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回是吧?"
"你要干什么?"
"杀了张千诚,省的你再惦记他。从今天开始,张千诚转世一次,我就杀他一回,直到你断了念想为止!"
"镜仙大人可不要这么下杀手,"一声阴笑传来,银面具来了桥头,"我可不想让张千诚就这么轻易死,你要杀了他,我还得救他呢。"
他转了转手里的笛子,看了看孟落,"就凭我不会让张千诚死这点,狐狸就得跟我站在一条线上,是吧,狐狸?"
"他是谁?"
孟落没有回答周屿乔。
"你来干什么?"
"来告诉你个好消息,不用你们去把张千诚带回来,张千诚自己就会来。"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的小宠物把子桑越伤的不轻,张千诚现在醒了,气的要找你们算账呢。"
本来高兴的孟落被一句话给浇灭了所有的好心情,脸色也沉了下来。
说来孟落也是个反差很大的人,开心的时候就傻傻地笑,甚时会像孩子一样撒娇蹦哒,可一旦像现在这样,就会阴沉得可怕,一双深邃的狐狸眼里,满满都是狠戾。
"他不是为了见我才来?"
"当然,你以为你是谁。张千诚现在满脑子都是子桑越,见了你肯定就一件事。"
"什么,杀了我吗?"
孟落懒懒地靠在了桥头,语气平淡,心里却是一座喷涌的火山。
"会不会杀你我不知道,不过生死簿他肯定是要抢走的,毕竟救子桑越还得用生死簿啊。"
"你来就为了告诉我这个?"
"嗯哼,作为你的盟友,我不得给你通风报信?"银面具扬了扬下巴,"喏,生死簿在你手里,里边的神兽你不是可以随便用吗?随便来几只就够他受的了。"
"伤了千诚怎么办?"
"张千诚会被神兽伤?你是闷了三千年脑子木了?"
"..."
"你只要不给他生死簿,子桑越就活不了,过几天子桑越的命灵自己就散了,到时候还有谁跟你抢张千诚?"
孟落捡起了脚边的生死簿。
"我从来没觉得这簿子有一天会这么有用。"
周屿乔白了一眼孟落:"因为你傻,你要是想改还不容易?随意几笔,想杀谁杀谁,包括子桑越,你现在拿笔把他的名字划了,什么都了结了。"
孟落笑了笑,摇了摇头。
"不改。"
"为什么?"银面具似乎很疑惑,"说真的,这个问题我好奇很久了,明明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你为什么非得绕远。"
"千诚写了一辈子的生死簿,我要是随便改了,他不就白忙活了。"孟落拍了拍生死簿上的灰,似乎在因为自己把它摔到地下而愧疚,"我不改。"
"倔。"
银面具摆了摆手,消失掉了。留周屿乔一人,对陌生的银面具一无所知。
"他是谁?"
"没谁,是个可怜人罢了。"
"哦?我看他气焰嚣张得很呐。"
"千诚在誊写生死簿的时候,不小心把一滴红墨滴在他的名字上了。"
"红墨?红墨怎么了。"
"红墨是凶,是恶。常人入轮回,喝了汤忘却所有,可他不行,他会带着一世又一世的记忆转生。"
"那又如何?不过是忘不掉而已。"
"红墨入魂,命运便已经被注定,生生世世不得善终,受尽世间之苦,然后带着这些痛苦的记忆一次又一次轮回,永远逃不出去。"
"你不能给他消掉?我听他刚才大有好好折磨张千诚的意思。"
"他不想消,我也不想。他说他也要让千诚尝尝他的滋味,让千诚看着重要的人一个个离开,然后一个人孤单地活着,"孟落笑了笑,"他不会伤害千诚啊,反倒会替我清理干净千诚周围的人,至于我,我就更不怕了,我已经这幅样子,不会死,也不会消失,所以我可以永远和千诚在一起呀。就算所有人都离开千诚了,我也会一直在。"
周屿乔没有再说话。
"所以现在你是要阻止张千诚来拿生死簿吧。"
"嗯。"孟落转过头看了眼周屿乔,"对不起啊周黛黛,让你找了我三千年,现在还不跟你回去。"
周屿乔笑了笑。
"没事,只要找到你了就行,在哪儿也无所谓,"她揉了揉孟落的头发,"说吧,要我怎么帮你。"
"嘿嘿~"
"笑什么。"
"没事,就是感觉周黛黛你没有生我的气。"
周屿乔挑了挑眉,然后揪住了孟落的耳朵,"好啊你,我都把这事忘了,是不是该跟你算算账了?"
"我错了我错了..."
"哼。"
两人坐在桥头,梼杌则一个人站在桥边垂着头。
"你别说,三千年了,你这衣品大有提高。"周屿乔打量了下孟落的衣服,浅粉色的披肩,苏州的云锦料子,甜白的外衣胸口有淡色装点的桂花,"比以前张千诚买给你的好看不知道多少。"
"啊,这个啊。"孟落随意笑了笑,"穿什么都无所谓了吧?"
"怎么会无所谓?这身穿着好看。"
"好看?没什么感觉。不是千诚买的,什么样都无所谓吧?"
梼杌听到了,默默离开了。
"哦?那这是谁买的啊?"
孟落顿了顿,看了一眼梼杌落寞的背影。
"梼杌做的。"
...
一阵风起,张忱翊被麒麟带到了桥头。手上的剑亮着红光,背后的琴却静默着。忘川中的水静静流,有些魂魄见了张忱翊,畏惧的后退了几步。
"希望你能把生死簿拿回来。"麒麟放下张忱翊,低语道。
"放心吧,这些日子,还是麻烦您保住闷蛋的命灵。"
"嗯。"
麒麟甩了甩尾巴,消失了。
"千诚,你来了。"孟落听了银面具的信,也不再像往常那样开心地扑向张忱翊,他就坐在桥头,不紧不慢的煮汤。
"是你的梼杌伤了子桑越?"
"嗯,是啊,"孟落苦笑,"我的梼杌...呵,所以千诚你是要怪我吗?"
"梼杌既然与你结契,你就有管好它的责任,现在它伤了子桑越,难道你还没错了?"
"管好它?"孟落想起自己三千年来受的屈辱,怒上心头,"你凭什么以为我能管好它?"
"凭你能改生死簿。"
孟落抬起头,看着一步一步走来的张忱翊,没有说话。
"把生死簿给我。"
"你和子桑越还真是一个样子,来我这里,说的话都一模一样,怎么,我要是把生死簿扔到河里,你也要跟他一样跳下忘川河吗?他有麒麟护体,你下去了,可就回不来了。"
"孟落,你别太过分。"
"过分?咱们俩,究竟是谁过分?"
"我不想跟你说那些没用的,你所说的过去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现在只要生死簿救活子桑越,之后,如果你要生死簿,再给你就是了。"
"没用的...呵,三千年,就这么被你用一句没用给否了。"孟落低下了头,"要是我不给呢?"
"我拿它来换。"
张忱翊把千诚琴放在了桌子上,琴弦依旧透亮冰冷。
"换?你现在连千诚琴都不要了吗?这是要跟我断绝瓜葛?"
"你我之间,从来就没有瓜葛。我是张忱翊,不是张千诚。"
"千诚,你看着我,"孟落抬头,朝着张千诚伸出手臂,像一个孩子要抱,"你看看我,我是孟落,我是你的落儿,你怎么会跟我没有关系?"
"你抱抱我,好不好?"
张忱翊后退了两步。
"你醒醒吧。"
孟落愣住了,手停在半空中,抬起太没有尊严,放下,又太不甘。
毫无感情的语气,毫无疼惜的表情。
孟落最终还是起身背对着张忱翊,拿出了生死簿。
"知道了,既然你要救他,就随你吧,我会把生死簿给你的。"
"多谢,孟落前辈。"
"有本事,你就把它从我这里抢走。"
孟落扬了扬手里的生死簿,然后将它扔到了忘川河里。张忱翊瞪了一眼孟落,刚想跳下河,孟落身后却冒出了一团庞大的影子,影子夹杂着阴风和鬼魂的号哭而来,一点一点吞没了本就寥寥无几的光。
"该你们了,去吧,"孟落轻声道,"三千年了,我也得教训教训千诚。不过,别杀了他。"
一声怒吼起,张忱翊看清了那团黑影,它们脚下是如盛开的红莲一般的烈火,周身是缭绕的浓重黑气。
混沌,饕餮,穷奇。三个凶兽齐聚一堂,本就阴暗的黄泉现在彻底成了地狱一般的模样。
"想下河么?先打过它们再说吧。"孟落笑了一声,随即隐没在了黑影之后,留张忱翊一个人在桥头。
"周黛黛,给你药。"孟落走了几步,找到了周屿乔,拿出一包药给了周屿乔。
"这是什么药?"
"噬灵药,吸干所有灵力再加上梦魇折磨,舒服的很。"
"你这是..."
"给子桑越。"孟落眼睛一眯,狠狠道,"我要让他死都死不痛快。"
周屿乔捏着那包药,无奈看了看孟落,离开了。
三只凶兽将张忱翊围了起来。张忱翊向前轻踏一步,欲想从它们包围之中脱身而出,一挥剑,一天火龙奔跃而出,然而随即而来的并不是清明景象,而是烈焰。
脚下,空中,眼前,四周都是熊熊燃烧的烈焰,甚至连忘川河都燃烧了起来,放眼望去,根本没有落脚之地,若非张忱翊有火的天赋,他可能直接就被灼烧至昏厥。
忘川河怎么可能烧?张忱翊想,这一定是幻觉。他定神,终于认清了那三只凶兽,脑子里飞速想着它们三个的能力,最后他锁定了混沌。
混沌没有头,整个身体就是一个肉团,有两对土黄色的短翅膀。书上记载混沌为创世之祖,张忱翊看了看这没头的肉团,实在不相信这东西是创世的家伙。但记载不可能是空穴来风,这么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东西也许就是幻觉的来源。
"幻境,是你吧?"张忱翊一收手,将周身的火焰悉数"握"在了手里,他一摸剑身,将火中的灵力全部注入了剑中,"多谢肉球,给我这么多灵力,"他两步朝着混沌刺去,本以为会稍稍击退混沌,谁想混沌毫发无损。
那些火焰,都是虚假的幻象。
"假的?"
混沌怒吼一声,周围再次涌出了火焰,与此同时,众恶鬼声声号哭,缠绕在了张忱翊剑上,张忱翊有灵力用不出来,只能猛的一甩剑,将浓重的鬼气甩开。混沌躲在火焰之后,张忱翊拿着剑就要穿越那些火焰去杀混沌,结果碰到火焰的一瞬间就被烫了回来。
"真的?!"
张忱翊被烫了个猝不及防,他仿佛听见了混沌一声低笑。
然而混沌只能够创造幻境、制造混乱,诸如火焰,所有真实的东西都不会是来自混沌。背后一阵阴风席卷而来,张忱翊猛地回头,手中剑和穷奇的铠翅当的一声碰上了,张忱翊被震退,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他缓了缓,好不容易从亦真亦假的火焰之中找到一个落脚之地,踏到地上的一瞬间,他开始快速坠落。
脚下的地面凹陷了进去,一股恶臭传来,面前也变成了模糊血肉,张忱翊这才反应过来,这根本不是地,而是一只凶兽的嘴!
"这什么!"张忱翊将剑插入眼前的一片模糊之中,嫌恶地挡下了飞溅的血肉。他不小心被肉渣碰到,手便钻心的疼,一块皮肤黑了下来。
"真恶心..."
"是饕餮,"云天说话了,"当年两位家主收它可用了不少力气,怎么落家主这又给放出来了?!"
"你先别跟我说这有的没的,"张忱翊抓着剑,此刻就像吊在悬崖上一样,"我得先上去!"
"我来!"
一道红光从剑里冒了出来,剑灵化成火焰绕在张忱翊身边,饕餮被火焰触及,吃痛,肉壁一点一点颤动,"跳!"
剑灵一声怒吼,张忱翊便松开了剑,剑飞到他脚下,带着他飞出了饕餮的口。
"这孟落还真是狠..."张忱翊落地,眼前依旧是熊熊燃烧的烈焰。眼前众多恶鬼朝着他扑了过来,他的背后是操控恶鬼的穷奇,头顶是创造混乱的混沌,眼前是张着血盆大口的饕餮。
"先去打混沌,四大凶兽里混沌最棘手,把它解决了你至少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知道了!"
张忱翊纵身跃上饕餮的背,借力直冲混沌而去,混沌没有眼睛,呆呆的浮在原地没有动,饕餮一拍地面,和穷奇同时跳起,两只凶兽朝着张忱翊扑了过去,想把张忱翊拽下来。
"云天,帮我!"张忱翊一声吼,侧了个身躲过了两只爪子,身后火焰喷涌,四条火龙围出了一个屏障,吓退了穷奇和饕餮,张忱翊剑锋直指混沌的要害,穷奇怒吼一声,混沌听懂了穷奇的话,翻了个身,翅膀被一条火龙直接穿出一个洞。它痛呼一声,霎时天地震颤,忘川中的水都溅了出来。一只翅膀没了用场,混沌直接从空中掉了下来。
"哈..."
"躲开!"张忱翊刚松了一口气,剑灵便喊了出来,张忱翊抬头一看,这才发现混沌冲着他砸了下来,吓得他赶紧躲开了,刚才所在的地方被砸出了一个深深的洞。
"你小子看着点啊,被砸死了谁救子桑越!"
"是是是...会看着的!"张忱翊深吸了一口气,"你别说,你这龙还挺厉害的,下一个我该杀谁?"
"别高兴太早,混沌只是掉下来了而已,它可死不了。"
张忱翊抬起头,穷奇一扇翅膀,一阵黑气吞没了所有的火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