。
孩子的事情在宫泽坤心里也是个结,庭妃的第一个公主就没有活下来,好在是个双生子,祈儿对他也是个安慰。
“莫然,说话要有个分寸。”宫泽坤沉着声对她说。
莫然其实刚才也是在个气头上,口不择言,这样的话她也知道是有多么不好,可现在她也拉不下这个脸面去说不是。
“知道了。”她把头偏向了一边,也是极差的语气。
虽然也不是什么好脸色,但宫泽坤和她在一起那么多年了,也知道她是知道那话不该说了,就是抹不开面。
“行了,这顿饭你们也是吃不下的,收下去各自去歇着吧。”
一旁的庭妃却不想结束今天这场闹剧,她还以为凭着刚才宫泽坤的怒火,会把莫然说骂一番,所以才在一旁静静的看戏。
想不到只是这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让她走了。
可看着宫泽坤冷峻的眉峰,不容置喙的眼神,她也不敢再多嘴什么,吩咐身后的人去把饭菜撤下去。
“你也是,跟我回去。”宫泽坤拉起莫然的手就向门外走。
“臣妾恭送皇上。”
庭妃送走了他们,也开始烦闷起来。若是连事及皇子都不能奈何得了俪妃,那她得要怎么样才能铲除这个眼中钉。
……
“宫泽坤!”他走的很快,莫然在后面被他拉着也有些跟不上,“你放开!你抓的我手疼!”
莫然手里挣扎着向从宫泽坤的拉扯里挣拖出来,可是宫泽坤攥的太紧,她怎么也甩不开。
宫泽坤闻言倒是手里力道轻了一些,脚步也放慢下来,让莫然能够跟得上。
又是一路无言,她被带回了正元殿。
“你们都下去!”宫泽坤扬声让那些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
“然儿,你说你今天去庭妃那里闹什么呀,她刚生完孩子,也经不起你折腾。”
莫然气鼓鼓地看着他。知道庭妃不经闹,所以她都是让那青叶慌乱出力的。
她也不是那么任性的非要对庭妃出手,就是一口气在心里堵着,找个地方发泄。
“然儿,昨天没回来也都是怪我,你有气冲我发好不好?”
别憋着自己,也别伤了她人。
这是他心里所想。
可这话到了莫然耳朵里就不是这个意思了。
“你前几个时辰方才说完我可吩咐这宫里任何一个人,怎么?让那个庭妃给我端碗汤就不行,两步路她能虚成什么样子?!我看是让你心疼了。”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在我这里你的位子谁也比不上。除了你,我也不会去心疼谁。”
“我不知道,除非你把她贬成贵人,省的她那副嚣张气焰!”
他有些话不便说明白,但他也知道莫然不是什么朝局都不懂,庭妃的位份不能再高,但也不会低下去。
“然儿,你该知道我现在的处境,他们何家……如今还不能动。”
“那等能动了你再说这些话。”
说完她甩开他就跑出了正元殿,不等他把下一句话说出来。
岑儿在殿外等着看见莫然出来了,也就跟在后面一起走出了正元殿。
独留宫泽坤在房里伤神。
庭妃和莫然,他之前心里有意让二人言和,起码是互不相范,只是如今……
难呐……
高丽而今也不安定,外忧未定。
朝中有人把持朝政,这个皇帝做的不安稳,内患未解。
心里一直牵挂着江山社稷,如今连着后宫他也未能安排好。
自己是不是也太无能了。
他没那个心情在继续批折子了,索性也出去了。
梅良瑜从上书房出来去给太后请了个安,出来便看见宫泽坤两眼无神的在御花园游荡着。
他一路神色恍惚的连梅良瑜给他行礼都没看见,只顾着一步步的往前走。
“皇上……皇上?”他跟在宫泽坤身后,见他越走越远,甚至有向宫门外走的迹象,上前两步在他耳边喊了几声。
“……恩?……”宫泽坤这才发现他一直跟着自己。“良瑜呀……怎么了,喊我是有何事?”
梅良瑜:“臣没有什么事情,皇上,您有什么事吗?”
“没,没有。”宫泽坤发觉自己竟然都到了宫门口了,“良瑜,去你府上吧,陪我喝一杯,咱们也许久没有把酒言欢了。”
“好,皇上,那臣先把马车叫来。”梅良瑜行了礼,转身去叫马车。把酒对饮自是美事一桩。
至于言欢,梅良瑜自嘲的摇了摇头。
卫管家见到皇上来了北庆王府,心下里先是吓了一跳,但见自家王爷淡定的神情,也就安下心来,得了吩咐,不一会儿就把酒菜准备好了。
宫泽坤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一饮而尽,又接连喝了两杯,抬头却看梅良瑜杯子依旧空空的,一滴未喝。
“良瑜怎得不喝?”
梅良瑜:“臣怕也喝醉了,没人听皇上诉苦了。”
听他是在暗讽自己,宫泽坤倒也不恼,又斟了满满一杯,也给梅良瑜倒上了。
“我看你就是心疼这些酒,舍不得喝,来,我给你倒,喝。”
梅良瑜端起酒杯,虚虚的点了下桌子,说:“那这杯臣就敬皇上。”
见他喝了,宫泽坤又给他倒满,二人一连又喝了七八杯酒,宫泽坤缓缓开口:“你说,我当这个皇帝是为了什么?”
“匡扶北夏,国泰民安,为天下安宁。这不是皇上当初说的吗?”
“是啊,不就是为了这个天下吗?自己怎么就没给她们留个位子呢?”
这句话宫泽坤说的声音很小,但梅良瑜还是听见了。
他说的是,
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