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刚生出来就没有哭声……莫不是这孩子没这命留在世上。
都知道庭妃有多宝贝这一胎,而这又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一举得男那就是皇长子,就算是个公主也是个长公主。
她怀孕的时候宫里还说她这是上辈子积攒了多大的福分能够刚进宫就怀上皇子。
现今看来这一跤是把她这福分生生给摔没了。
宫泽坤的眉毛都快皱到一起去了,听到宫女说婴儿不哭,心脏都抽搐了一下,手心里一握都满是冷汗。
他抬起手示意徐太医去瞧。
众人看着襁褓里的婴儿也捏了一把汗,连大的动作都不敢做,徐太医上前举起颤颤巍巍的手查看了一番。
他面如灰色的说:“皇上,小公主……仙去了。”
他的孩子……
第一个孩子……
就这么没了……
太医说还是个公主。小女娃软软的在怀里,能向父皇撒娇耍赖,柔声提醒自己注意身体,时不时的给他闯个祸,怯兮兮的来向他认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
他以前就曾说过,如果他以后有了女儿,一点把她宠到天上去,让她要金得金,求银得银,要把她的眼界抬到九霄上才可以。
上天听到了他的心底,给了他一个女儿,可是又觉得他的运气太好了,怎么能江山、儿女什么都有,又把她收回去了。
“徐太医瞧仔细了?”宫泽坤的声音都有些嘶哑了。
徐太医,那样伤人的话他不忍心说第二遍,缓慢而沉重的点了点头。
幼子早逝,这对皇家来说是常有的事,可每每还是令人心神惋惜。
这里众人正伤神,另一个产婆忽然急急忙忙的从里面跑了出来,脸上却是带着些喜色。
她拉住那个抱着公主的产婆,朝着她也是朝着众人说了一句可以让死灰复燃的话。
“娘娘还有,还有一个皇子没有生出来,娘娘此番怀的是双生子!”
庭妃怀的是双生子?!
这八个多月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庭妃的肚子是比寻常孕妇大一些,但他们只当她是将养的好,孩子长的大了些,不想竟是这样的结果。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句话震惊到了,上天是给庭妃了多大的福气呀,一个孩子没了还有一个。
“快!快去!”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徐太医,他接过产婆手里的孩子让她进去给庭妃娘娘接生。
产房里已经断了的叫喊声又响了起来,庭妃也知道了自己第一个孩子夭折在出生时,这一个孩子她给予了双倍的希望。
希望能平安出生,是男是女都不重要了。
“啊!孩子……孩子不能有事!”庭妃紧紧抓着身下的单子,手上留得几分水葱似的指甲被着狠狠的力道折断了。
“啊!为什么……更痛了?!”她的肚子觉得比刚才抽搐的更加厉害,疼痛袭来的力度也更加凶猛。
“娘娘再用把力!孩子的头出来了!”产婆欣喜的说。
听到这句话庭妃像是灌满了力量一般,深呼吸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到丹田。
“啊!”
她撕心裂肺的喊叫过这最后一声,便再没了声音,她是真的没有力气了,手指抬起来都难。
“娘娘再用些力,马上孩子就出来了!”
庭妃昏昏沉沉的,听不到产婆说了些什么,感觉身下的热流更多了。自己是真的没有力气了,孩子,对不起……
她的孩子……
“……哇……哇哇……”她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就是孩子的啼哭,嘴角一勾,沉沉睡去。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这是个小皇子!”产婆抱着孩子出来给宫泽坤瞧。
宫泽坤抱着孩子,心里也是乐开了花,上天没有嫉妒他拥有的太多,最终还是给了他一个孩子。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在场众人纷纷跪地向他贺喜。
宫泽坤喜不自胜,抱着孩子看了又看,说:“皇子诞生,普天同庆!李公公,赏,这里所有人赏俸禄两年,休沐十天!”
李公公喜呵呵的笑着,说:“是!奴才替他们谢皇上恩典!”
宫泽坤抱着孩子是怎么看都看不够,小眼睛小鼻子,眉眼刻画都在他的眼里。
只是皇子属于早产,身子还很虚弱,怕他经不得折腾,就先不抱去德寿宫给太后看了,满月了再去也不迟。
“皇上,把皇子给奶娘吧,现在皇子可受不得风。”产婆把皇子又接回去了。
宫泽坤点着头,说:“对对对!吩咐奶娘好生照看,照顾好皇子,朕重重有赏!”
庭妃生孩子生了七八个时辰,此刻也累的沉沉的睡着。花居殿一晚上沉重的气氛至此也了结在婴儿的第一声啼哭中。
……
“莫姑娘,喝酒的话我带你去个地方,没人打扰的,也不怕人瞧见。”
梅良瑜伸手想去摸腰间的扇子,却摸了一手空,才想起来那扇子已经送人了。
莫然点了点头,跟着梅良瑜走在黑漆漆的青石板路上。
这条路是宫里很偏僻的了,道上连个灯笼也没有,她走这一小段路,就已经磕磕绊绊了好几下。
“拉着吧,留心天黑路不平。”梅良瑜从前面把自己的长袖甩了过来让她拉着走,他眼前也是没有灯笼的,但走的是一点儿也不磕绊。
“这芳露宫是皇上母妃生前住的,自从被贬入冷宫,这座宫殿就荒废了,没人会来的。”
梅良瑜把她带到门前让她先进去。“莫姑娘你先进去,我去取酒,去去就回。”
莫然点了点头,又怕天黑他看不清,又说:“梅大哥你去吧,我到里面等你。”
他颔首离去了。
莫然走进这芳露宫,四周环视了一下,这里还真看不出来曾经住过一个人,皇宫里还有这样荒凉的地方。
月亮已经升到了天空中央,她看殿内黑压压的一片,不敢进去,也觉得和梅良瑜在房间里喝酒是有些不太好,就去了室外的舞月台上。
舞月台的台阶上堆满了落叶,踩上去稀涑乱响。她走到舞月台的正中央,坐到边上的栏杆上。
她看见台子的两边有两个鼓,想着这既然是宫泽坤母妃生前住的,这台子一定是给她跳舞用的了,毕竟红袖舞当年可是闻名北夏内外,无人不知晓。
红袖舞,她也会跳,是四年前为了宫泽坤学的,学的有个七八成,可就是那神韵,是她怎么练也不得心的。
因为总缺少那一种感觉,所以她也就没给宫泽坤跳过,今日皓月当空,倒是很想月下舞一曲。
身姿灵动,腰身柔软,没有任何珠翠装饰的头发,随着身体的舞动而与之环动,脚尖点地,轻盈的跳跃舞动。没有水袖,但丝毫不妨碍她手上的舞蹈动作。
一颦一动都带着几丝的隐忍,想放开又不愿放开,想忍让又不甘忍让,体现在她的动作里就是有些近于疯癫的舞动。
动作与她所学并无区别,但今日给人的感觉却是有着另一番道不明了的意味。
一曲舞毕。
“好,真是好看,恰有当年元妃风范!”不知在一旁站了多久的梅良瑜鼓起掌来。
“梅大哥。”莫然没想到梅良瑜会回来的那么快,不知道他看了多久,“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你开始跳的时候,我就进来了。”莫然开始跳的时候他刚走进芳露宫,远远看见那个荒败的台子上美人起舞,一时间看的失了神。
荒废的台子,明丽的美人,看上去有多不搭调,这舞就有多么浸入人心。
刚开始跳?那看了很久了。
“梅大哥为什么说我跳的像元妃娘娘,你又不可能是见过?”莫然之前学这舞的时候,教她这舞的是从前宫里的乐师,他总说自己缺少一个气韵,这舞怎么也舞不成。
梅良瑜看着她,眼神深邃像天上的星空。红袖舞他是没有看过。
但是宽爷说过,元妃之舞,首在人心,看过红袖舞的人,无一不在看舞时有倾心萌动而又凄凉满怀的感觉。
那是有爱不得,有情难守,为一人用心一世却不得与之一生的直击内心的羁绊。
他方才看舞时,只觉得心中有一种声音叫嚣着,说出来,说出来。
但这些他不可能对莫然说的。
“听说的,之前皇上也说过元妃娘娘红袖舞的精妙,今日见你跳只觉得也是惊为天人的。”
莫然低下了头,说:“我还差的远。”
不,你一点儿也不差。梅良瑜默默在心里说。
“来吧,莫姑娘,给你酒,这是宫中新酿的桃花酿,微甜,你应该会喜欢。”他把手中的酒递给莫然。
“谢谢梅大哥。”她接过酒,“梅大哥为什么到现在还叫我莫姑娘……是觉得见外吗?”
梅良瑜打开酒坛的手一愣,没想到她会那么问,见外?
怎么可能。
“我的习惯而已,毕竟你已经嫁给了皇上,按道理我还该喊娘娘的,但我知道,你不喜欢。”他避重就轻的说。
“是啊,你都知道我不喜欢……”她的话里有些苦涩,“梅大哥,我今天是不是特别丢人,宫里都是怎么说我的?”
她说完猛灌了自己一口酒,酒入回甘,也是滋润了满心的苦。
“莫姑娘其实你不用在意别人怎么说的,他们也是嫉妒你,不必放在心上。”
“我就是放在心上了,我就想知道,一个新郎什么事情可以放下新娘连盖头都不掀。”
“梅大哥,你告诉我好不好,你一定知道。”她看着梅良瑜,眼中充满晶莹的雾色。
“庭妃……今晚生产,据说是摔了一跤,早产了。”
莫然又喝了一大口酒,说:“你看,一句话就能说完的事情,他走的时候连一个字都不说。”
“皇上他……”梅良瑜还是想替宫泽坤说个好话,但一看莫然落寞的神情,话都堵在嗓子眼,说不出口。
他不说话,莫然就自己一个人一直说。
“还不是不信我。”
“不信我什么呀,我就孤零零一个人,你干什么……”
“伤害庭妃吗?要做我早做了……”
“我也很喜欢小孩子的,不会对他们怎么样……”
“怎么就不能告诉我呢……”
“怎么就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