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裴玉溪正坐在院子里,这个城主府,其实是一处僻静的小宅院,因为前任城主十分廉洁,所以院子不大。
这里飘着阵阵桂花香,高的一排种桂树,矮的一排种绣球,三进的构造,红砖青瓦,典雅素澹,麻雀虽小五脏具全,这座宅院在鼎峰城中算是极好的地段,且闹中取静。
可是裴玉溪讨厌桂花!她最讨厌的花就是桂花。
那一年,她十三岁,也是在一处种了桂花的院子里,知道了自己是虫族的事。
当时她听人议论过,但是一直不相信,因为她从小就被指婚给肖战庭,所以一直都是受着中原人的教育。
如果不是心中有所怀疑,她是绝对不会去到那个院落的,可笑的是,有人刻意把证据呈现。
那日她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站在主寝的窗外,好像不亲眼看见,不会死心一般。
窗子没有关,应该是房内的人特意留着的,她的父亲说的话,筹谋的事全部都听得真真切切,多年来,府内的下人早就议论纷纷,人人都在背地里看不起这异族之人。
裴玉溪默默地抬起了头,望着漆黑的夜空,秋高气爽的时节。
背叛纵使来的这样突然,她曾经以为肖战庭会是她的救命稻草。
她也是在一个这样的秋日里见到肖战庭的,那时他们年纪都还小,她是个野丫头,很喜欢爬树,爬得高高的看着广阔的天空,想像着自己是那翱翔天气的雄鹰,心中有着壮阔的志气。
肖战庭却总是闷在家里,他们相遇的时候,她是第一次随裴苏轼进皇宫,正好看到了肖战庭。
肖战庭长相俊美,在那个年纪便已经显现出了端倪,一双美丽清亮的凤目下是挺直的鼻梁,下头则是好看的薄唇,他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儿手持书卷,就像是一幅画似的。
肖战庭抬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了挂在墙边树上的裴玉溪,两个个性迥异的人意外地成了好友。
有一日,裴玉溪搭着马车到郊外游玩,谁知竟然遇到了打劫的贼人,陷些被侮辱,正好肖战庭在郊外练兵,救下了她,事后她才知道那是裴苏轼故意安排的,她恨裴苏轼根本不顾她的清白,做戏有必要真的找来地痞流氓吗?非要如此羞辱她才能达到目的吗?
二来也从那时候开始对肖战庭情根深种。
肖战庭在裴玉溪的记忆中,那是天上谪仙般的外貌与气质,彷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那翩翩美少年走到哪儿都会引起围观,他贵为一国太子,却和红巾军日日一起生活在军营,吃大锅饭,睡大营,过着普通兵卒的生活。
他科考之时,位居第三。
人人都说这位皇子生来与众不同,对她而言,更是方方面面都入眼入心。
三年后,她不顾女孩儿的面子,也不在乎京城的人怎么看她,那些名分贵女都以女子主动为耻,可是她不在乎,她只想和肖战庭在一起。
于是她开始想方设法的制造各种机会与肖战庭偶遇,甚至到了用药的地步,可是他极其厌恶的推开了她,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那一年,她被肖战庭当着众臣的面直接拒绝,再无机会。
裴玉溪默默的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男人,这个男人身材高大,也长得十分英俊,剑眉星目,挺直的鼻梁,漂亮的唇型,只是他心思阴毒,对自己也是百般摧残,如今她虫母蛊大成,自然可以不再受他控制。
此刻的他,被下了大剂量的药,安静的躺在一旁的木棺材里,全身除了嘴巴可以说话,动弹不得。
这个男人是虫族大祭司的亲弟弟,背后的黑手之一。
“对不住了,你不让我与他成婚,我只能这样做,你是我第一个男人,我舍不得将你杀了,你就这样安静的陪着我,可好?”裴玉溪说。
“我不许!”棺材里的男人瞪大着眼睛,怒吼着。
裴玉溪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其实你也很好,但是我心里只有他,是你来晚了,而且你也不应该威胁我,让我失去了我最宝贵的东西,今夜我与他成婚,他若是嫌弃我可怎么办?”
裴玉溪好似疯魔一般,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那一年,我站在院子里,看见我父亲与亲姐姐,那一年,我父亲告诉我,我是虫族之人,中原人人嗤鼻的虫族,而且我必须嫁给肖战庭,否则就只能虫族的奴隶,做个养蛊的可怜虫,可是你知道吗,我真的不想那样,我害怕极了,我甚至向肖战庭求救,可是他就是不愿意娶我。”裴玉溪对棺材里的大祭司说。
“玉溪,嫁给我好不好,你是属于我的,你不要嫁给别人。”棺材里的男人嘶吼着。
裴玉溪没有理会他的嘶喊,让人盖上了棺材盖,起身走回房里梳妆。
有人说今日是个黄道吉日,十里红妆,唢呐震天。
鼎峰城的新任城主要嫁给太子肖战庭为妻。
迎亲车马隆重,八抬大轿,高头大马,锣鼓喧天,人山人海的盖住原本泥灰色的石砖路。
喜轿中的裴玉溪低头看着自己搭在膝头的手,肤下是绣娘不知耗费多少心力织出的上好贡锦,女人轻笑着地动动手指,指腹磨蹭起绣样。
石榴和孔雀,红玛瑙缀团金,取得是多子多福之意。
无论哪家的女子能穿上这般华贵的喜服,都是极欢喜吧,更何况轿外那骑着高头大马胸佩红花的男人是如此身份显赫,高不可攀。
当朝太子,肖战庭,她爱而不得了多年的人,如今终于得到了,虽然他还有些不情愿,不过时间长了会好的,而且他也不敢不从,裴玉溪自顾自的想着,笑着。
迎亲队伍停下,到了城主府门口,镇守的两座石狮子像也挂上了红绸子,缓和了肃穆之气。
随轿的喜婆用特有嗓音高喊了一声,随即外头的声音更加吵闹。
轿撵晃动,新郎踢轿。
帘布掀开,裴玉溪任由喜婆将她背出放在府门前。
两串百联鞭炮点响,周遭响起喝彩声。
是了,太子殿下大婚,观礼的人怎么会少?
蒙着盖头隐隐约约见着不远处一燃着稻草的火盆,火势不大。
“新娘进门跨火盆,明年舔丁又添财。”喜婆笑唱起来,又附在裴玉溪耳边说着,“夫人请过火盆。”
裴玉溪笑着应了声,提起裙摆。
“你背她。”突然有男声响起,打断了动作。
裴玉溪一愣,身体僵硬。
“是,”喜婆讪笑。
肖战庭又开口:“好好送进去。”
裴玉溪只来得及窥到他扬起的袍摆,同样大红的贡锦上绣着蟒纹,金光熠熠,黑色皂靴……
高堂上空有四座,无人等候这对’新人’。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礼成!”喜婆提高了气。
“恭喜你,裴玉溪!”肖战庭冷笑着开口。
裴玉溪勐地掀开盖头,她身边赫然站着的是大祭司的弟弟,身穿喜服,而肖战庭则站在一旁。
他一脸感动的说:“玉溪,我们终于成婚了,我已经答应肖战庭将虫蛊给她,从此我们两个在一起,不再理会这些纷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