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雪是不下了吗?”肖若唐坐在昨夜喝酒的位置,刚刚从噩梦中醒来的她,面色深沉。
梦里她似乎看见了自己的爹娘,他们满身是血,身后是一群黑衣人正挥舞着利剑,爹爹拉着娘亲的手,扯着嗓子对自己喊着什么,还未听清便从惊吓中醒来。
看到肖若唐眼睛里的那份失落,李还心里一颤,马上安慰道:“这不也得歇歇吗?一天到晚不带停的一个月下来不还得把村给埋了?”
肖若唐浅笑,李还说的好像不无道理,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如此喜欢这雪,也许是心里一直压抑的怒火让自己难得安生,虽然表面看着平静但是心里的一处始终是焦灼的,但是雪落在自己的身上时,便会觉得清凉了许多,似乎心底的灼热也随之在减小着。
她起身走到门口,伸了个懒腰,眼眸垂下看到了两个孩子趴在门口,“干什么呢?师娘脸上有字吗?”
面前的两个小人儿摇头,小脸被冻得通红,眼睛乱转,“师娘,你长得真好看。”
“还用你们说,进屋读书去。”不待肖若唐回答,李还便抢先应着,说着还不忘将两个小人儿揪进屋里。
肖若唐看着眼前的三个身影进了房间,自己并没有跟上去,而是转身进了院子的雪堆旁,站在那里深吸一口气,那股凉薄的气息似乎深入到了肺里,却沸腾了心里鲜红的热血。
半个时辰之后,作为学堂的那间房子里已经坐下了十来个孩子,肖若唐站在门口一瞧,清一色的小男孩,转念一想那日李还和自己说的话便不再好奇,这里,女婴是会夭折的。
李还坐在东面,面前摆着一张稍矮一些的书桌,上面摆着一件肖若唐十分熟悉的东西,那就是戒尺。
想想自己以前,也没少被那个东西打过, 但是回忆还未深入便被李母打断。
“还儿家的,走,咱们坐在后面听他们上课去。”李母怀里挎着一个小篮子,里面都是做针线的家伙,看来这是要与肖若唐做点手工。
肖若唐看了李还一眼,见他面色有点为难,便扬起嘴角跟着李母坐在了那群小孩子的后面,李还见肖若唐如此配合便知道了她的心意,轻轻一笑继续教书。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书声琅琅,三字经百家姓这些,肖若唐记得自己四岁的时候便已经熟读,那个时候华哥哥已经可以倒背如流,看年岁那时的华哥哥还没有眼前的这群孩子大,所以肖若唐下意识地认为这些孩子学得太慢,殊不知自己与华哥哥是超出了同龄人的悟性学得太快罢了。
人之初,初心又何在?
李母一边纳着鞋底一边慈祥的看着眼前的孩子,“哎呀,这些孩子可亲死了,你们啥时也让我抱上孙子我老婆子也就知足咯。”
这话让肖若唐愣住,她不知该如何回应李母,逢场作戏哄老太太开心没有问题,但是还不至于要生个孩子哄着,所以肖若唐只能微笑,李母见肖若唐不说话以为是害羞便没有在再继续说下去,而是换了家常。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李还给孩子布置了背书的任务,然后从自己的书桌前踱步到肖若唐的身边,肖若唐见状往旁边挪了挪给李还腾出空示意坐下来,李还随手扯了把椅子撩起衣袍坐好,肖若唐有几分好奇,便问道:“这群孩子怎么学得这么慢?”
李还有些惊讶,“马上过了年他们也就八岁,学这些正是年纪,不早也不晚。”
“哦。”肖若唐垂眸答应了一声便不再追问,可能每个人的天赋不一样,又或者想陶师父那样的大学士当先生也是少有的,所以肖若唐不再深思这个问题。
“只是你说他们学得慢,何出此言?”李还现在才反应过来肖若唐的这个问题,三字经百家姓在哪恐怕都是这个年纪学吧?
“没什么,大概是师父比较严格,所以四岁熟读这些,五岁已经倒背如流。”肖若唐说得云淡风轻,但是已经让李还母子目瞪口呆。
“我七岁才能倒背如流。”李还不知该说什么好,这差距也太明显了些。
“哎呀那正好,娘聪明生出来的孩子保准也聪明。”此刻李母像见到了宝一般,伸出粗糙的手放在肖若唐白皙的手背上。满脸笑意,似乎肖若唐已经给李家怀上了孩子一般。
“你是家里请的先生吗?敢问先生尊姓大名?”李还好奇,什么样的先生可以教得学生这样聪明。
“家师陶岸然,你应该不知,因为自我记事起师父就已退隐山林。”肖若唐沉思了片刻说道。
“那我可有缘一睹尊容?”李还的眼睛里似乎闪着光芒。
“已是无缘,师父如今已经不在红尘之中。”说着,肖若唐的神情暗淡起来。
一时,李氏母子安静下来,房屋中回荡的只有孩子们的读书声。
看着肖若唐暗淡的神色,李还自知触到了她的伤心处,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娘,这几日大雪不断,趁着今日雪停下的功夫我上房将雪清理干净。”往年李还也会上房清雪,但是没有今年这样早。
“急什么?这才到哪,等这个季节过去了再去,省得日后还要再爬上去。”李母放下腿上的篮子,将手中的针线活放在篮中准备做午饭。
这些孩子大多没有吃早饭过来的,来的时候爹娘也已将他们中午的饭装在了包里,这样冷的天啃冷干粮不是办法,李母看不下去想去给孩子们做个热汤暖暖身子。
到了下午,雪依旧没下,肖若唐脸上的那份笑意李还怎么都找都找不到,索性回房间躺在了床上,李还见状,便让孩子在房间读书,自己爬上了房顶开始扫雪,每一片雪都从他们房间的窗口扫下,在里面看着也真的是像极了下雪。
看着纷纷扬扬又或者是一堆一堆的雪从窗前落下,肖若唐轻抿嘴唇,轻轻地下床来到窗边坐下,看着外面落下的雪,听着房顶似乎有些吃力的动静,肖若唐不禁扬起了嘴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