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连恋爱都没有谈过的顾谦非来说，前女友是个不存在的概念。连女朋友都不曾拥有，他实在无法想象女朋友这三个字之前再加个“前”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面对这样的问题，他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尴尬的心情。

当然，他的尴尬被藏在了电脑屏幕的这一边，别人是看不见的，但有些人的尴尬却明明白白地摆在了那里。

跑骚团的这些人七嘴八舌地在新人小主播的直播间里说这些，完全不顾及主播的感受。只见那个还相当生涩的女孩满脸的尴尬，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连自己的直播都忘了，静静地看着屏幕上“长夜跑骚团”的聊天内容。

顾谦非一来确实有些看不过去，二来如果说自己的“前女友”是主播，对方肯定会接着追问是谁，这个慌可不好圆。于是他果断地予以否认，“不是，是线下认识的。”

只是这些人没能体会他的苦心，变本加厉地在这个问题上进一步展开，“那就对了，在线上找主播谈感情，那是脑子进水了！寂寞哥这级别也砸了七八万块钱了吧，老司机了，不会犯这种新手错误。”

“这话说的没错。主播嘛，就是来赚钱的。你跟她认真，那你就输了。一句话，玩玩可以，千万别和主播谈感情。”这人说的代表了绝大部分直播玩家的真实想法。

但是他的话很快就遭到了“长夜跑骚团”另一人的反驳，“嘿，你也不能说得那么绝对！主播也分三六九等。你会这么想，那是因为你没见着好的！”

“好的？哪里有好的？我倒是想听听。”之前那人立刻跟他杠上了。

“当然有，七月份红极一时的‘芳菲’还记得吗？那种才叫极品！长相在长夜历史上绝对可以排进前三，更重要的是她是真不爱钱！”

“‘芳菲’是很漂亮，这点我承认，但是她不爱钱你又知道了？她直播一个多月时间，总榜加起来都有三十万了。靠，赚得比我都多了。我要是赚那么多，我也能装作不爱钱。”

听到此人这么说方岚欣，顾谦非差点忍不住要开腔鸣不平，但是想想又忍住了。毕竟按照他之前给“寂寞三秋”安排的人设，自己之前离开直播平台三年时间，这两天才刚刚回来，理应不认识他们口中的“芳菲”。这时候如果替“芳菲”说话，之前的努力就前功尽弃。

不过他说不说关系并不大，刚才首先提到“芳菲”的那位立刻就不乐意了，“嘿，这事我还真就知道了！虽然我不是那种随手就能刷十万八万的大土豪，也有自己支持的主播，但是那阵子我也没少去看‘芳菲’直播。也曾经给她刷过一些礼物，只是挤不进榜而已。”

听他这么一说，顾谦非立刻明白了自己对“长夜跑骚团”那串前缀的熟悉感是从哪儿来了。分明就是这个家伙七月份的每个晚上都会准时出现在“芳菲”直播间里，偶尔还会刷一两个小礼物。

若非这样，以顾谦非这样一个不怎么玩直播的人，根本不会去记住与“芳菲”总榜前列无关的其他玩家的名字。

同时他也没想到，在方岚欣离开一个多月之后，还有人对她念念不忘，还对她抱有如此美好的印象。就是不知道这人如果知道了“芳菲”的真实身份是一个整天和尸体以及杀人凶手打交道的女刑警之后，心里会作何感想。

就在他开小差的时候，直播间里的讨论还在继续，并且集中在了持有不同看法的两个人身上。

之前对女主播持贬低态度的那个人叫做“非言”，闻言不服气地问到，“然后呢？”

对“芳菲”念念不忘的这位则叫做“昆仑”，两个人的名字前面自然少不了那一长串的前缀。

“然后啊，我感受到了一视同仁。在她眼中，给她刷了七八万块钱的总榜第一和其他人并没有多大区别，真的是一视同仁。她不会因为我刷得少就不理我，不会因为别人级别比我高就巴结别人。她给我的感觉就是，嗯，真的是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非言”还是不以为然，“那又如何，她到头来不还是跟人跑了吗？才播了一个多月，最火的时候突然就消失了。”

“昆仑”闻言悻悻地说到，“也许她遇到真爱了，所以不播了。”

“去，还真爱呢，要我说，就是被大土豪包*养了！”

话说到这里，火药味渐渐浓了，就在顾谦非猜想两人会不会吵起来的时候，“长夜跑骚团”的团长“东风”终于站出来说话了，“都是兄弟啊，说话都悠着点。别在直播间里给咱们团丢脸。”

经他这么一说，众人才停止了这个话题。

聊到了这个份上，整个直播间的气氛完全陷入冷场，新人女主播不知所措地看着一群爵位号大佬在自己直播间里针砭时弊，完全忘了这里是自己的主场。

“走了，走了，换房！”这时候“长夜跑骚团”有人觉得无聊了，在公屏上吼了一嗓子，“房号我发群里了。”

于是如同风风火火地来时一样，一群人又风风火火地走了，转战另一个直播间。

跟着“长夜跑骚团”不知所谓地折腾到半夜，顾谦非基本上已经摸清了这些人的脾性，无非就是一些喜爱装逼的纨绔，要说他们很有钱也不至于，估计每个月在长夜直播上面的预算也就是万把块钱的样子。当然，这个消费能力已经完全碾压了顾谦非。

通过这些人的所作所为，顾谦非基本上可以将绝大部分人从网络毒贩的嫌疑名单当中排除掉。贩毒虽然暴利没错，但一个位于贩毒网络最底端的马仔还不至于像这些人那样大手大脚地往陌生的主播身上砸钱。这种除了面子上好看之外毫无回报的行为，还真不像毒贩所为。

排除掉大部分人之后，还留在嫌疑名单里的只剩下两个人。一个是团里最低调的“君名天下知”，大家都简称他“君名”，据说最近手头紧，没钱花，是团里唯一不闪星的号。另一个则是团长“东风”，他虽然闪着五星，却并没有随便给陌生主播刷礼物。

“君名”的号不闪星，说明他已经至少一周没有消费。顾谦非以最大的恶意去猜想，对方可能从来没进行过消费，就连这个账号都是别人给的。

所以“君名”是马仔的可能性很大。很有可能是长夜提供了这样一个爵位号给他，让他混入“长夜跑骚团”这样的玩家组织，伺机物色目标贩售毒品。

当然，这仅仅是一种猜想。顾谦非不可能因为这种猜想就去试探“君名”，问对方卖不卖毒品。不管“君名”是不是马仔，他只能被动地去等待。最多只能在对方面前多演戏，假装自己吃喝嫖赌无所不沾。

至于团长“东风”，他的号明明闪着五颗星，为什么顾谦非依然怀疑他有可能是个毒贩？

首先当然是顾谦非没见过他给主播刷礼物，哪怕是身为“长夜跑骚团”的团长，“东风”也不曾对主播大方过。他的表现要是认真说起来，更像是独宠某个主播的唯粉，礼物一分钱都舍不得流入其他直播间。

可是一个唯粉又怎么会组织起一个在长夜直播颇有名气的“长夜跑骚团”？

这一点本身就充满了疑问。如果他组织这个玩家团体的目的不是为了“跑骚”，而是为了贩毒，那么就可以解释得通了。同时也能很好地印证顾谦非怀疑他的另外一点。

这点得提一下长夜直播平台的一个特点——玩家之间可以互送礼物。而且玩家互送礼物也同样能闪星，因为都是消费。长夜直播的礼物机制是你花100块钱购买的礼物，收到礼物的人实际收入是50000星币，也就是50块钱。另外的一半则被平台截留，用来作为运营成本，以及给成绩优秀的主播发奖金用。

实际上那些成绩好的大主播最终到手的礼物分成不止一半，根据平台的奖励规则，主播业绩越好，分成比例就越高。以方岚欣客串的女主播“芳菲”来说，她在七月份收了价值差不多20万的礼物，平台除了她本就应得的一半之外，又给她返了三成作为奖金，也就是实际到手16万。

这种举措是为了更好地留下大主播，以免被其他平台挖走。

主播的收益都有额外返奖，而玩家收益却没有返奖。更何况玩家收益是无法提现的，只能留在平台消费。等他们把收到的礼物再刷出去，流入主播手里的部分，就只剩下原先的四分之一。

玩家之间送礼，就像两碗水互相倒来倒去，最终都流入了平台的口袋里。所以平台非但不介意玩家之间互送礼物，还有所鼓励，专门设计了两个徽章给送礼的玩家和收礼的玩家。其中收礼部分的徽章叫做“好人缘”，随着“好人缘”徽章的不断升级，代表着玩家收礼的总金额越来越高。

而在团长“东风”的这个用户号上面，“好人缘”徽章达到了钻石级，意味着他从其他玩家手中收到了超过十万块钱的礼物。

这人缘好得似乎有点儿吓人！

很多不起色的小主播可能干到“退休”也没有这样的收益，可是“东风”却做到了。

难道就因为他是“长夜跑骚团”的团长？

顾谦非觉得用毒贩来解释这个原因更加说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