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张家家主豢养九尾狐,全家都死了..."
"全家都死了?我怎么听说还剩了个二弟啊?"
"啧,张家老大全家都死了,连带着老婆孩子还有那个随从唐晨星,全都被九尾狐给吃了。他们家老二是个明白人,没跟他哥同流合污,带着阴阳师把他大哥的烂摊子给收拾了!"
"得亏有这老二张泽,不然张家千年名声全毁了。"
"怎么说来着,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张家世世代代驯鬼,跟妖魔鬼怪打交道,难免出几个糊涂人,就是可惜了老婆孩子。"
"我觉得不会,张奕平时也看不出是个坏人啊,饥荒的时候还开粮仓的,他老婆也是个好人,怎么...哎。"
"都是装出来的,演戏谁不会啊。这张家世世代代都是阴阳家,偏偏张奕是个普通人,你说他能不暗地里找点办法?他用家族名望给他儿子在咱们城中心修了个桥,是什么人仔细想想不是很明白吗,就是个小人,反正他养九尾狐我是一点都不奇怪,玩火自焚。"
酒楼,众人议论纷纷。在离酒楼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宅邸,本来红漆砖瓦好不漂亮,结果一夜之间成了烈火焚烧后的废墟。宅邸上空,还冒着冲天黑气,直逼皇宫。
"张奕养九尾狐是想谋反吧,你看着阴气还冲着皇宫呢。"
"难说,估计执念太深死不瞑目。"
"张家怎么说也能和狩灵堂平起平坐了吧,何必谋反呢?"
"人是永远不会知足的,就是可惜了,圣上信错了人。"
街上仍有奔忙的阴阳家和官兵,酒楼赌场也一样没受影响,丝竹管弦依旧热闹。
对他们来说,张家的事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人群中,一个白胡子老头带着一个十岁的少年匆匆走过了街道。老头一身云纹道袍,拿着手杖,腰间挂着令牌,神色凝重。少年双眼通红,胸膛剧烈起伏,手紧紧握着一块青色玉佩,不情不愿的被老头拉着往城外走。
前面是城中心,城中心有一片长情湖,长情湖上有一条长桥:梦忱桥。
就是刚才人嘴里说的张奕给他儿子修的桥。
"让我再看我爹娘一眼。"
"小翊,走吧。"
少年回头看了一眼冲天黑烟,跟着老头离开了兰阳。
"桥要塌了!"
"快跑!"
少年走后,梦忱桥桥洞上的石狮子碎了,石块扑通一声掉到了河里。当然,桥没有塌,虚惊一场。
第二天,城里贴满了张家的忏悔书和一分布告:由二当家张泽——新任张家家主亲笔写的上百份忏悔书,和追捕九尾狐的布告。
这是发生在十年以前的事情:兰阳张氏正主张奕一家被九尾狐屠尽了。
...
蜀地的某个小树林。
张忱翊衣衫褴褛,手里拿着一把匕首,漫无目的地游荡。
天黑了,他只想找到一只野兔填填肚子。
"前面有火光,去看看。"
在一棵树底下燃着一捧火,里面还有没烧完的符咒和纸钱。
"既然有人烧纸,那我也生点火吧。"张忱翊一直没敢生火,一怕引来狼,二怕引发森林火灾。
张忱翊伸出手,手心里就冒出一团火。他懒得再去砍柴,索性往燃着的火坑里又添火,然后紧挨着坐了下来。
管他什么符咒纸钱,暖和就行了。至于鬼,来一个我杀一个。
他一屁股坐下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凉的馍,放在火坑旁边烘。他就靠着树,左肩毫无防备地挨着火坑。
突然起了一阵阴风,火还在烧,只是光变成了绿色。张忱翊吓了一跳,定神一看,才发现里面的符咒竟然越烧越多。面前的土化成泥潭,泥土缓缓上浮,最后变成了一面镜子。
张忱翊看得清楚,火坑里有一只白爪,自己左肩上的火分明被白爪抓走了。他慌忙回头,却发现面前除了火坑别无其他。
"大意了!"张忱翊抓起匕首想离开,可是脚下的泥却缠着他不让他走,他越挣扎,陷得越深。
终于,森森白骨从火坑里冒了出来。
"把你的命分给我们这些可怜人吧!"
符咒中出现了一个青面獠牙的鬼。
"去你的,你这德行要也能叫人,我这么多年人白做了?"张忱翊把馍往鬼脸上一呼转身就走,结果还是被鬼拽住了。鬼被呼了脸表示很愤怒,抓着张忱翊的裤腿就往火坑里爬。张忱翊反身就是一刀,把鬼插了个猝不及防。
鬼也知道张忱翊不好欺负,估计是又找了同伙来。符咒开始像藤蔓一样生长,蔓出火坑,再次缠住了张忱翊。
"啧。"
"悠悠苍天眼,烦以山河正气遗我之剑,助我惩除孽鬼,涤尽恶魂!"张忱翊还打算再挣扎一下的时候,一道剑光直接将所有符咒砍断了。一个人飞身而来,把张忱翊带离了火坑。
"躲我后面。"
那人将剑往火坑里一插,鬼火便绕上了他的剑。待鬼火被剑吸收,那人抽出剑将恶鬼全部驱除。小鬼全部散去后,真的大鬼才出现:那是一只婴勺,头顶和喙是深绿色的,本来应该洁白的羽毛也变成了黑色,尾巴从火中诞生,已经没了应有的勺型,双眼空洞无物,叫声凄惨阴森。
婴勺拍着翅膀飞了起来,扇起的风中带着鬼火,有的火星飞向张忱翊,被那人用剑挡住了。
"后退,不要让火碰到你。"
张忱翊乖乖后退,看那人和婴勺打。
按理说,一只小小的婴勺不足为惧,可张忱翊只要一动,就会有一只新的婴勺从火坑里出生,半柱香之后,两个人已然被成群的婴勺包围。
"这是婴勺吧?怎么成这样了?"
"有人烧化阴符试图打开黄泉门,这是从黄泉里飞出来的婴勺,和普通婴勺自然不同。"那人又念了句咒语,一剑将所有婴勺的尾巴砍断。断了尾巴的婴勺纷纷坠落,身上的羽毛开始褪色,最后化成了枯骨。
"厉害啊。"
那人没有回答,走到火坑前灭了火,把符咒收到了一个囊里。他每碰一张,手就被腐蚀一下。张忱翊想帮忙,却被拒绝了。
"我帮你捡。"
"不行,化阴符有腐蚀性,你不能动。"
"那你呢?你的手都流血了。"
"我没事。"
那人的指尖已经流了很多血。张忱翊无奈,只能在他背后看着。
突然火坑里窜出一点火苗,然后砰的一声,火焰又开始燃烧,一只婴勺又飞了出来。张忱翊看那人已经来不及抽剑,掏出匕首直接插进了婴勺的肚子。他怕血溅到那人的干净衣服上,把那人一推,然后解决了那只婴勺。
那个人抬起头看着张忱翊手背上的血,皱了皱眉。
"婴勺血阴气很重,过来,我给你渡灵力。"
"我觉得没事儿啊,你看。"张忱翊伸手给他看,只见张忱翊手背上的血在一点一点消失。
"...你是什么人?"
"我,我就是个普通人,"张忱翊摸了摸脑袋,"也许我天生骨骼惊奇也说不定呢。"
那人叹了口气,继续捡符咒。张忱翊也跟着捡,奇怪的是,张忱翊的手安然无恙。
"你看,我的手没事!"
"..."
"我来捡吧。"张忱翊夺过那人手里的囊,开始一个一个捡符咒。
"哎道长,你叫什么?"
"子桑越,蔽字煜天。"
"我张忱翊,你就叫我名就行。"
"..."子桑越有点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
"道长你怎么这么晚还来这啊?"
合着子桑越白介绍了。
"我刚从兰阳回来。"
"那你是要回家啊,你家就在这林子里吗?"
"我是南山的。"
"南山!"张忱翊把囊一放,眼睛一亮,"就是那个第一门派南山?"
"嗯。"
"怪不得你这么厉害,原来是南山的。"
子桑越没说话。
"你又为什么会在这?"
"我啊,我路过。我就是个流浪的,看到这有火想取暖的,结果就碰见这么堆鬼玩意儿。"
子桑越听了听张忱翊的口音:像是兰阳的。
"你从哪里来?"
"我从东土大唐来。"
"..."
"我也不知道我从哪儿来,反正流浪就对了。你觉得我是从哪儿来的?"
"兰阳。"
"哈哈,那我就从兰阳来,说出去也是个国都老百姓。"
"...你准备去哪?"
"不知道,看看吧,这附近有城镇吗?"
"这是南山地界,没有城镇。"
"那...最近的城镇要走多久?"
"大概两天。"
"两天啊,有点远,我知道啦,多谢道长,给,化阴符。"
子桑越接过囊,看了张忱翊一眼。
"你很像我一个故友。"
"是吗,荣幸。这些化阴符要怎么办?"
"带回天池净化。"
"烧不掉吗?"
"嗯,化阴符极为少见,邪性也重,不能留在人间。"
"那刚才的会是谁烧的?"
"不清楚,过几日长老会派人查的。"
"哦哦...你们真厉害,能斩妖除魔,羡慕。"
"既然羡慕,你可以和我回南山。"
"啊?"
"快入冬了,你要是无处可去,那就和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