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福可是大事,每个要去的人都得让圣上看的,当然啦,主要是给我看。"
子桑溪拍了拍他的头:
"给你看,你比圣上都厉害?"
"万一有什么人妖魔鬼怪混进来就不好啦,对了苏姑娘,明天稍微收敛下妖气吧,免得让其他人看出端倪。"
苏灼重重点了点头,然后跑到了后院的钟灵泉。
...
子桑溪坐在床上看书,子桑阳却在屋里走来走去找东西。
"怎么了还不睡?"子桑溪下了床走到子桑阳背后,"找什么呢?"
子桑阳拿着两件衣服转过身,比了比。
"师兄,你说哪件衣服更好看?"子桑阳眨了眨眼,"这件紫红的鱼服还是这个简单点的绿?"
"你喜欢哪个?"
"我当然喜欢后面这个啦,这个束带松,穿着很舒服。"
"那就后面这个。"
"可是这样去会不会很轻浮?"
"傻,怎么好端端的纠结衣服了?平时怎么去明天就怎么去。"
"明天师兄你要跟我一起去的,这可是你第一次见我在朝堂上的样子,我当然得打扮一下。"
"你怎么想这么多,穿这件简单的吧,平常看你穿着那件紫红的都感觉沉。"
"嗯,那我就穿这件啦。"
子桑阳把衣服规规矩矩叠好,然后换了睡服。
"反正你穿什么都好看,不过我倒是很期待你在圣上面前的样子。"
"我在圣上面前乖得很呢。"
"是,就在我这跟个孩子一样,上来,睡觉。"
"知道啦知道啦,不要老是催我啊,我去洗脸~"
...
其实除了子桑阳和子桑溪睡得一如既往,其他人都未能入眠。尤其张忱翊,坐在屋子里抬头看了一晚上的天,好像把云看透就能看到子桑越一样。
"也不知道你过得怎么样..."
"起来吃饭啦,今天做了桂圆鸡蛋羹~"
子桑阳欢快的呼唤传了过来,结果却没人理他,除了夏鸢和徐白鹭早早地就坐在院子里一顿狼吞虎咽之外,剩下的人都死气沉沉。
"好吃!小无忧你这手艺好啊!"徐白鹭吃了一碗又一碗,赞不绝口。
"小无忧你不能这么叫,"夏鸢白了他一眼,"叫师兄。"
"我又不是你们南山的..."
"这是规矩"
"好好好,无忧师兄。"
子桑阳在一旁笑,子桑溪却一脸不开心,显然因为徐白鹭叫了他小无忧。
"哎呀,这个...大师兄你就不要生气咯,本神心里只有小鸢鸢,不会跟你抢的,放心吧啊!来来来,吃羹吃羹!"
夏鸢呛了一口。
"徐上仙,不要这么开我玩笑。"
子桑阳又叫了几声,宋晗和张清逸也出来了,唯独张忱翊和孟落不见人影。
"哎,"子桑阳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的鸡蛋羹,"我去叫吧。"
这时孟落推开门走了出来,一袭白衣,绛色的长发耷拉在背后,披肩也垂了下来,他整个人消瘦孱弱,脸色苍白,眼窝深陷,眼睛里没有任何神采。本来欢快的众人见了他,也沉默了一瞬。
夏鸢不喜欢孟落,但她看见人病殃殃的心里就麻烦,于是起身把孟落拉到了桌子旁边,给他盛了一碗热腾腾的鸡蛋羹。
"吃吧,热的。"
孟落想了想,最后坐在了徐白鹭旁边,宋晗不得不给他让个地。
"随便坐不就好了,真是。"
"好了,怎么说他也是我的老相识,就这样吧,来来来,吃饭啊各位。"
孟落低着头,任长发乱糟糟垂着。
"谢谢。"
众人无言。
孟落抬手,拿起羹匙不紧不慢舀了一勺鸡蛋羹,夏鸢注意到他的手腕,不由得暗叹一声好看。
"你这手腕这么好看,我家小鸢鸢都羡慕了。"
"我才没有,还有,我不是你家的,徐上仙请你注意。"
孟落敷衍地笑了笑。
"若是你在黄泉三千年不见天日,腕凝霜雪又有何难。"孟落淡淡道,"突然想起来,也不知道那些汤还够不够转生魂喝。"
"你不要把自己想的太可怜。"徐白鹭给夏鸢又盛了一碗鸡蛋羹,"你等张千诚三千年,也有人等你三千年,跟在你后面给你收拾烂摊子,不就是一锅汤,会有人给你煮的。"
"谁,梼杌吗?"孟落勾了勾唇角,"那是他应该的。"
徐白鹭没有说话,一挥手,一片云中出现了黄泉景象。
梼杌站在桥头,笨手笨脚搅着锅里热腾腾的汤,有滚水不小心溅了出来,他被烫了个猝不及防,像个孩子一样捂着手跳了跳。人形的梼杌身上还有被张忱翊打伤的未愈的伤,又是一个人孤零零的,远远看有些可怜。看得出来梼杌很想吃了这些魂魄来休养,不过估计他一想起孟落,也就抑制住吃魂的欲望了。
孟落只是抬眼看了一眼,便又漠不关心地低头吃羹。
"梼杌不好?怎么着也是个神兽。"
"是,多亏了他的好友饕餮,我才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孟落放了勺子,叮当一声,静默之中格外突兀,"物以类聚,他和饕餮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徐白鹭也不再说话。
"什么时候我能见到周黛黛?"
"要是你不想在这呆着可以直接把月尊叫来让他带你走,顺便再让他把子桑越还给我,你走了我也清净,不好?"张忱翊跟着子桑阳走了出来,说了这么一句,"月尊不是你创造出来的吗?他不应该很听你的话?要是你让他来他还能不来?"
孟落嘴角抽了抽,也许是想哭,也许是其他,最后还是强装冷漠,"没能杀了子桑越是我失误,现在你还想让我把他还给你?呵,千诚,你未免想的太美了。"孟落抬起头,盯着张忱翊,"反正天上一天地下一年,你就慢慢等吧。"
"真是蛇蝎心肠,苏姑娘都没你这狐狸狠。"张忱翊走到桌旁,冷脸对孟落,随即又是嬉皮笑脸对夏鸢,"师姐啊,给我个位子呗?"
夏鸢往一旁挪了挪,让张忱翊坐到了她和徐白鹭中间。
"啊——终于把你们两个秀恩爱狂魔分开了,可开心死我了。"张忱翊一看自己成了徐白鹭和夏鸢之间的"鸿沟",爽快地说了一句。这下倒是徐白鹭最尴尬,夹在张忱翊和孟落之间,说什么做什么都不是。
"我吃饱了啊,小鸢鸢咱们去..."徐白鹭刚想起身,却被张忱翊拉住了。
"徐大哥别走啊,这鸡蛋羹这么好吃不再多吃点?来来来,我再给你盛一碗。"
徐白鹭一脸欲哭无泪。
"我吃饱了,我已经吃了四碗了,你放过我吧。"
孟落心知张忱翊的意思,没再说话,起身离开了,张忱翊见了也不再拉着徐白鹭。他看着孟落的背影,幽幽开了口。
"祈福,你去吗?"
孟落停下了脚步,背对着张忱翊。
"去,"
"那你最好老实点,别再跟你的梼杌兴风作浪。"
孟落顿了顿,随即拿下发上的簪子直接愤怒地扔向了张忱翊。张忱翊伸手接下,然后随意地扔到了地上,孟落头也没回,进了房间。
"哎,真后悔昨晚上没让你看看你的过去,孟落蛮可怜的。"徐白鹭叹了口气,"算了,不说了。"
"我觉得挺好。"夏鸢幽幽来了一句,"反正我向着子桑越。"
"你不知道。"徐白鹭故作深沉。
"切。"
"走吧,到时候了。"
子桑阳果真穿了那身青绿色的宽松衣服。
众人同意。徐白鹭和夏鸢不打算去,两个人就呆在无忧阁守着宋晗和张清逸,子桑阳和子桑溪并肩而行,孟落则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一旁,不知所措。苏灼想和他说话,最后话又憋了回去。
"张忱翊呢?"
"...不知道。"
"啧,这臭小子怎么这么磨叽?"子桑溪皱了皱眉,想去找张忱翊。几人走到侧厅,就看到张忱翊站在一张桌子旁,背对着他们。
"干嘛呢你?不知道看点时间吗?"
"我觉得,二师兄你需要解释一下这个。"
张忱翊沉沉开口,转过了身,面色冷峻。
他手中拿着一张银色的面具,上面是复杂的桂纹——正是银面具那一张。
"为什么你会有这张面具?"
子桑阳愣了愣,随即自然而然接过了那张面具。
"这张面具是刘美意给我的。"子桑阳淡淡道,"很多年以前他拿着这个找到我,说是有个恶人就带这银面具,他想弄清楚到底是谁,就听着各种说法做了个面具然后给了我。我查了很多年,这面具也就一直放在我这里,托你的福,我这才知道原来那银面具认识孟落前辈。"
说着,看了一眼孟落。孟落盯了子桑阳一眼,没有说话。
张忱翊应了一声,瞥了一眼孟落,"可惜了,就算知道,这狐狸也不会告诉你那银面具是谁。"
"孟落前辈不愿意说就算了,我自己查就是了。"子桑阳把那面具又放在了桌子上,"好啦好啦,快走吧,晚到可是要被杀头的。"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然后拉着子桑溪走在了前面。
既然是上朝,子桑溪就穿得很庄重,虽然他平时穿的就已经很正经了,不过今天他的发束的比平时都正,衣服也紧了些,身侧的剑还被他擦了擦。
"师兄你怎么穿的跟要去相亲一样,不就是见见圣上嘛。"
"不能给南山丢人。"
"你可算了吧,我看你是不想给我二师兄丢人。"
"难道要都像你一样这么不正经?"子桑溪斜了一眼张忱翊,张忱翊一身桂纹黑衣,依旧潇洒狂妄,"你看看你这样子,糊里糊涂的成什么规矩,见了圣上怎么说?说你是我南山的弟子?"
"实话实说咯,南山弟子,兼张家家主。"
"这话去了圣上面前可不许说,会闹大乱子的。"子桑阳严声道,"你这么瞎说到时候说不定我也要被连累呢。"
"千诚本就是家主,有什么瞎说不瞎说的。"孟落走在后面,幽幽来了一句。
"原来你还会说点有理的话。"张忱翊笑了笑。
"..."
"那我去了圣上面前怎么说?"
"实话实说。"孟落淡淡道,"你就是你,没必要掩饰。"
"好。"
"不行。"子桑溪制止了。
"有何不可?"孟落抬眼,盯了子桑溪一眼,"不就是真相,大不了用灵力将当年一幕重现给你们皇帝看不就是了。"
"哪有你说的这么简单?你给个幻象给圣上看圣上就信?你如何证明你不是凭空捏造?"
孟落被噎了一口,"你们人类,真是麻烦。"
"我倒是觉得可以,反正圣上也不是很相信刘美意,要不是他真的很会处理政事估计早被杀了,"子桑阳想了想,"嗯...不过不能在上朝的时候说,我可以找个机会和圣上单独说,这样不会有其他人的干涉,而且圣上还是很相信我的,嘿嘿。"
"没看出来,你还是宠臣啊二师兄。"
"那当然啦~你到了,我就说你是越儿的好朋友就好啦,你可老实点,不许乱说。"
"行行行。"
几人终于到了朝堂上。朝上他人都是寻常官服,像子桑溪这样穿道袍来的还是头一个,张忱翊和孟落这独特打扮也很引人注目,而且女官也并不多,出现在众人眼前的苏灼也令人惊讶。一想到这些人都是子桑阳带来的,众人窃窃私语。
"这些都是狩灵堂的?"
"不知道,狩灵堂的人我是没见过,不过看起来...也不像。"
"能被典灵司大人带过来的,肯定有本事。"
议论纷纷之中,众人默默让开了一条路。子桑阳走在最前面,几人就跟在他后面一齐站到了最前面,一旁的刘美意就显得有点单薄了,他看向子桑阳,眯起眼睛假笑,子桑阳当然礼尚往来,也回了他一个假笑。他们就好像两个阵营,表面平和,彼此却心知肚明。郁宁将军站在子桑阳旁边,见了子桑阳拱了拱手,算是他特有的问好方式。子桑阳见了,也学着郁宁的样子拱手回礼,这般真诚笨拙,逗得郁宁都笑了几声。
"肃静——"贴身侍卫高声道,林川深一身龙袍走了出来,深邃的眉眼之间有深深的疲累。
"参见圣上——"
众人一齐下跪,林川深摆了摆手,让众人平身。江烟云身体每况愈下,他在一旁亲自照顾,心力交瘁,可他又不能放下政事,所以才有如此疲态。
"典灵司大人这是带了不少高手啊。"林川深笑了笑,"还请各位稍等,朕先处理处理平常事。"
林川深对子桑阳显然敬重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