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 在姚家被流放的时候,郑淑媛选择和离大归, 那会儿做出这个选择, 既是为父母, 亦是为自身,可如今……
“朵儿, 你, 你怨我?”满脸都是泪, 她怔怔的望着女儿的脸, 伸手想要触碰,但是, 看着她的笑容,郑淑媛竟有些不敢了, 手僵在半空, “你,你没有原谅娘, 一,一直在恨我吗?”她喃喃, 心里瞬间刀搅般的痛,几乎直不起腰来。
那会儿, 郑家初来旺城任职的时候,姚千朵是跟她闹了别扭,甩过脸子。但,那都在郑淑媛意料范围内, 她都能接受,也能解决。千朵儿是她生她养,从不懂的小孩子一路宠到大的,这孩子一扭脸儿,郑淑媛就明白她想作什么妖儿,闹啊怨啊不给好脸啊,不过是别扭别扭,要她哄罢了。
郑淑媛欣慰着宽容,甚至纵容着她作闹,但如今,看着女儿含笑执着的面容,她明白,这个决定,她改变不了了!
“朵儿,你,你别跟娘闹别扭好不好?你就算恨我,不原谅我,也不能拿自个儿的性命开玩笑啊?”脸色惨白,她的声音都在颤抖。
反观姚千朵,到是一直很镇定,抬手轻轻拍了拍母亲的背,她掏出手帕,温柔的抹去她颊边泪水,“娘,您别这样,您应该知道的,当初您离开了,我初时是有些不理解的,埋怨确实埋怨过,但从未有过恨……”
“就像不管我怎么无知莽撞,在姐妹里不争气,不能给你挣面子,你都不会真的讨厌我一样,不管您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恨您。”
“哪怕在最最难的那时候,我们在流放路上走了那么久,爹爹好几次都要病死了,那几个官差看我们的眼神都色眯眯的,粮食又干又硬,把我的舌头都硌破了,水都是黄的,里面全是细沙子,夜里睡在树林里,好多虫子爬进衣服,还有一次钻进了我耳朵里……”
“大姐好能干,三姐好厉害,五妹有四伯他们护着,夜里,就连二姐都能靠在白姨娘怀里哭……而我,祖母要照顾祖父,爹爹,爹爹,我好讨厌你对你不好,让你走,我也好害怕他真的病死了,那我就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了……”
“……娘,我好埋怨你呀,我,我好庆幸啊,你不用跟着我们受这样的苦……”
姚千朵笑着,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垂头看着泣不成声的郑淑媛,她道:“娘,你来找我了,我特别高兴,连原本压在心里,那一丝丝的埋怨都没有了,我还是有娘的孩子。祖母说的对,你是我娘,你生了我,养了我,疼了我,我不能那么自私,就因为那一次,就抹杀掉过往的一切。”
“你做出的选择,这没有错,我不能,也没有权利去指责,爹爹没有办法给你你想要的,所以,你选择离开,而我……我相信,当初,哪怕有一丝的机会,你能带我走,都不会把我留下,我也相信,你是觉得祖父、祖母和爹爹能照顾好我,而外祖他们年纪确实是大了……而且,但凡有了那么一点机会,你都选择来找旺城我……”
“娘,谈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我并不恨你,做出留下的选择,不是闹别扭,不是赌气……”姚千朵抬手狠狠擦了把脸,被泪水充盈的眼睛明亮的如同天上的星星,一措不措的看着郑淑媛,她道:“爹爹对不起你,不能给你你想要的,你做出了选择,离开了他。而旺城,是我的家,祖父、祖母、千蔓姐姐,大伯、爹爹……他们都在那里,他们是我最亲的家人,他们对我很好,他们给了我所有,所以,娘,我跟你一样做出了选择,我不逃,我要留下,要跟他们在一起。”
一字一顿,她道:“无论是生,还是死。”
脸上的泪水如同珠串般滚落,郑淑媛怔怔的看着女儿。
十七岁了,大姑娘了……什么时候,她的女儿,在她不知不觉的时候,竟然真的长大了,成熟了,能做出决定命运的选择了。
她……该欣慰吗?她的女儿好像长出翅膀,想要飞翔了,可是,好痛啊,心好痛!!
——
晋江城里,被姚千朵‘深情表白’的姚家人,集集聚在提督府里。
姚敬荣、姚天从、李氏……自姚千蔓受伤的消息传遍几城后,旺城里还能抽出空闲的姚家人,基本都快马加鞭赶过来了。
姚天从和李氏做为父母,担忧焦虑,恨不得肋生双翅自不必提,而姚敬荣,七旬出头的老人儿,他来此,除了看望孙女外,亦是想要稳一稳军心。
毕竟,在姚家一众里,他是辈份最大的,就算已然老朽,好歹能镇镇场面。
“天从,我,我好害怕啊。”站在提督府正院屋内,屏风外面,李氏面色苍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般。
姚天从见状,紧紧握着妻子的手,“你实在担忧,就进去看看,陪陪千蔓。”
“我,我不敢,蔓儿,我,我不敢看她的伤,……”李氏喃喃,双眼怔忡。
姚千蔓受伤,已是十余日前了,那一段时间,胡人的进攻特别猛烈,晋军有所不敌,数次被攻上墙头,多少有些萎靡不振,气势很是低落,为了鼓励军心,姚千蔓亲上城墙御敌……
本来,那不过就是走个过场,她的长处不在这儿,墙边露个面就是,哪里知道,叱阿利真不愧是被万人传颂的‘天生勇士’,那么远的距离,从下至上,且,姚千蔓只是一晃而过,露出全身的机会都不到一分钟,叱阿利直接强弓出手,夹着厉风,如同老鹰扑兔,当胸一箭袭来。
要不是姜维听到风声,觉得不对,下意识推了姚千蔓一把,她的下场绝对是利箭穿心则过,瞬间毙命!
不过,就算那一把推出来,姚千蔓躲过致命一击,保住性命,但……依然被射中了肩膀,叱阿利是真的天生神力,百步穿杨,姚千蔓被那一箭射的整个人腾空而起,直接钉在了城墙上。
黑铁的箭羽,带着三棱倒刺,整个透肩而过,把她‘挂’在城墙上,姚千蔓没当场死过去,真算她毅志坚强了。
众人急慌慌把她‘摘’下来……箭头到是没毒,三棱倒刺因为是贯穿,还算好处理,然而,姚千蔓不是姜维、不是姚千枝,她是个挺典型的大家闺秀,就算了习了武,本身条件在那摆着呢,没有铁打的身躯,强硬的筋骨,光毅志坚强……有个屁用啊?
伤口久久不愈,红肿流脓,感染发热的时候,毅志在坚强……不顶事啊?
“怎么还不出来?军医进去好久了,蔓儿怎么没动静?”姚天从站在屏风外直转圈儿,急的脸上全是汗,推着妻子,“那是蔓儿,有什么不敢的,你进去看看……”
李氏被推一趔趄,脸上泪水纵横,她拼命摇头,“我不进去!我不看!只要看一眼,看见她那模样,我就想把她带走……谁爱打仗谁打仗,我娇养的闺女,怎么能受那样的苦,我要把她带走……可是,她不愿意,她宁愿战死在这儿,她的眼睛是亮的,我不能,我不能……”
李氏喃喃,身子瘫软的跪在地上,麻木的脸上满是泪。
姚天从弯腰想扶她,然而,熬了这么多天,身子早就疲累到了极限,手一软,妻子没扶起来,自个儿反而被拽倒了。
趴在地上,他抬腿儿,挣扎了两下没爬起来,身子僵硬,他颓然的锤了几下地毯,干脆放弃起身,抬头望向瘫坐的妻子,两人四目相对,他撕声抽泣,随后,飞快捂住了嘴。
目光侧转望向屏风里头,他紧紧咬着牙关,哭都不敢大声,生怕打扰里头军医诊治……
姚敬荣站在那儿,看着眼前这一幕,老泪纵横。
几步之遥,屏风后的里间儿,姚千蔓卧在拔步床里,嘴里咬着纱布,脸上挥汗如雨。
她穿着件白色里衣,露着血肉模糊的肩膀,额头脖颈青筋鼓凸凸的,血管都蹦出来,仿佛随时被爆裂一样。
床上几个女兵围在她身边,或跪或坐,压着她的四肢不让她乱动,脚塌里则半跪着个手执银刃的军医,在一刀一刀刮她伤口上的烂肉。
“提督,您在忍忍,马上了!”一刀割下腐肉,军医额上细细密密全是热汗。
军营里麻沸散是常备的,只是那东西……用多了很容易一睡不醒,用少了则效果不佳,偏偏,姚千蔓这情况,还真的不敢给她往多了用。毕竟,晋江城需要她醒着,哪怕不能阵前鼓舞势气,后勤,同样缺她不行。
从有姚家军开始,姚千蔓一直都是‘大总管’,掌控全局,她那一摊儿,真扔下了谁都提不起来……而,只要她醒着,就算不能真正做事,在需要的时候提上一句,都是重要的。
所以,每一次伤口溃烂,军医都只能给她用最少剂量的麻沸散……
刮骨割肉,世间在没比这更疼的,自受伤短短不到半月,姚千蔓已经经受过了四次,每一次,她都恨不得直接死了,在不受这样煎熬,但,每一次,她都熬过来了。
这一次,同样不例外。
经历了足足两刻钟的煎熬,姚千蔓整个人水洗一样,松开口中的纱布,她颤抖着嘴唇,“给,给我杯水……”
“是。”身侧,本压着她四肢的女兵赶紧爬下床,倒了杯热水递给同伴,自有人扶起姚千蔓的头,将水喂进她嘴里。
缓缓喝了两口,感觉好像真的活过来了,姚千蔓徐徐吐出口气,强撑着吩咐,“给,给我把衣裳穿起来,请祖,祖父进来,问问城外情况如何了……”
“是,提督。”一众人赶紧应声,军医包扎伤口,女兵伺候她穿衣,不过,刚将里衣穿好,外间,突然闯进个身影。
“姚姑娘,大喜!!”姜维嚷嚷着,跟个没头苍蝇似的,抹头就扎了进来。
“出去!!”军医转脸就喷他!
姜维一怔,满面羞窘,连忙背过身来。
到是姚千蔓,没甚在意,反正穿着里衣呢,哪哪没露出来,更何况,她如今这情况,骨髓缝儿都往外透疼,哪还有力气在乎这个?
勉强自个儿打起精神,“姜将军请转……不知喜,喜从何来?”她开口。
实在是,晋江城如今这情况,能让姜维忘形的奔进来,肯定得是大事——她自然要问的。
真有‘喜’的话,她好歹沾沾,把伤养好了!
别这三天两头又烧又烂的,白白让她受苦。
“姚姑娘,总兵回来了……”听见姚千蔓唤他,姜维转过来,扬了扬手里的信。
“总兵?”姚千蔓一愣,随既反应过来,“是千枝,她回来了?”她喊着,勉力支起身子,左右打量,连声追问,“在哪儿呢?她在哪儿呢?”
“总兵大人未曾停留,只打探了情况,就带着三千精兵出城了。”姜维低声,见姚千蔓一脸焦急,赶紧道:“不过,大人留了信,让我交给你。”
“信?”姚千蔓颤声,目光死死盯着姜维,“拿,拿过来。”她伸出手。
姜维连忙上前,体贴的将信拆了展开,递将过去。
姚千蔓一把抢过,放眼望去,就见那桃花笺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五个大字:
‘吾归矣,卿安。’
捏着那笺,姚千蔓徐徐出了口气,嘴角微微勾起,她……
两眼上翻,‘嗵’的一声倒了下来。
“哎!哎!?姚姑娘!姚姑娘?”姜维一把扶住她,吓的脸色煞白,转头就喊,“军医,这,这……”这怎么个意思?好端端的怎么撅过去了??
军医同样吓的手脚发麻,忙不迭的上前把脉扒眼皮,忙活了好一会儿,他才道:“姜将军莫慌,姚提督无事。”
“无事?那怎么昏了?”姜维根本不信,连声追问。
军医便道:“姚提督不是昏迷,而是……睡着了,这段日子,她的身体已经撑到极限,此一回瞬间放松精神,就睡着了。”
“是这样吗……”姜维喃喃,微微垂头,瞧向哪怕昏睡都依然眉头紧锁的姚千蔓,心里蓦的一热,不知是何滋味。
——
带着小皇帝给的五千精兵和云止,姚千枝一路风尘,昼夜不停,只用了一个月时间,就硬生生从燕京赶回了泽州。
五千兵马,还有粮草辎重……不过一个月的功夫,这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这一个月的路程,奔波数千里,她带着的所有士兵,包括她本人和云止在内,都削瘦的如同纸片儿人一般,满面风尘,满身狼狈,眼底满是血丝,表情充满麻木。
甚至,五千兵马到泽州只余下四千七百多,那两百来的减员,除了几十个活生生累死的之外,余者,全都让姚千朵给剁成肉酱了!
多么可怕!
云止都躺倒了,看姚千枝的眼神都透着股子‘惊恐’,在没见过这么狠的女人,急行军太猛,兵丁熬不住闹事,一般将领,哪怕在愤怒,都没有直接上手,大刀剁脑袋的吧?
万一哗变了怎么办?
被亲娘托付给这么个人,真的不是上了贼船吗?
他能有命活到两军阵前,沙场扬鞭的时候吗?
云止表示怀疑。
不过,怀疑归怀疑,姚千枝对他还是挺有好感,并不想怎么着他。一路急行军回到泽州,她第一站自然是棉南城,进得城门,找乔氏和孟央了解情况……随后做下决定。
将四千多精疲力尽的大兵扔下,令其修整后支援晋江城,她从棉南城调出两千骑兵,在带着云止,一路翻山越岭,向北而来。
是的,她带的是云止,而不是霍锦城,这位被她打发到晋江城帮忙去了。
不过,这月余霍锦城赶路赶的挺惨,到棉南城就病倒了,歇了两天,脚程就不如姚千枝一众来得快了。
遣巡查兵送了封信,姚千枝过城门而不入,带着两千精兵和云止,一路往北,奔进了茫茫大山之中。
——
晋山,小河村。
黄土辅就的道儿上,在不见往日人群来来往往的热闹情景,整个村子空空荡荡,就连鸡、鸭、驴、狗的叫唤声儿都没有,寂静的让人害怕。
仿佛鬼村一样。
‘卟愣愣’一声响,村口一颗两人合抱,歪歪斜斜的杨树上飞起只大翅膀鸟儿,看不出是什么品种,反正是乌鸦鸦的黑,仿佛能反光似的。
‘嗄~~嗄~~’挥舞着翅膀,那鸟儿眨着一双红眼睛,刚刚想腾空而起,突然,树梢顶儿,兜头罩下来个大网,正正压在鸟儿身上,随后,有个干瘦的黑影一跃而下,双手死死抓住网边。
鸟儿‘嗄嗄’叫着,呼扇着翅膀拼命挣扎,尖利的鸟爪挥舞,将那双手抓的鲜血淋漓。
那手的主人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般,狠狠抓着网,被鸟儿带的滚落树下,发出‘呯’的一声响,激的树下黄土飞扬。
“嗯~~”沙哑的女声低喃,手依然抓着网,瘦小的身体死死压过去,半晌,鸟儿被活活闷死,不动了。
那削瘦的身影干挺挺躺在网上,同样不动。
“娘,娘……”树后头,有个小人儿怯怯的探出头来,试探着低喊。
那是个小女孩儿,看起来大概两、三岁的年纪,穿着件明显不合身儿的灰棉衣裳,头发焦黄稀疏,两腮塌着,两手抱着树杆,她仿佛想往前走,然而,瘦小的身子颤颤,灰棉衣裳直垂脚面儿,不大站得稳。
甚至,瞧她那胆怯害怕的模样,应该还不太会走路。
“草粒,你,你别动,就在那儿,娘过来了!”黄土道旁,身子压在鸟尸上,白淑大口喘着粗气,脸色不正常的潮红着,眼见女儿要过来,她挣扎着起身,拔开网拎起鸟尸,一步一步的走过来,跪坐在女儿身边,她强扯出出个笑,“草粒别怕,咱们有肉吃了,今天,娘给你烤鸟肉……”
“吃,吃……”小女孩儿——草粒腊黄的小脸儿展开一抹大大的笑容,“娘吃,姨吃,祖祖吃,都吃……”
“好,好,都吃。”女儿童稚的话,听着白淑心如刀割般,用网兜起鸟尸,俯身想抱起女儿,然而,身体实在太虚弱了,她试了两次都没成功,反道差点母女俩一块儿摔了,只能哄着她,“草粒,你拽着娘的衣角,跟着娘走啊!”
村口这位置,实在是有些危险,那些个胡人不知甚时就会过来,不能多留。
“好,乖乖。”草粒很听话,伸出乌黑鸡爪般的小手儿,紧紧抓着白淑的衣角,踉踉跄跄的跟她走。
母女俩跟乌龟磨步似的离开显眼位置,不过,同样没走多远,实在是草粒太小了,就这么丁点的距离,她就摔了三次,嘴角都磕出血了,疼的眼泪汪汪的,还不敢哭出来,看起来真是可怜极了。
草粒只有两岁多,养的还不大好,走远路实在难为她了,白淑看她摔成那样,心疼的不成,便只拐了道弯儿,躲到了处岩壁阴影里头。
母女俩缩在那儿,白淑把鸟儿扯出网,简单拔了毛儿,从腰间抽出把小铲子,把肉片下来,就那么生着往嘴里塞,狠狠咀嚼着,待嚼烂了后,掏出来塞进女儿嘴里。
“腥腥的……”草粒嘟囔着,伸着脖子硬往下咽。
她年纪还小,依然是喝奶的岁数,吃这个确实困难,且,生肉怎么嚼的烂?孩子没噎死就不错了!
不过,白淑同样没办法,能带着孩子从山里逃出来,就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精力,哪还有心思带什么火折子?
“草粒,你乖,慢慢咽,不着急。”白淑吞下嘴里的肉沫儿,仔细叮嘱着。
“嗯嗯~~”草粒听话的点头,放慢了动作。
好几天没吃过正经东西了,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母女俩就生嚼了这倒霉的鸟儿,吃了肉食,白淑身上有了点力气,把网收拾起来挂在腰上,她艰难抱起草粒走出岩壁,不过,一步刚刚迈出阴影,突然,斜刺里诺大的拳头披头盖脸的打了过来。
白淑措手不及,一下就被打翻在地,怀里的草粒在地上滚了两滚,又疼又吓,哇哇大哭,“娘,娘啊……”
“臭婆娘,你敢抱着我们钱家的骨肉跑了,你是想找哪个野汉子?让胡人x了的死.婊.子,老子打死你……”伴随着拳打脚踢而来的,是满耳的污言秽语。
抱着头缩身,白淑忍受着刻到骨髓里的疼痛,从缝隙里,她看见女儿小小的身影哭喊着扑上来,口中不由喃喃,“草粒,别哭,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