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山坡上重归宁静相比，地下管网内，则嘈杂不少，一个男人痛苦地哭泣着，抱着一只断臂，望着一地鲜血。另一个已然逝去的存在呆呆地望着殷红的管道，看着地上难以描述的残肢。

就像被一群饥饿的猛兽袭击了一样，他们连尸体都没有存留，但是连武器都消失不见，从这一点看，似乎是什么庞然大物将他们毫不留情地吞噬殆尽，那剩下的残肢，不过是饕餮的残余罢了。

幽鬼能说什么呢，“我对这一切很抱歉”，还是“对不起，我的拒绝战斗害死了他们”呢？幽鬼自己心里有数，但是面前的汤米已经完全哭得不成形状，面部扭曲，悲痛地尖叫着，就像残肢是自己的一样。

巨量的悲痛和怨恨流露出来，这样，恶鬼们很快就会蜂拥而至，除了目标的恶鬼们，还有其他的恶鬼。毕竟，这里是地下管网，完全可能栖息着其他的游荡恶鬼。

“汤……”

“……”

只是哭着，拒绝沟通。与刚才那爽朗的硬汉形象完全不一样，汤米的崩溃是幽鬼不曾设想的。青鸟会的各位，难道不都是冷血无情的杀手吗，为什么会这样哭泣呢……

幽鬼还是不明白，再怎么灭绝人性的人，都会对自己在意的人的逝去感到痛苦，更何况是大量的，自己在意的人。

那血池，那残肢，那一切不堪入目的血腥景象，对于一个健全人类而言，都是难以接受的场面，加上这些死去的家伙都是汤米的兄弟……

“WUUU……”

身后传来了恶鬼的低吟，幽鬼往后一看，一只恶鬼在密道的出口现身，晃悠地走向自己。幽鬼拔剑，却不认为自己能够阻止这只恶鬼。

随后，两只、三只恶鬼从角落踉踉跄跄地走来，幽鬼更是觉得自己无法处理这群恶鬼，如果不能说服汤米离开的话。

“汤米，我们得……”

“我哪也不去，我要死在这里。”

汤米小声地说道，过于小声以至于幽鬼没有听清。

“什……”

“你滚吧。”

“我们一起出……”

“滚蛋啊！”

汤米捂着耳朵，刚才大吼大叫将自己的耳膜伤到，汤米再度陷入几乎全聋的状态。

“没时间闹脾气了，我们……”

没等幽鬼说完，汤米将腰间两把匕首拔出，发狂地冲向三只恶鬼，此时的汤米过度悲愤以至于本身就是一个强里的念力源——比幽鬼更加诱人的念力源。

“汤米！”

三只恶鬼也嘶吼起来，与汤米开始激烈的肉搏战，幽鬼拔剑想要去做些什么，却被一只温暖的手揪住了衣领。

“【生如夏花之绚烂】”

短暂的念力技在自己耳边念动，幽鬼只看见眼前的景物瞬间扭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崭新的，宽敞的室内空间。

“欸！”

“是我。”

清鸩子矮小的身体穿着一件漆黑的袍子，看上去相当不着调。

“汤米，为什么不救汤米？”

“他已经死了，在冲过去的瞬间，他就疯掉了。疯人是我们不需要的垃圾。”

“但是他是人啊，对同类见死不救……”

“我可没有对同类见死不救，人类难道可以使用念力技，能够看穿心灵？不行。”

清鸩子说着，幽鬼依然不能理解。

“但是，他是你的部下……”

“他是你的保镖，为了保护你而死去，很正常。”

“但是他是人啊。”

“少给我念叨‘要保护人类’，你从一开始就拒绝战斗，难道不是在放任人类死去吗。我给你剑不是为了你更方便观战……”

清鸩子一副生气的样子，挥舞着手中的短刀，在这个宽敞的空间内来回踱步。

“……但是。”

“算了罢了，反正他们的死也在计划之中。”

“什么意思……”

“把纽扣还给我吧。”

“但是那是主人的。”

“不，你主人的在这里，输入念力会产生尖刺对吗，真是残暴的念缚物……你手上的，是我仿制的。”

幽鬼摸不着头脑。

“它能够把你的一切感情转化成念力然后散播出去，真好不是吗。现在你看起来真是傻愣愣的……”

清鸩子这么说着，接过了幽鬼手中的纽扣。幽鬼瞬间感觉舒适不少，并不是身体上的舒适，而是心灵上的，仿佛空寥寥的心脏里充满了温热的鲜血。

“听好，这个空间，中的时间是静滞的。”

清鸩子这么说着，迟疑了一下。

“我现在要跟你简述一下新计划，也就是两人战死之后，不，全员阵亡之后的新计划。”

“全员阵亡？大家都……那个沃夫冈也，死了吗？”

幽鬼身上的念力不安起来。

“被莳希猎杀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打穿了莳希的脑袋。”

“莳希居然会杀人吗……”

“所有人都是她干的哦，具体来说也不算杀人，在她手下死去的人……不算死。好了，现在我必须跟你描述一下新的计划。”

幽鬼有些呆滞，这是离开纽扣之后的正常反应。

“这是个时间静滞的空间，构成这个空间的，只有三个维度，而没有时间的干涉。我需要你利用我的念力场，做一件事情。出去之后，释放念力，什么都不要在意，只管释放……”

“但是，那样我会……”

“我说了，不用管那么多，我的计划是不会让你出事的，明白吗？我和你在同一战线。”

清鸩子这么说着，身上没有散发出撒谎的气息，幽鬼信以为真，被抛出念力场之后，看到空空如也，仅剩强烈血腥味和一地残肢的地下水道。汤米和三只恶鬼不知所踪，幽鬼回忆起清鸩子的说法，自己只需要释放念力就行了。

但是现在念力几乎见底，如果继续释放念力的话……

“不对。”

离开了纽扣的幽鬼，似乎迅速恢复了思考力。

清鸩子，为什么要让自己释放掉最后一点点念力，并且把纽扣还给自己？

这一切是不是显得有些突兀，清鸩子究竟在打什么注意。

幽鬼将纽扣摸出，在手中摆弄一番。

“请……把那个，扔掉……”

突然，一个虚无的声音出现在下水道内。

“你是谁，在哪里？”

阴影中，一个面容惨白的女子出现在幽鬼面前，她就是之前那被射穿了双手的白裙女子。

难道她就是莳希？不对，如果是莳希，那么她被射穿的应该是头部。

“请，把它……扔掉……不然，我……”

“请问你是莳希吗……女士。”

“我……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