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我留了,麻烦你告诉月尊,这衣服我就不要了,多谢他的好意。"
"你拒绝他,总要有个理由。"
子桑越看着这件用心做出来的藏蓝道袍,想出了一个理由。
"太艳了,我不喜欢。"
话一出口,众人哑然无语。。
"子桑越,你编理由也得编个像样一点的吧。"
"你是把月尊大人当傻子?"
"你这样,清辉脾气再好也会生气的。"
倒是张千诚,一脸淡然自若。
子桑越并不觉得哪里不对,他倒觉得众人这么说很奇怪。
"有哪里不合适?"
"哪里都不合适..."
张千诚淡淡道:"子桑越,这衣服是什么颜色的。"
"红色。"
张忱翊几人都愣住了。
"闷蛋你别闹,你再说一遍这是什么颜色?"
子桑越盯着那件藏蓝色的道袍,斩钉截铁的说了一句:
"红色。"
张千诚眯了眯眼,一挥手,就把朱雀从子桑越的剑里打了出来。
"我早该知道的,为了当神兽之首你还真是费尽心机。"
朱雀轻笑一声,一头白发垂下来,格外刺眼。
"说说吧,你怎么说服白虎去人间的?"
"这还不容易?跟它说说人间有多少好吃的好玩的它立马耐不住寂寞,这不能怪我,是它自己守不住本心。"
"青龙呢?你对重明鸟俯首称臣,就为了把青龙困进苍梧山?"
"嗯哼。"
"玄武呢?"
"在海底躺着呢吧,谁知道呢。"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张忱翊不客气,顾不得朱雀是个姑娘,直接揪住了她的衣领:"你做了什么?"
"朱雀习惯寄生,她的力量来自于光与颜色,宿主所有的颜色在她这都能成为力量。"张千诚开口解释:"除了红色。"
"所以你要把对你来说没用的红色都给别人,然后把别人所看到的一切抢走?!"
"嗯哼。"
子桑越看着眼前的朱雀,只觉得她的颜色越来越淡,周围本来郁郁葱葱的树也褪去了绿色,逐渐变成了灰白。
唯独月尊的那件藏蓝色道袍,还有他自己身上的这件衣服,是灼眼的红。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间。
"为什么?!"张忱翊怒了,对着朱雀就是一剑,"当神兽之首对你有什么好处!"
"扬眉吐气,畅快,只因为我是个女人这种事就瞧不起我,我已经受够了。"
"那你就要拿子桑越做代价?你他妈是剑灵,不是和他签订契约的神兽!你凭什么抢他的东西!"
"为什么,"作为当事人的子桑越倒是没有太大反应,他对眼前的景象感到疑惑,想问清楚朱雀,"为什么只有蓝变成了红。"
"因为你最喜欢藏蓝啊,怎么说也应该让你知道你最喜欢的颜色在哪,不是吗?"
"强词夺理,老子现在就弄死你。"
张忱翊直接把朱雀甩开,抢过张千诚手里的生死簿就要抹了朱雀的名字,他拿过狐狸小像,把血滴在上面,狐狸小像却丝毫没有反应。
他以为是血不够,于是把手臂上的口子划得更大,但狐狸小像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工艺品,没有任何反应。子桑越拽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
"算了。"
"算了?凭什么这鸟要力量就要拿你做牺牲品?!千诚家主你告诉我,是不是你不让我改!"
"救子桑阳你们已经改过一次生死簿了,若是再把这狐狸小像作为信物,指不定你们还要改多少次,所以这狐狸小像已经没用了,现在能改生死簿的只有我。"
张忱翊怒不可遏,但张千诚也有理,再怎么说人家也是正主,他怒上心头,却苦于无法发作。
"不对,千诚家主你早就知道朱雀是这副德行,为什么还要让它做子桑越的剑灵?!"
"你要听实话吗?"
"废话!"
"因为你们对我来说是我再次掌控生死簿的威胁。"
张忱翊冷笑一声。
"厉害,厉害啊,您都把狐狸小像拿走了,我还能做什么?!"
"无论如何,我的主魂曾经在你的身体里待过,子桑越因为曾借用过你的灵力,身体里也有我的力量,你们两个若是联手,对我来说,就像是我和我自己残杀。"
"千诚家主,您想太多了,我对生死簿真的没有兴趣。"
"那如果我说,生死簿能复活你死去的家人,你也没有兴趣?生死簿能找出把子桑越的灵骨毁掉然后把他丢在街道上的人,你也没兴趣?"
张忱翊不说话了。
"你犹豫了就说明你对它有想法,有想法,就是潜在的威胁。"
"张千诚你又上劲了是吧?"周屿乔骂道,"这么冷血,你迟早再被封印一次。"
"如果生死簿这么无情,那它还有什么意义?"孟落问,"既然你是主人,为什么不能比别人多一点权利?"
"以身作则。"
"都是放屁。"
"如果我分不清颜色了,会有什么影响么。"子桑越问。
"顶多是成亲那天你眼里的喜服是灰色而已,当然,那天我会收回我的力量,让你看看真正的红色的。"
"你如果实在想要力量,可以,"张忱翊咬了咬牙,"换我来,你老老实实做子桑越的剑灵,你让我当色盲。"
"好了,够了。"子桑越打断了张忱翊的话,把朱雀召回了剑中,"朱雀,你回来吧。"
"子桑越!"
"算了,就这样吧。"
子桑越没再说话,默默把剑封了起来,不再让张忱翊有碰到朱雀的机会,然后把那件月尊的衣服还给了周屿乔。
"替我对他说声谢谢。"
周屿乔没多说,拿上衣服走了。
"子桑越,把剑给我。"
"没事,只是看不到颜色而已,无所谓。"
"给我。"
"不给。既已成定局,没必要再徒劳。"
子桑越清楚,若是把剑给了张忱翊,张忱翊一定会代替自己来做朱雀的牺牲品。
张忱翊看着子桑越,说不出话来。
...
傍晚,张忱翊端了饭,带了千诚琴,敲开了子桑越的房门。
"饿了吧,来吃饭。"
"有芹菜吗?"
"知道你不喜欢,我都挑走了,有糖包。"
"嗯。"
"你在干嘛呀,这么冷淡。"
"没什么。"
桌上有凌乱的水墨,还有色彩一塌糊涂的画。画上,蓝色的山,红色的水。张忱翊看了心里难受,把画两下揉烂了。
"别画了。"
"你告诉我,这是什么颜色?"
子桑越指了指石青,问。
"我不知道,我认不出来颜色,吃饭。"
"我猜,它应该是石青。"
"...你怎么知道?有标记?"
子桑越捻了捻里面没有磨碎的粉末。
"看,孔雀石,有孔雀石的也只有铜绿和石青了吧。"
"难道不是所有的绿色蓝色都有孔雀石?这不是石青,这是草绿。"张忱翊拍掉子桑越的手,"吃饭呢你干嘛摸颜料,洗手去。"
子桑越乖乖去洗手了。
"你怎么今天来的这么早,平时你还要再晚一炷香。"
"我今天饿的早,不行?"
"你还带了琴。"
"对啊,饭后娱乐,写给你的那首歌我填好词了。"
"《与越》么?"
"嗯,快来吃,"张忱翊拉着子桑越坐了下来,"吃完就给你弹。"
子桑越这才动筷子。
"有芹菜。"
子桑越吃到了没挑干净的芹菜。
"你舌头还挺灵,怎么心就那么木。"
"我?怎么了?"
"你不要总是什么都自己承担,我也是张家人,凭什么都听他张千诚的,你看着,我一定把生死簿抢回来然后弄死这只朱雀,实在不行,我就跟她拼命。"
"算了。"
"不行,不能算了,老是这么忍,将来谁都能欺负你。哼,张家主还以为自己是谁了,这么厉害,主魂还不是在我身体里,我不给他,他也别想活。"
"...你要要挟他?"
"不然呢?现成的筹码我不用,我傻啊。"
"如果他把朱雀抹掉了,你就把身体给他?"
"我的身体是你的,我才不给他呢。"
"那如果他一定要,怎么办?"
"我觉得千诚家主自己是无所谓,主要是孟落。孟落有心理洁癖,反复说我这个身体才是最完整的张千诚。仔细想想,我只要做一件事,孟落立马不要我这个身体。"
"什么事?"
张忱翊凑过去亲了子桑越一下。
"当着他的面,绝对让他气的说不出话来:啊——我的千诚亲了别的人,他不是完全属于我的啦,我不要他啦——"张忱翊学着孟落的样子道,"你看着吧,绝对顶用。"
子桑越被逗笑了。
"我吃完了,弹琴给我听。"
"我还没吃完呢,你急什么。这后天进镇妖塔了,我得多吃点。"
"..."
张忱翊慢慢悠悠吃了好久,等到天全黑,才吃完。他去看子桑越,子桑越靠在床头,都快睡着了。
"别睡啦,我吃完了。"张忱翊弹了弹子桑越的额头,"给你弹琴。"
"...嗯。"
子桑越迷迷糊糊睁眼,张忱翊却坐在了他身边,让他把头靠在了自己肩膀上。
"你就这么靠着我吧。"
"为什么?"
"你身上很香,你这样靠着我,很舒服。"
"好吧。"
张忱翊低头调弦,子桑越就看着张忱翊的手出神。看他转轴,听偶然冒出来的琴音。张忱翊食指上有一个口子,是先前划开来滴血用的,现在已经结痂了。
"你的手,疼吗?"
"不疼了,都结痂了。"
"这么弹琴不会难受么?"
"不会,这点小伤跟我刚学琴的时候比都不算什么,好啦,来啦。"
张忱翊慢慢地拨动琴弦,柔和的琴音传了出来,配以轻声哼唱,听得人心都静了。
然而一阵困倦却席卷进子桑越的身体。
张忱翊侧头看了一眼子桑越,子桑越乖乖靠着他,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手背上,烘得他燥热。
"闷蛋,困了吗?"
"还好。"
子桑越的声音已经拖沓了。
"我马上就弹完啦,你听我唱。"
"嗯。"
张忱翊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风起云也动,你听,一层一层,深海暗潮汹涌。雪落人无踪,你听,一声一声,远山暮鼓晨钟。你是雨,是冬,是林中清澈湖畔
,是冰上灼眼红。你是歌,是梦,沉溺,我愿为你付情衷。此生,策马山川,诗酒一方。与你泛舟春湖,踏遍青山万重。我不惧逆水行舟,不愿与你遥遥相送。我只想与你披星戴月、生死与共...我只愿与你,肝胆相照,生死与共。"
"我只愿与你,生死与共。"
张忱翊唱得很慢,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直到子桑越彻底沉睡,他才停了下来。
他给子桑越盖上了被子,解下子桑越的发冠,收好了桌上的饭菜,把琴随手放在了一旁,然后拿走了子桑越的剑。
走时,他摆好了桌上的颜料。
"这个世界上哪有用孔雀石来判断颜色的傻子,真是。"
...
"给老子出来。"张忱翊拿着子桑越的剑去了后山,把朱雀叫了出来。云天一听朱雀要出来,也从剑里蹦了出来。
"干什么?"
朱雀显然刚醒,睡眼惺忪,声音也有几分慵懒。
"朱雀——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呀——"
张忱翊直接按住了云天的脑袋。
"会不会看时候?我现在要教训教训她"
"不就是色盲么,有那么重要?"朱雀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斜睨着张忱翊。
"换了你,你试试?"
"不用试试,我现在就是。"朱雀淡淡道:"什么颜色我从来都不在意,对我来说只是可以利用的力量。你们说的绿色蓝色,在我眼里通通都是灰色。"
"你可真应该好好去欣赏欣赏艺术,陶冶陶冶你的情操,塑造一下你的三观。你自己无所谓,不代表子桑越无所谓!"
"那又如何,他又不是画师,颜色有那么重要吗?"
"哈,"张忱翊被这歪理气笑了,反问,"你又不是乐师,耳朵有那么重要吗?你又不是琴师,手指有那么重要吗?你要是现在把你的耳朵你的手都给我,我绝对不跟你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