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时间,代萨满巴格感觉十分倒霉:本以为是顺理成章的代萨满之位,可上到当朝天子下到贩夫走卒,竟然没有一个人拿自己当回事的;本是以自降身份亲自为丞相门下走狗治病为代价,才换来的新萨满教总坛宅院,也被李登那个奸商出尔反尔的换到了北城。巴格有些懊恼,明明是脖子都已经入土的年纪,还要为了萨满教的未来劳心费力,如今还落得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如今巴格正在奉京北城,被李登强行交换的这所宅子里生闷气。身旁一个也做萨满模样打扮的中年男子出言道:
“代萨满无需如此生气。虽那李登出尔反尔,但好歹还是给教中补偿了这所宅子,而且比原来的那所宅子,还要大出一半,也算是他有心了。”
“有心个屁!;李登就是个无信的奸商,他是拿这个破宅子糊弄我们萨满教呢!我为何非要河中大街那间你不知道吗?若是在河中大街开设总坛,能彰显出雄厚的实力不说,也更方便宣传,有利于吸引达官显贵成为信徒;如今可倒好,李登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就把我们赶到了北城门边!把总坛设在北城,能吸引什么信徒?这北城门是走渣土车和粪车的!附近住的不是穷人就是苦力,我要他们有什么用?”
这中年男子忧心巴格的身体,刻意放慢了回话的语速,想要稳定巴格的情绪:
“我们萨满一教,自古都没有束缚教众信徒的规矩存在。可今时不同往日,这幽北三路的富商官员,不是改信了玄岳道宫,便是改信了南林禅宗,萨满教的威望早已经日薄西山了。而大萨满林思忧又不问教中事物近二十年,整个萨满教已到了大厦将倾的地步,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这一点,我们心中都是明白的紧。”
巴格听完他这席话,也略微稳住了情绪,几个深呼吸后叹道:
“如今老夫已是耄耋之年,还会有什么看不开的呢?我此番既不是为了争权,也不为了夺利,实在是这历代萨满的心血,不能毁在我们这代人手里啊!我若是也放任不管,不出十年,就再也没有人会记得萨满教了。我倒是无所谓啊,可那时你们这些还活着的人,该怎么办啊?”
正在巴格满腹牢骚的表明心迹之时,由院面传来一声鸟叫,这中年男子急忙走了出去,片刻又回到巴格身边,仔细思量后开口:
“李登原本许给我们的那所宅子,如今给了他的女儿李乐安。”
“她?一个女娃娃要那么大间宅子做什么?”
“恩……好像是……开医馆。”
‘哗啦’
刚刚平息火气的巴格立刻把案桌掀翻在地:
“她一个幽北人,不信萨满信岐黄,已经是数典忘祖,如今还把医馆开在了我的头上,真是欺
人太甚!文道你去打听清楚,我要知道那女娃是谁教出来的。孙白术他有个御医的头衔,确实得让他三分,可莫非连一个女娃都治不了吗?李登!这次咱们新仇旧恨一起算。”
说完,又指着被他叫做文道的中年男子:
“你让人给我盯紧了,开张之后谁敢去她医馆,就把脖子给抹了!我要让奉京城的达官显贵都知道,习学岐黄之道的人,无论是他孙白芷还是李乐安,全都是要命的妖邪之人!”
文道听完巴格的吩咐,面色上欲言又止。
“说!”
“其实,今天已经有人去过了。”
“谁?”
“您大概也知道,就是李玄鱼大萨满救回来的死婴,太白飞虎郭云松的亲外孙,沈归。”
“爱谁谁,弄死弄死,统统给我弄死!”
“他除了今日去过回春医馆外,之前还去过一次相府……”
“等等!你说那女娃开的医馆叫个什么?”
“大牌匾上写的是回春医馆啊,这不会有错。”
“那就是了,林思忧!这女娃肯定是林思忧的徒弟。这下好了,全都凑在一起,也省得我们麻烦。”
巴格本来的气急败坏,在一瞬间变得极为冷静,从浑浊的双眼中射出阴冷的目光,看的何文道浑身打了一个冷颤,过了好久才语带犹豫的问:
“那代萨满您的意思是?”
“杀!”
“那李家大小姐呢?”
“先杀她!”
在初春时节,由这城北的大宅中,有道弥漫着远古气息的杀意,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地处河中大街的回春药铺门前,刘半仙正跟在不停吵嘴的沈李二人身后,悠然的走着。落日的余晖映在三人身上,影子也被拉扯的极长。
“这样吧事儿精,我家后院中有之前主人留下的兽棚,你过去挑只自己喜欢的,全当给你赔罪了!”
“你都穷的当街要饭了,家里还有后院?怕是住在破土地庙里吧?”
三人说笑间走进了齐返置办的宅子中。此时傅忆正站在养着金鱼的瓦缸前钓鱼,手中攥着一根木棒,顶端绑着一节麻绳,绳上也没拴鱼钩,就像一把哄孩子玩的自制钓竿。
“小忆你有这么无聊吗?”
沈归带着李乐安和刘半仙踏来到瓦缸前,看了一会才问向傅忆。
傅忆来回甩着木棍上
绑着的麻绳:
“十四走了,我一个人呆着又没什么意思。刚看了会书,眼睛有些疼,就来院里消遣消遣。”
“走,跟我们去兽棚,给“事儿精”挑一只好看的。”
待四人从兽棚走出后,天色已是漆黑一片。李乐安怀中抱着一只雪兔,满心欢喜的逗弄着,沈归却一直在撇嘴:
“别怪我没事先说明啊,以前我住在太白山的时候,经常在山林里遇见这东西。这兔子虽然毛色会随着季节而变化,十分稀罕。但体型可要比普通兔子大得多。”
李乐安翻了一个白眼:“那怎么了?”
沈归冷笑着说:
“体型大就吃得多,吃得多呢,自然就拉得多。你可别养几天又给我送回来啊。”
李乐安刚要反驳,突然有根羽箭打着呼哨,自黑夜中射出,瞬间便扎在李乐安怀中的雪兔身上。毫无意外,这只李乐安还没抱熟的小雪兔,两腿使劲一蹬,便咽了气……
“快退!”
沈归立刻飞身上前,一手拉着寻找射箭之人的傅忆,一手拉着愣在当场的李乐安,连推带搡的回到了兽棚之中,而刚才一直笑而不语的刘半仙,已经不见了踪迹。
“傅忆你是不是傻啊?明显有埋伏你还傻站在那,等着变刺猬呢?
三人刚在窗下蹲稳,沈归便教训起傅忆。
“我就是想看看哪来的箭,而且就一根,不也扎到兔子身上了吗?”
“照你那意思,这射箭的人,是来刺杀兔子的呗?”
“我不是想去把人揪出来吗?”
傅忆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蝗虫过境一般的噼啪声,有些箭枝也顺着窗口射入了兽棚之内。
“看见了没?下次过过脑子,人家用响哨箭,那是为了给在黑暗之中,给其他人定位用的。”
说完,又回头看了看正抱着兔子尸体,哭的昏天黑地的李乐安说:
“我说事儿精,这是冲你还是冲我啊?”
“呜~肯定是冲你啊~呜~我是那么容易欺负的吗!~”
“那怎么头一箭奔你来了?”
“呜~这群人箭术也太差了!”
李乐安以为是单清泉回家跟李登报告之后,这才来教训沈归的。
伏在院墙上的黑衣人,发现众人慌作一团,也是大喜:
“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