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蔓从来就不是什么傻白甜,彭夫子刻意的针对她早就看出来了。
她在心里叹气,看样子又是沉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得罪的某路人吧。
但!不管是什么时候得罪的,原身做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锅她可以背,委屈她不能受!
傅秋河看见拉着自己的沉蔓脚步转了个弯就径直就跑向了太后的寝宫。
他不禁觉有点好笑,现在眼前这人虽说和沉蔓一样一点亏也不肯吃,但这种打不过就打小报告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太后闲来无事,此时正和她身边的林嬷嬷一起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烹茶闲聊。
看见沉蔓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身后还拉了个傅秋河,太后忙起身来。
“囡囡,这是怎么了?”太后忙喊人搬来一个凳子让沉蔓坐下。
沉蔓皱了皱鼻子,看来大家对傅秋河是真的不太待见啊。
她状似不满地跺了跺脚,娇嗔道,“皇祖母!你只让人搬一个凳子难道是想让孙女站着!”
太后本意是想给傅秋河一个下马威,他们本身对于傅秋河都是一种视而不见的态度。
但之前沉蔓说喜欢傅秋河,齐月国皇室这才纷纷给了傅秋河一个眼神。
她倒也不是说多注重身份的悬殊,但总归要让对方明白,喜欢着他的人是齐月国从小捧到大的小公主。
但看着沉蔓这护短的架势,太后笑了笑,算了。
太后宠溺地刮了沉蔓的鼻子一下,“你啊你,都说女都不中留,这胳膊肘都拐到哪里去了呀!”
沉蔓不好意思的偷偷瞥了傅秋河一眼,一副小女儿家娇羞的样子,可谓是教科书般的典型示例。
傅秋河朝太后行了一礼,“秋河见过太后。”
太后不咸不澹地瞥了他一眼,澹澹地“嗯”了一声。
沉蔓看着傅秋河吃瘪的样子,是打心眼里喜欢太后这位老人家,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也能得到这种双标的宠爱。
沉蔓还没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她把双手慢慢翻了过来手心朝上,眼泪说来就来。
“皇祖母,你看孙女的手,疼死啦。”
太后一看,也没有功夫管傅秋河了,沉蔓的手的确吓人,手心通红,衬得那道划痕更骇人。
太后一脸急色小心地捧起沉蔓的手,“诶幼,这是怎么搞的啊。”
沉蔓小嘴一瘪,眼珠子就开始往下掉,“呜呜呜皇祖母,是教书的夫子打的!”
太后满脸都是一个老人对自家孙女被人欺负后的焦急。
旁边的林嬷嬷也是一脸担心,她是太后年轻时的陪嫁丫鬟,一陪这就是陪了一辈子。
沉蔓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她脸上的担心也没有一分是假的。
“质子殿下也在场吗?”太后突然语气一转,把话头指向傅秋河。
“你身为小公主的伴读,夫子下手这样狠,你为何不护上一二?”
沉蔓知道太后对傅秋河莫名其妙的恶意都是来自自己,她笑着捏了捏太后的手心。
“皇祖母你说什么呢,他护着我了,要不然我才不拉着他一起跑呢。”
“这还差不多。”太后被自家孙女的小动作取悦到了,连带着看傅秋河的眼神也顺眼不少。
沉蔓心里发笑,这句话没记错的话沉珏不久前也说过。
不愧是亲祖孙俩,真是一模一样。
林嬷嬷也无奈地笑了笑,早已习惯了这样孩子气的太后。
太后拉着沉蔓,刚煮好的茶也不喝了,“我带蔓蔓找皇帝去,看看他这是找了个什么好夫子。”
太后看起来非常气不过,像千千万万个过分溺爱子孙的普通长辈一样。
不问事情的经过,不问是非对错,在她眼里自己疼爱的孙女受了委屈挨了打,那就是不行。
沉蔓差点跟不上太后的脚步,踉踉跄跄的跟在太后身后,反过来小心地哄她。
“皇祖母,别这么生气啦,一会让父皇打回去!”
傅秋河停在原地不知道自己这时候到底应不应该跟上去。
其实,沉蔓就连拉着他带皇太后这里都是多余的。
傅秋河微微垂眸,掩下眼中一丝不甚明朗的目光,背后却被人轻轻推了一把。
推他的人是林嬷嬷,她笑着拍了拍傅秋河,“快跟上去吧,太后和小公主都在等着你呢。”
不远处,太后果然拉着沉蔓回头不悦地看着傅秋河,似是在嫌弃自己孙女看上的这个男人太过拖拉。
傅秋河浅浅笑着应下,“多些嬷嬷提醒。”
傅秋河突然觉得,这个皇宫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有那么点不一样了。
当然这个难得的想法在他回宫之后从五竹手里接过一只猪的时候瞬间消失了。
沉蔓知道齐月国百年以来长治久安,国家和百姓相处融洽,国家的发展顺利,国土边界安定。
不过她不知道身为一个和平时代盛世的皇帝会很忙还是很闲,但她记忆中见到的齐月国皇帝好像都是挺轻松的。
因为此时他们一行三人就恰好撞见了正在和众妃子在御花园赏花的皇帝。
沉蔓有几分犹豫,扯了扯太后的袖子,“皇祖母,要不然咱一会再来?”
u1s1,这种看起来像是大型亲戚见面会的场合她作为一个老社恐人其实并不是那么很想加入。
但太后可不管那么多,只见太后整了整刚才急忙赶过来的裙摆,然后缓缓迈步走过去。
众妃子忙纷纷起身行礼。
皇上也上前搀住太后,“母后怎么来了?”
“嗯。”太后把沉蔓和傅秋河拽到前面来,“本想着皇帝勤政,哀家本打算打着蔓蔓去请教皇帝一二,没想到倒是省了不少脚程。”
太后的语气显而易见的不太好,皇上不由得把询问的目光放到沉蔓的身上。
“父皇,是彭夫子,女儿觉得他的教学方式得改改。”沉蔓慢慢的抬起自己的手,继续委屈巴巴地诉苦。
傅秋河敢说他在站在这里之前,从来都没有想象过自己会有一天站在一边听一个小姑娘向她的家人撒娇告状。
皇上平时虽然宠爱沉蔓,但是一代明君自然也不是无理由偏袒的。
他看了眼摊着手心可怜巴巴的沉蔓,清了清嗓子正声道,“彭夫子为何打你手心?”
“羡慕我呗。”沉蔓傲气地把头撇向一边,哼唧道。
“哦?羡慕你什么?”皇上明显也来了兴趣,语气里带上几分好笑的意味。
太后赶得急,也没有问彭夫子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打了沉蔓的手心,此刻也带了几分好奇看着自己疼爱的这个小孙女。
“彭夫子黑眼圈那么重,一看就是睡眠不足。”沉蔓理所应当道,“那他看我休息,他休息不了,自然就是羡慕嫉妒我!”
沉蔓话一说完,皇上和太后齐齐无语,一时之间只剩空气流动的声音。
就连各位悄悄竖起耳朵的后宫妃子也觉得有些许尴尬,唯有事件的中心人物一脸坦然。
傅秋河站出冲皇上行了一礼,“启禀皇上,学堂之上睡觉虽有不对,可彭夫子未免太不手下留情。”
和聪明人说话从来不需要透漏太多。
试问彭夫子只不过是一个寒门出身的读书人,若没有蹊跷,又哪里来的胆子敢对一国公主如此不留情面。
皇上若连这点也参不透,那他这么多年的国算是白治了。
皇上认同地点点头,刚想看看是哪家的青年才俊,一抬眼发现是被沉蔓偏袒的那个宋国质子。
抬起的手堪堪落在沉蔓的脑袋上,“头发梳的不错。”
沉蔓:“?”
“此事我已有定夺,母后,你先带蔓蔓去上点药。”皇帝眯起眼不爽地打量傅秋河,企图把他从沉蔓身边支走。
“你,去把彭夫子给我叫过来。”
皇上的小算盘打的挺响,但太后不愿意了,她悄悄绕到皇帝身侧给了他一巴掌。
宫服层层叠叠的动作都看不真切,也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这边,太后哼了一声,“宋国质子随哀家走,倒是皇帝,你不自己去找彭夫子。”
“难道还要留在这里继续赏花?”
皇上也委屈,彭夫子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状元郎,身上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有,哪来的架子居然还要他亲自去请。
但太后都发话了,心中纵有千般如何,在自己的母亲面前最后也只能乖乖应下。
沉蔓还没忘了自己还要在傅秋河这里刷好感度,她回身悄悄攥住他的手,“走呀。”
傅秋河眼神动了动,没有挣开,不是第一次握到这只手。
这是没有被彭夫子打到的手,但手心处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一道小小的划痕,是碎瓷片的手笔。
傅秋河感受着攥着自己的手,这小小的一只居然也企图把他的手包住,可笑。
沉蔓不知道傅秋河在想什么,只觉得他的手好像有那么瞬间的收紧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太后街坚持要亲自给沉蔓上药。
沉蔓看着忙前忙后给自己涂药的太后,心中隐隐有种惭愧。
自己是不是应该直接去找皇上,又何必多此一举摆着手心来太后这里装可怜呢。
回宫的路上,沉蔓想起太后忧心忡忡的眼神,长长地叹了口气。
然后意味深长地瞥傅秋河一眼,然后继续叹了一口气,如此反复。
“敢问小公主为何叹气?”傅秋河本来不想开口,但沉蔓那眼神就差没说你快来问问我怎么了。
顺杆下坡的沉蔓立马回道,“你看皇祖母多担心我。”
折腾了一下午,温度随着太阳的下降也开始变凉。
不远处的湖面结了冰,此刻正有几个贪玩的年纪稍小的宫女在湖的边缘滑冰,冰面被落日也染成了暖橙色,连带着沉蔓和傅秋河身上也带了一层暖黄色的光。
在这层光下,少年少女的身影景意外的般配。
“所以,你以后不要受伤。”沉蔓笑着帮傅秋河把脸颊处的碎发别到耳后,“我也会很担心。”
傅秋河静静的看着沉蔓,她浑身都沐浴在暖橙色的光下,就连发丝都显得缱绻又温暖。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你不要受伤了。
傅秋河难得地有片刻分神,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低低地应了一声,下一刻手里就被沉蔓塞进一副羊毛的手套。
“不许拒绝。”沉蔓的眼睛笑起来是弯弯的,像两个倒挂的小月牙。
可好像从未见过,因为之前的沉蔓也不会有现在这般对自己笑的毫无防备的时刻。
他的手上还有冻疮,但没有人放在心上,五竹没放在心上,他自己也没有放在心上。
但出乎意料的是,一个往常动辄打骂自己的人注意到了,哦准确来说,是在这个身上的人。
有些僵硬的五指缓缓地收紧手中的手套,“谢谢。”
沉蔓本来还怕他不收,毕竟傅秋河这人真的太难捉摸了。
此时见他收下,虽不知道傅秋河现在对自己有多少好感,但看起来起码不是负数了。
她乘胜追击道,“我叫你傅秋河,你以后能不能也别叫我小公主了,怪生疏的。”
“叫我沉蔓吧。”
在某个夕阳降落之时,懵懂的少女笑的纯真的对他说,不想和自己太过生疏。
他不记得后来沉蔓又说了什么,他只记得自己说了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