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鬼震惊，却不发一言，静默着，看着若有所思的主人。

此时的逢魔夜，异常镇定，甚至有点难以评价的快乐。

“我啊，一开始就对人类没什么好感……这样一来，终于看清楚人类的面孔了。就连被称为最高感情的爱情，居然也是这样的东西。”

逢魔夜长叹，晃了晃脑袋，似乎把什么幻想晃出来了一般，她咳嗽两声，随后走向烧烤摊。

她注视着那和蔼可亲的烧烤匠，看着他那因为岁月而渐渐崩坏的双眼，皱纹密布的额头，一言不发。

“我们走吧——幽鬼，我指的是，离开人类世界，我觉得回到那个充满自然气息的世界，也不是什么坏事吧？你说呢~”

幽鬼默然，久久不言，只是站起，走向逢魔夜的身后，实体化。

“老板……”

“唔……是我真的老了还是——年轻人，你刚才是从哪里出来的？”

“麻烦来一份烧烤，可以吗？”

“唔……这里有烤茄子、烤鱼、牛肉串、羊肉串、鱼肉片之类的烤物，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还有蜘蛛和老鼠……”

“有……有蔬菜吗……”

幽鬼不禁汗颜。

“喂喂！我想吃烤老鼠！”

“别闹……”

幽鬼回头，按住了逢魔夜的脑袋，逢魔夜脸红了半边，不知怎么的，就不做声了。

“唔……小伙子……你背后有人吗？”

“啊，当然没有……您多虑了，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大概要烤多久呢？”

“唔……韭菜还是油菜啊？如果不嫌弃，这里还有酸菜和咸菜……”

“那两种东西不能直接烤着卖吧……”

看着烧烤匠从箱子里取出了一块干巴巴的，上面覆盖着盐晶的干菜头，另一手用筷子从身边棕黄色的坛子里掏出了一头湿哒哒的酸菜。

“小伙子不试试吗……这一般都是给那些玩惩罚比赛的年轻人吃的……你知道吗？猜拳或是赌点数输了，就要来一颗烤酸菜哦……斗酒失败的话，烤咸菜真是不二之选呢……”

幽鬼摇摇头。

“请给我烤油菜，拜托了……”

烧烤匠微笑，也没多说什么，转身串上了两颗油菜，隔火烤制。待到油菜下塌，沥出水分，刷上烧烤酱，明火烤制半晌，便装盘，放到瓷盘中。

“唔，年轻人，拿着吧。”

“非常感谢……”

逢魔夜此时已经附在幽鬼身上，打算一品这烤蔬菜的滋味。

但是幽鬼迟迟不下口。

“干嘛，吃吗？不吃我直接控制你啦？”

“主人，你看这油菜……”

幽鬼将油菜挑起，看这在路灯下散发着诱人金光的菜叶。

“好啦好啦，我看到了，快吃快吃！”

“人类的爱情，主人看了三处，是吗？”

“干嘛……吃东西都要说教我吗？”

逢魔夜不满，试图控制幽鬼的身体，但却发现幽鬼的身体纹丝不动，令人诧异。

“主人……你看了三场人类的爱情，第一场是悲剧结尾，那么另外两场呢？”

“……呼，好吧。”

逢魔夜用妥协般的语气说道：“有什么嘛，第一次是因为金钱而抛弃了爱人，第二次呢……是两个老夫妻，已经生活了三十多年了，两人互为初恋，也没有过出轨或是其他的闹剧……但是啊，他们身上的爱情色彩，渐渐转化为了亲情，甚至是感恩……这哪算是爱？”

幽鬼微笑，听逢魔夜继续叙述自己的经历：“第三次嘛，在医院里……那个，女孩得了什么病的样子，我不懂，反正面容憔悴……我感觉她倒是快死了。她的丈夫嘛，也不算是丈夫，就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顺带一提，那个女孩也就十几岁……两个家伙在病房里开开心心，无所不谈……很奇怪，虽然是十几岁的孩子，也就是懵懂的年纪……他们身上的爱居然远远超过第一对情侣。虽然嘛……我很确定那个女孩活不过一年，大概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男孩的爱之中，掺杂了友谊、不舍和悲痛。”

“逢魔夜啊……人类之所以把爱称为最高感情，就是因为这个。”

“什么？”

逢魔夜不解，幽鬼这样直称自己的名字，以前很少有过。违和感使得逢魔夜从幽鬼的身体钻出，她猛然发现幽鬼的右半边身体，散发出强烈的念力——不属于幽鬼的念力，现在的幽鬼是无意识状态，他的身体被抢夺了。

“你是谁？”

“这不重要，逢魔夜小姐……坐下，我是个无害的家伙。”

“哇，谁会信你……能够抢夺其他恶鬼的仆从的鬼，会是什么等闲之辈吗？”

首先想到的，果然还是逸魂时，但是逸魂时的念力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你是谁……滚出来，不然我把你连着这没用的幽灵一起烧掉！”

“真是……你就不能听我说几句吗？”

幽鬼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逢魔夜下意识冲上前去，一脚踩在幽鬼的脚踝上。幽鬼也不在意，被控制的他大概是不接受痛觉的。

“对人类充满兴趣的你，不可能对我的发言不感兴趣吧？逢魔夜小姐。”

幽鬼起身，用竹签挑起一块油菜，吸溜地吃进了肚子。

“哇！那是我们的烧烤！”

“……那本来就是我买的，看看那个。”

指了指烧烤匠的位置，只看见一位身着警服的严肃男子站在烧烤摊前，指了指幽鬼的位置，然后掏出了些许零散的钞票。

“那是……警察？”

“唔，怎么了，很奇怪吗？警察为人民服务嘛，帮我付钱，理所当然不是吗？”

又吃下了一根油菜。

“人类的感情，最终感情，便是爱。”

幽鬼说道。

“不论是友谊诞生的友爱，依恋带来的恋爱，xing交带来的性爱，亦或是其他种种感情带来的爱，爱，永远都是最终表达。”

“那……那个因为车钥匙而抛弃妻子的男人呢？”

“那是爱财。丢人的。”

幽鬼耸耸肩。

“爱，也分为很多级别，其中不少是丢人的，令人难以接受的爱。”

逢魔夜无言，叉腰站着，时刻准备用鬼火炸飞幽鬼。

“逢魔夜，你对爱很感兴趣，是吗？”

逢魔夜不说话，吐了吐舌头。

“那就是了，好不容易看到同类敢于进入人类世界，就不多留一会吗？”

“人类真是令我失望。”

“我曾经也是这么认为的，这不过是认知偏差……鬼对人类自然而然的认知偏差。”

幽鬼摊手。

“你是什么人，同类的话，你果然也是恶鬼吗？”

“当然，也不算是恶鬼……我的话，算是鬼，但不恶，是的，我一点也不恶。”

“你看起来饿极了。”

旁边的警员又端上来几盘烤油菜，幽鬼惬意地坐在板凳上，像喝水一样吃下大量油菜。

“你……干嘛，素食主义？”

“只是喜欢油菜罢了，就像你喜欢人类的爱情一样。”

“不，我不喜欢。”

“那，如果给你一个恋爱的机会，你会去吗？”

逢魔夜沉默了。

“看吧，还是很憧憬的不是吗？那好，既然如此……有的人类似乎伤害了你，逢魔夜小姐，但是，请对人类燃起一点信心，我将带你去看点东西。”

“我为什么相信你？”

“因为我是这个区域的凯撒（王）。”

“凯撒？”

“是的！我是凯撒。”

幽鬼突然起身，将油菜放在一旁。

“我！凯撒·克劳狄乌斯！”

那家伙看起来很兴奋的样子。

“凯撒……克劳狄乌斯？”

“是的，两位著名的罗马王的名字——的剪接，是不是很棒？”

逢魔夜想吐。

“明天早上，如果方便的话，来一趟凯撒酒店吧，顶楼。那个，仆从，把卡给这位可爱的小姐。”

一位警员跑来，双手递上一张镀金的卡片，上头写着：“凯撒贵宾”

但是逢魔夜对此并不感兴趣，控制幽鬼的这家伙实在是太张扬了，习惯了幽鬼恭恭敬敬时不时吐槽一下的设定的逢魔夜，疯狂地讨厌这这个男人。

“好了……可以滚蛋了吗？”

逢魔夜将卡片摔在地上，手中燃起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