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话:没人愿意拂去你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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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现在什么时候呢。

啊,渐渐回忆起来了,那个时候看到的是一对夫妇因悲伤而变得空洞的双眼。孕育了我的男人,不,那个可怜的男孩,将自己的一切托付给了父母,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终结。

曾经的信念就此崩塌,曾经的感情就此碎裂,没有多余的说法,这就叫做死亡。

我就从中出现。我自称为逸魂时,是一个从失望变质至绝望的过程中诞生的,恶鬼。

我的使命,将我孕育的孩子,托付给了我一个最后的使命,那就是让他的父母从此不再争吵。

但是这果然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杀了他们。

故事要往前推一段时间,对于人类而言,这一段时间被定义为十八年。

十八年前的一个普通夜晚,就和所有的夜晚一样宁静而深邃,没有多余的喧闹,只有一个生命降生瞬间的哭啼。

将我孕育之人出现了,就如所有一般的孩子一样,他被放在母亲身边,母亲将他揽入怀中,吟唱着过去的歌谣。十八年前的歌谣。

成长,成长,一切都无大碍,柳树下抽出新芽,缓缓生长成另一颗茁壮的柳树,这是自然之理。

他的母亲是一个画家,每日与颜料画笔为伴,往往穿着一身色调混乱的裙子,她说这是工作服,是她绘画经历的勋章。他的父亲是个平凡的小职员,在写字楼里工作,戴着度数不低的眼镜,看上去相当颓废,但他为公司带来了很多荣誉,渐渐爬到了部门经理的位置。

家庭幸福美满着,没有剧烈的冲突,也没有明显的对立。他的父亲对母亲很好,每天下班都会准备一桌丰富的菜肴,他的母亲对父亲很好,沾上墨渍的衬衫,母亲不论花多少时间都会弄干净,自己的长裙则没有这样的待遇。

但是,这一切什么时候发生了改变呢?是谁的错呢……

一个大客户,是一个花枝招展的富婆,臃肿而恶俗,喜欢抽烟,再一次应酬中,父亲被诱导吃下了第一枚毒品,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一枚药片毁掉了一个家庭,这是成立的。父亲从那以后,常常背着母亲在外吸食毒品,一开始能够艰难控制,渐渐地就深陷其中,日渐消瘦,皮肤苍白的父亲,被母亲发现了。

那一年,他七岁,他看见了这幸福快乐的家庭中从未发生的一幕。夺过毒资的母亲被父亲用玻璃瓶砸开了脑袋,父亲见状报警,后悔万分。警察到场后带走了父亲,送入了戒毒所,从七岁开始,到八岁,这一年间,他的父亲在戒毒所内改过自新。

但是她的母亲带了一个英俊的男人到家中。他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只管他叫“叔叔”,这位叔叔常常在母亲和父亲的房间内久留,时不时会发出奇怪的声响,他不明白,只是觉得这可能是什么工作。

母亲从那以后变得衣着凌乱了起来,不常画画了,甚至忘记了他的生日。他不解,看着母亲数钱时每每流下泪水,自己会感觉很痛苦。

母亲的画卖不出去了,越是卖不出去,叔叔来的次数就越多,又一次,就在玄关,叔叔“打”了母亲一顿,他在角落里看着,看着母亲快乐地笑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许,不该去制止吧。

这一年很奇怪,明明父亲去了戒毒所,但是家里的收入丝毫没有减少的样子。

一年后,一家人欢庆父亲归来,父亲瘦了很多,像具骨架,丝毫没有人的形状。他哭了,扑在父亲怀里,哭哭啼啼地说了很多。

其中包括:一个叔叔把妈妈打得很开心。

父亲质问母亲,母亲不语,两人很快争吵起来,隔着蛋糕,两人横飞的唾沫打湿了那“欢迎爸爸回家”的巧克力牌子,那是他亲手写的,握着巧克力笔的手,正无力地颤抖着。

一拳打了下来,蛋糕碎裂,他被吓哭,号啕大哭,他逃到角落,躲进了柜子里,看着父母二人用尽手边的一切,向对方竭力甩去。

那一天,他把自己锁在了柜子里,四处乱飞的玻璃制品和蛋糕碎屑让他不敢出声,直到邻居报警,被打得头破血流的母亲和面目全非的父亲才被送往医院。

但是他把自己锁住了,锁在了餐柜里,动弹不得,他就这样被锁了两天,直到他的哭声刚好被被前来调查现场的警察听到。

被特殊保护了起来,他的双眼呈现出同龄人所不具有的绝望和冷漠,他不笑,也不说话,只是蜷在角落不敢动弹。拒绝食物,拒绝水,他才八岁,已经厌世。

为什么爸爸妈妈会相互伤害,为什么相互爱着的人,最后会这样。

他怎么可能明白呢?就连我现在都不能明白,人类啊,爱乃是你们至高的感情不是吗?为什么,被至高感情联系在一起的两人,最后形如死敌。

他的父母都被拘留了,拘留一个月。警方希望他们反省,希望他们能够明白,自己的行为对孩子造成了多少伤害。

一天,在拘留日期间,他的母亲说:今天是宝贝的生日。警察们听了,回忆起了那个渐渐和警长交流,玩得挺开心的孩子。

“我们帮他庆祝一下吧,在警局里过生日,真是可怜。你们两个做父母的,好好反省一下。”

定了蛋糕,将一个拘留室改造成了气氛活跃的派对屋,生日那天,他被送到了房间内,解开眼罩。

他笑了,随后号啕大哭起来。

这是他的九岁生日,在警局里度过,和警察们度过了难忘的一天。

生日的第二天警长让他骑在自己的脖子上,五六个轮休警员陪伴着他,在游乐园里畅游,他笑得真的很快乐,他一生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快乐。

这一生中,这是最后的快乐了。

拘役结束,父母被严厉教育了一番,警长做着他的思想工作,告诉他:要制止父母的争吵,身为他们的孩子,你应该是他们无法伤害的存在,回去吧,如果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给你,这是我以前的手机,接打电话还是不成问题的,以后每天和我通个电话,好吗?

他笑得很快乐,拥抱警长。

回家之后,失去工作的父母不知道如何支撑家庭开销,于是,母亲带着他外出乞讨,父亲则去寻找工作。

落魄街头的母亲很快被找到,不是警方,不是救助站,而是一个老鸨。母亲原来一直出卖肉体,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母亲接受了工作,带着他出入情色场所。每天,都要看着母亲被各种丑陋肥胖的男人拥入怀中,肆意抚摸玩弄,母亲穿着暴露的衣装,乐此不疲。

渐渐的,嫖客们指责孩子的出现让让他们兴致全无,随后**将他驱逐出了还算温暖的娼屋,他开始露宿街头。

没人愿意给他一分钱,九岁的孩子在街头流浪着,父亲已经几日不知所踪了,母亲出卖自己的身体,他渐渐明白自己的父母究竟有多么失败,而自己,有多么自作自受。

为什么他要说出母亲出卖身体的事实?

如果他没有这么做,他会沦落到如此地步吗?谁也说不准,作为故事叙述者的我,逸魂时,此时诞生了。

一个路过的医生发现他浑身僵硬,瑟瑟发抖,将其带回了救助站,这个穷困的救助站没有一点物资,医生和护士分别贡献自己的衣物盖在了他身上。

“你们相互爱着吗?”

他这么问道。

“啊呀,我们是工作关系啦……来,我叫塔司卡,叫我医生就好,这位呢,是喀秋莎……”

医生介绍着救助站内的各位。

几个流落街头的孤儿,一个蒙头垢面的女流浪汉,还有数不清的小动物。救助站内,衣裳整洁的,就只有医生和喀秋莎小姐。

……

“这只金毛寻回犬呢,叫温莎,是个温顺善良的好姑娘。旁边的金毛是她丈夫哦,叫科尔沁,我们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在屋檐下躲雨,虽然挂着牌啦,但是科尔沁身上多处伤口,温莎病恹恹的,看上去是被遗弃了,流浪了一个月左右吧?”

医生这样说着,抚摸着温莎的脑袋,温莎温和地笑着,走向目光冷漠的他。

那一下温柔的轻吻,是他这么长时间来,第一次被吻。

他抱着温莎,哭了一晚。

科尔沁在他们身边静静守护着,小狗崽们也安分不少。

他感受到了温暖,第二次。不论是警局还是救助站,都比那个家,都比那个名存实亡的家,好了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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