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霍锦城和姜维这两个最佳人选, 姚千蔓本人对成亲兴趣还不大,她的婚事, 就这么慢慢拖下来了, 且, 她还确实忙,哪怕李氏急的不行, 都拿她没办法。
“锦城那边, 人家没跟我表示过, 我到是不好意思多说什么, 显得自做多情似的,不过, 我见过霍家二姐,跟她提过几嘴锦城的亲事, 想来他该明白的, 前儿我就听说,霍家二姐满城给他张罗人选, 应该是放弃了,至于姜维……”姚千蔓端起酒壶喝了两口, 脸颊淡淡粉润起来,“我来燕京前, 就已经跟他说清楚,直接给拒绝了。”她轻声说着,微微叹了口气。
跟霍锦城相比,她同生共死的姜维, 其实更有好感,在他表白后,也曾认真考虑过两人的未来,结果发现——根本没有。
她并不想到关边生活,给人家当‘贤内助’,就果断慧剑斩情丝,特别干脆的拒绝了。
“你这速度够快的啊~”姚千枝咧了咧嘴,用脚踩着水面儿,“我这边刚得着点消息,你那边都拒完了?怎么?连点念想都不给人家?”
不管是霍锦城还是姜企,都算位高权重的人,他们到这个岁数还单着,这其中,或者有大事未成,着实空不出时间的原因,然而,没纳妾室收通房这点,肯定是窥着姚家规矩,自个儿守着呢。
姚家女眷,无论是嫁人还是入赘,旁的不说,身边肯定得干净啊。
“我都没那意思了,吊着人家干什么?”姚千蔓轻笑着,目光遥望平静湖面,“我想了许久,左右我是放不下这一切的,让我回归内宅,嫁人生子,或者远离燕京,在看不见这繁华景相……我不愿意啊。”
“人生有得必有舍,哪能样样都是我的?我选了一种生活,必然就得放弃另一种,这很正常,我能接受。”她笑着,悠然道。
姚千蔓心里很明白,霍锦城和姜维需要的,都是‘贤内助’,是夫唱妇随的生活,而她,注定做不到。
所以,就干脆别往一块儿绑了,免得到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那,你别太端着了,看模样寻个好的,或者得你眼的,好歹日常能照顾你。”姚千枝垂了垂眸子,如是说。
那是姚千蔓的人生,且,人家已经做下了决定,她做主公,做妹妹的,多说什么都不合适,只能如此劝她。
“呵呵呵,这事我到不着急,眼下有更重要的,且慢慢来吧。”姚千蔓耸耸肩,“有缘……”或者有钱,“该来的总会来。”
毕竟,奔着她身份、地位、家财来的那些乖巧听话的漂亮孩子,莫说她是二十有七,就是七十有七,但凡想要了,都照样能找来乌鸦鸦往她身边奔的人,何必急在一时呢?
终归还是辅助三妹妹上位,稳定朝纲是正道啊。
只有三妹妹坐稳龙庭,她们这些世人眼中‘离经判道’的女子,才能围绕在她身边,俯览江山大地,有资格说那些不愿意做‘贤内助’,不想困守内宅的话……
同样,能谈谈‘事业、理想’……
所以,三妹妹的大业,才是她的重中之重,男人什么的,还是暂时靠边站吧。
毕竟,就她如今这身份,哪怕挑赘婿,身份都不可能太低,总得门当户对的。而三妹妹上位这事儿,还不知要掀起多大风波,往后是少不了的纠葛,万一她这边刚成亲,那边亲家就犯事让抄家……这得多得闹心啊!
“暂时就这么着吧。”姚千蔓抽抽嘴角。
姚千枝能明白她的顾忌,“那你别太单着了,我瞧央儿她过的就挺不错,你要愿意那样,没什么不好的。”
风流归风流,人家孟央不下流,都是你情我愿,没谁强迫胁从的,那就是个人生活作风习性,谁都说不着什么。
说真的,要不是遇着云止这么个合心的,且,终归她这身份地位,还是想起个‘一夫一妻’的带头做用,来个‘上形下效’,姚千枝说不得,都会如孟央般洒脱了!
“央儿那样……”姚千蔓拧了拧眉,看表情,似乎有点接受不了,“到没什么不好,挺自由自在的,但是,唉,我还真是……”
够呛撑的住。
她非常直白的表示。
不是说思想僵化什么的,而是,姚千蔓从小接受的就是‘大家闺秀’的教育,孟央的生活,她不是不能过,亦不是觉得有错,就是,哪怕让她过了,她都不会觉得快乐……
反而会有点负罪感。
游戏人间就是为了高兴,都玩出负罪感了,那还搞什么搞?
“哦~~”对此,姚千枝到是能理解,无非就是教育、环境和家庭的不同,培养出的三观和底线,这玩意儿确实不太容易改变,到是不好勉强。
不过,提起‘游戏人间’,姚千蔓突然想起件事,玩笑似的跟姚千枝提起,“说来,三妹妹,你还记不记得孙大郎?”她突然问。
“孙大郎?谁啊?”姚千枝蹙眉回忆,发现一点印象都没有。
“啧,我那个前未婚夫啊,你不记得了?”姚千蔓就提醒她,“我俩都下过聘,三书六礼都过了的!”
“哦,对了,那个退了你婚的。”姚千枝恍然。
姚家未曾流放前,姚千蔓是订过婚的,三书六礼走了个遍,就差成亲了。那会儿,姚家订罪,孙家若肯迎她进门,做为出嫁女,她是不用跟着受苦,走那三千里的……不过,孙家不愿意接受大逆亲家,罪妇儿媳,直接就把婚退了。
当然,他家这个行为,不能说不对,顶多就是不够厚道,毕竟,古代这环境,三书六礼下完了,基本就跟成亲没什么区别,然而,对比那些能直接休妇,或者被‘病逝’的,孙家起码没有让姚千蔓死的意思,但……
这对当初流放抄家,将孙家当做姚千蔓唯一希望的姚家长辈来说,退婚,确实是很严重的打击了。
就连姚千蔓本人,都恹恹了好长时间。
“提起他……怎么着?孙家来找你了?”好奇心顿起,姚千枝把身子撑起来,有些不敢相信的问,“他们居然还敢出现?”
到不是姚家想报复什么的。到了如今这地位,孙家不过小事,并不值得她们浪费时间和精力,但是,人性不都是趋吉避凶的吗?孙家竟不避着她们,到还敢找上门来?
姚千枝很惊讶啊。
“是孙大郎亲自来的?他是觉得你现在还未成亲,是对他余情没了?”她发散着思维猜测。
到把姚千蔓闹的哭笑不停,“你说什么呢?孙大郎又不是傻子,他哪敢这么想,不过是活的太艰难,家里日子过下来了,找我求情罢了。”
姚家昔日之事,朝臣贵族们没有不知道的,孙家这般狠得罪过她们的,哪怕姚家人并不准备追究,都会有拍马奉承之辈,主动针对他们……
昔日,孙家跟姚家是门当户对——区区五、六品的小官,在燕京城里有就是‘云云众生’,根本不算权势,哪里抵抗的住,如今,不说家破人亡吧,反正官是没了……
“哎哟,这事儿,我都不知道啊。”姚千枝微微蹙起眉。
姚千蔓叹了一声,“别说你了,要不是孙家人找上门,我都不清楚呢。”
对那家人,要说有好感,那肯定是骗人,不过,她同样没准备怎么着人家,毕竟,当初退婚那事儿,不厚道归不厚道,亦不算太大罪过,姚千蔓对他们就是当陌生人那么看待,根本没想过要报仇什么的。
甚至,她还隐隐有些庆幸,幸好孙家人退婚了,要不然,真被迎进门做了内宅主妇,哪还会有如今的她?
从来没想过报复孙家……当然,同样没想过保护他们,姚千蔓知道这事的时候,就已经晚了,孙家被祸害的挺惨,她赶紧派人调查,结果哭笑不得的发现,孙老爷那官丢的居然不冤,他不止贪污工款,膝下还有个纨绔孙子,都已经强抢民女了……
燕京贵族都不傻,害人哪有平空害的,肯定要真凭实据嘛。
姚千蔓:……
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过后,她送了孙家点银子,这事就算了了。
“他们到敢来找你?胆子真不小。”姚千枝咂舌,眼珠转转,“一般人家,不都是赶紧收拾包袱,麻溜儿逃出燕京吗?”
孙家人到敢来找人。
没想到是那么大胆,且……有点彪呼呼的人家啊。
“他家来找我的是个小姑娘,还是孙大郎的女儿,不过六、七的模样,气鼓鼓的说我欺负人呢。”姚千蔓失笑着说。
“哦?那到有些意思了。”姚千枝挑了挑眉,从善如流的顺着姚千蔓的意思,把话题转移走了。
在不提什么人选不人选,亲事不亲事的。两姐妹划着小船,喝着小酒,湖内飘了好一个时辰的功夫,这才算尽兴而归。
姚千蔓喝了不少,有些醉薰薰的,自被丫鬟扶着回房休息,然,姚千枝就没那么幸运了,她一步刚踏回院门,就被姚敬荣院里的小厮给叫走了。
说什么‘老太爷有事找她商量’……
船里喝了不少酒,哪怕确实有些累了,然而,祖父招唤,姚千枝肯然不能不从,冷水擦了擦头脸,略精神了些,她就跟着小厮,迈步往正院去了。
——
正院里,姚敬荣和季老夫人早就等着她了。
进得门来,两人笑着把她推坐塌里,上了热茶点心,催着她用了,老俩口坐她对面,笑眯眯的看着她。
姚千枝盘腿坐着,一边吃点心,一边被看的‘毛骨悚然’。
“祖父,祖母,你们这是怎么个意思?”捏着点心,她觉得有点憷的慌儿,“有话直接说啊。”
都是一家人,做出这副表情干嘛?
吓唬她很有意思吗?
姚千枝觉得嘴里的点心都不香了。
“千枝啊,这不是想跟你商量点事儿嘛。”姚敬荣含笑着,满面慈祥的说。
姚千枝挑眉,“什么事?”
“是千蕊的婚事。”季老夫人跟近。
“千蕊?”姚千枝微怔,“四叔四婶给她寻着合适人了?”
她怎么没听说?按理真有情况的话,她娘会告诉她啊。
“是她自个儿挑中的。”姚敬荣就道。
“哦?”姚千枝到有些好奇了,“是哪个?她相中了谁?”
就姚千蕊那腼腆性子和这些年被‘伤害’过,留下的‘后遗症’,她竟会主动挑人……还真是出乎姚千枝的意料呢。
“是个叫姜通的孩子。”季老夫人轻声,见姚千枝微怔,似乎没想起这人是谁,就提醒道:“是姜企姜将军的三子……”
“哦,姜维那个同母弟弟。”姚千枝一下想起来了,拧了拧眉,“千蕊怎么会相中了他?”
姜家三子——存在感稀少到,她连名字都记不清的程度,应该是没什么大本事的,怎么搭到千蕊身边了?
有点奇怪啊。
“千蕊不是一直在崇明学堂教书嘛,那姜家三儿是个举人,挺有学问的,同被聘进来,偶尔会跟她相处,尤其,姜小将军领了边军,姜家人不就跟着咱们搬到燕京来了吗?他和千蕊接触更多,就看对了眼儿……”季老夫人轻声。
“我记得姜通人才平平,就是个白面书生,千蕊看中他哪儿了?”不是深闺里的小姐,这么多年来,姚千蕊应是看惯了海量‘青年才俊’的,都没动心起念,怎么一眼挑中了他?
姚千枝很是不解。
“千蕊说,那孩子性格温和好相处,是个绝好的软性子,怎么摆弄都没脾气……”说白了,就是‘草食系’动物,一点攻击性都没有。
“他没什么大本事,没想过建功立业,就是老老实实留崇明学堂里做个先生,千蕊同样没什么大志向,姜通还跟她家世相当,挺般配的。”季老夫人说着,表情一言难尽。
到不是看不上姜通,除了性子太软,没太大志向,人家没什么不好的,虽然是个庶出吧,但是她家千蕊是招赘,就不强求那些了。
她只是不太明白,她家千蕊明明能寻个更出色的,怎么就挑中了姜通?
“各花入各眼,听孩子的吧。”姚敬荣拍了拍老伴的手。
季老夫人叹了口气,老两口把目光齐齐转向三孙女。
“千枝,这事你怎么看?有个什么想法?”家里孩子的婚事,肯定是要通过她的。
“呃……我能怎么看?千蕊喜欢就成亲呗。”姚千枝耸耸肩。
她又不是地主老财,不兴包办婚事,人家姚千蕊看中了,姜通也情愿,她做什么要阻止?更何况,姜通是姜维的同母弟弟,听说兄弟感情相当不错,把他赘进姚家来,这算是给姜家的‘恩典’,毕竟,她是要登基做主的人,做为她堂妹妹,姚千蕊肯定是会有爵位的。
在姚千蔓和姜维‘告吹’的情况下,五妹妹和姜通的事儿……已经能算施恩了。
毕竟,边军什么的,她还是要重视安抚的。
“那,我就告诉老四他们一声,让他们准备起来了。”姚敬荣脸上有些许喜色。
姚千枝点头,“可以啊,到时候我给赐婚。”她满口应承。
得了她的允诺,算是了却一桩心事,老两人口都挺高兴,许久未曾面对面,身挨身的静坐谈心,他们还挺有兴致,姚千枝就陪着两位老人说说家事,聊聊闲天,期间,季老夫人还特意叮嘱她,“我瞧缓之挺好的,温和沉稳,是个敦厚孩子,你和他的婚事,既然已经定了,人家没不情不愿的,就好好过日子吧……”
“你跟央儿不一样,你选了人家,就得担起责任……”
她语重心常,其中心思想,就是让姚千枝对云止好点儿,别大开六宫。
这想法,到不是她本人重男轻女,觉得只有男儿能妻妾成群,孙女就非得守着一个,而是……
“你二叔就是血淋淋的教训啊……”她语气沉重的说。
季老夫人和姚敬荣那是一辈子没红过脸的模范夫妻,膝下几个孩子同样继承了他们的良好传统,都挺恩爱的。只有姚天达一妻一妾——还不是他主动纳的,算是阴错阳差,都闹到眼下这般,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
自觉有罪,姚天达已经决定守着两孩子孑然一生,不在行嫁娶之事了。
从那起,季老夫人就明白了,“人不是猪狗,给口食儿就行,讲究的是真心换真心,你给了人家什么,人家就还你什么……”她满面感慨着,语重心常叮嘱孙女,“在热的心都有冷的时候,能相守着过,有个贴心的人,还是好的。”
一旁,姚敬荣握住老伴儿的手,眼神温和的看着她。
季老夫人回首,拍拍他手臂,示意他放心。
老两儿口相视而笑,那气氛温馨融洽的,根本插不进第三个人。
姚千枝咧着嘴,下意识摸了摸腹部,自觉这碗狗粮撑的她好饱,“祖母,您放心吧,我明白的。”她轻声说着,并且暗暗下了决定,早晚有一天,她要把‘狗粮’加倍还回去!
——
有心栽花——关心大姐姐亲事,人家果断把两人选择全拒了——花彻底没开。无心插柳——五妹妹家里老小儿,明明是最不需要着急的,却早早认准目标,就等成亲——人家的柳成荫了!
人生真是处处惊喜,充满意外。
不过,小妹妹有了心上人,同样是大喜事,姚千枝心情还挺不错的,哪怕忙成了‘狗’,然而,抽功夫跟云止出府‘约会’的时候,还有闲心调.侃,说他,“好有本事,单见了我祖母一面儿,就能哄的她向着你,连我都训了,让我别欺负你……”云云。
对此,云止含笑接受。
一点都不想解释。
他已经回忆起了当初扒他裤腿,抹了他一袍子眼泪鼻涕,甚至差点把他裤子扒掉的季老夫人……如今,心情复杂着呢。
并不是很想提起。
拐弯抹角,把话头引到旁处,两人重新恢复了‘阶段性’——时不时出事,姚千枝被人叫跑了的‘见逢插针式约会’,悠悠闲闲,到还挺甜蜜的……
不过,他俩不急,有人急啊!
就比如李氏、宋氏……她们儿子对象都挑好了,连聘礼都下完,就等着成亲呢!
姚千蕊和姜通也很急啊。
哪怕姚千枝发了话,他们完全可以直接成亲,然而,都等这么长时间了,没得个‘赐婚’,那多亏啊!!
让家里婶子们围攻,外头还有个逮功夫就站她旁边,艾艾期期不说话的姜通,姚千枝很有几分受不住。刚好,她自觉跟云止相处得当,是能近一步……且,时机差不多,是该琢磨着动手了。
毕竟,在不动手,她特意准备出的‘登天梯子’,就要‘断’了!
——
姚千枝所指的‘登天梯子’,无需多问,自然就是韩太后。
至于为何会‘断’……
其原因很简单——韩太后病了。
病的还很严重,连床都起不来的那种!
且,很麻烦的是,她得的还不是什么‘实病’,纯粹是让南寅给吓的,御医们对‘心理疾病’的治疗能力有限,毕竟,韩太后根本不可能跟他们诉说心头苦楚,他们就没法子帮着开解劝导,只能给备些安神的汤药。
其结果就是韩太后越病越重,根本好不起来,甚至,还添了些失眠的毛病——南寅隔三差五就进宫吓唬她一通,言语情绪愤怒激动不说,就连慈安宫里的侍人们都开始用异样眼神打量她,还有个受过她恩惠的小宫女偷偷告诉她:有人往她药里下东西……
面对这种情况,韩太后怎么可能会好?
她没被吓死,就已经算是精神坚韧了。
不过,瞧那模样,确实挺不了多久了,人家都卧床不起了。
姚千枝自然要赶紧动作起来,要不然,真把韩太后拖死了,她不就白白花了那么多功夫吗?
亲自进宫,她寻着唐暖儿,跟她仔细交代了几声,随后,唐暖儿就行动了起来。
——
清晨,皇宫、
玉明殿内,唐暖儿早早醒来,唤宫人伺候她洗漱,用过早膳,侧目瞧了瞧窗外,天高日暖,万里无云,她悠悠吐出口气,吩咐宫人,把她受封‘德妃’时的大宫装取出来。
一件一件的穿戴起来,她打量着玻璃镜里的自己,突然勾唇笑了笑,“来人啊,备轿慈安宫,本宫要给母后请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