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夜，说过多少次了。人剑合一。”一个硬朗的中年男子抱着双臂严厉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他的侄儿。

冷夜稚嫩的小脸早已累的通红，扭曲的动作让他疲惫不堪。他咬了咬牙，又是一个劈斩。

“冷夜，休息休息吧，走，爷爷带你去池塘玩。”不知何时来的一位老者捋着长及胸口的虬髯，笑着拍掉了冷夜手中的木刀。

冷夜抬头看着爷爷的脸，虽然手有点疼，但这并不影响他觉得爷爷脸上的皱纹像层岚叠翠很好看。

“父亲大人，您太惯着他了，哥哥可是想要让他成为一流剑士呢。”

“我当时对你也是这么严，你觉得你学到了精髓了吗?”老人道，“我经常觉得我对不起你，所以，我不能让出现在你身上的失误在冷夜身上重现。我想让他从感受到顿悟，而不是你这样的死板晦涩。”

男子的嘴开开合合，支支吾吾半天，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什么，只得点点头，同意了老人的要求。毕竟老人才是真正精通冷家刀法的人。

池边一老一小两个顽童蹲在树下，静静的看着水面。

“爷爷，鱼……真的会……就这样自己跳出来吗?”

“当然，但是光跳出来是不够的，你要在一个最恰当的时候抓住它。”

“那我们为什么不在池边等着抓他?”

“它们会看到你啊。”老者微微一笑，轻捻银须。

就在这时，一尾鱼跃出水面，扬起漂亮的水花。冷夜只觉一道幻影闪出，再回过神来，鱼已经被扔到了他的面前。

“冷夜啊，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哈哈哈，爷爷，你是不是电影看多了。”

“不，其实很多事都是一样的。有一些东西，你想要接近他，反倒不能离得太近，只能在远处等待机会。快的一方面，是指体能方面的，你有快的速度，快的动作，能在一瞬间做很多事，但是更重要的是你在一瞬间的判断力。一瞬间，足以改变生死。”

冷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我也想试试。”

老人点了点头，将冷夜拉回隐蔽的地方。又一条鱼跃出水面，冷夜猛地冲出草丛，扑向空中的鱼，却空空落入水中，成了个落汤鸡。

“……我跑的还是不够快啊……”冷夜道。

“不，冷夜，你从小开始高强度的练习剑术，你的体能已经很强了。你刚才失败在了判断的快上。”老人笑了笑，“你在这里慢慢练吧，我睡一觉，等你能抓到了，再叫醒我。”

冷夜嘟起了嘴，脱掉潮湿的衣服，蹲到了老者身边，等待下一个猎物。而老者就这样沉沉睡去。

一片树叶无声无息的落到了老者的脸上，他睁开朦胧的睡眼，吹落树叶，望着透出幽蓝的夜空，他心里想着，果然还是要适当亲近大自然啊。他微微偏了偏头，眼前的景象令他一惊：冷夜双眼布满血丝，一动不动的盯着江面。

他摇了摇头，道：“冷夜。你盯了多久了?”

“再就没有鱼出现过。”

“那你就一直看着?”

“一直看着。”冷夜点了点头，老者看着冷夜稚嫩小脸上倔强的表情，哭笑不得。说他固执，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这个程度；说他有毅力吧，又太过死板了。

“冷夜啊，你认为，什么是剑术。”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冷夜昂起他的脸，骄傲的看着老者。

老者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是哦。剑术是世间万物了然于胸，是浩然正气，是兼爱万物。当你达到这个境界之后，世间万物皆可为你所用。”

冷夜的小眼睛里全是疑惑，他揉了揉自己赤色的头发，问道：“什么意思啊?”

老者笑了，摸着冷夜的头道：“你到时候就会知道了。走吧，这么晚了，先回道场吧。”

中年男人挑着鱼刺，犹豫许久，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放下手中的筷子，他看着老者道：“道场……”

“别说了，你还没到时候。”老者仿佛在男人还没开口的时候就猜到了他想说的话。

男人恨恨得一锤自己的大腿，拿起筷子戳起碗中的馒头。他的父亲，这位老者总是觉得他的学艺不精，不把道场传给他，同时他父亲还亲自培养起了他的侄儿，那个冷夜，就现在来看，冷夜比自己更有可能继承这个道场。

叔父竟然会恨自己的亲侄儿！这多可笑，他心胸有多狭隘？可是嫉妒是人的本能，能抑制住嫉妒的人多么少见呢！

他总是这样安慰自己，试图让自己安心的接受自己恨侄儿的事实，试图让自己忘记他曾为了赶走哥哥而把他推下假山摔断腿的过去。

家里的三色加菲猫不知什么时候蹲在了冷夜面前，舔舐它的脚爪。冷夜开心的将自己碗里的一块牛肉挑出来，扔到猫的面前：“宫本武藏，你要多吃点啊！说好了要一起长大的。”

猫儿狼吞虎咽的吃掉牛肉后张大了嘴巴，打了一个大哈欠，跳到了冷夜膝上，轻盈的动作与他肥胖的身躯全然不符。

“宫本武藏该减肥了。”老者说。

“不是！他是虚胖啊！虚胖！懂么！”冷夜嚷道。

“诶，吃饭的时候怎么能玩猫呢。”中年男子呵斥道，吓得冷夜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老者皱了皱眉头，道：“什么叫玩?你是觉得你地位很高喽?你这样自大，还敢跟我要道场?人和自然中的万物都是平等的，有时候甚至低于自然，是什么能让人一边恬不知耻的不断索取，一边轻视着他的恩人?嗯?”

中年男子吓得连筷子掉到了地上都没发觉，浑身颤抖。不久，稍微平静下来的男子紧紧的握住拳头，砸在了桌子上，带着愤怒的表情转身离开了。

老者眼泪充满了已经陷下去的眼窝，轻声叹气。

“爷爷，你刚才说的是不是就是你告诉我的"博爱呢?”冷夜稚嫩的声音和宫本武藏舒服的呼噜声杂在一起，在夜晚听来，格外安详，若只听这段，谁能猜到房间里刚刚还是剑拔弩张的气氛呢?

老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你可以这么理解。爱是作为人必须要有的感情，冷夜，你可以没有恨，没有悔，但一定要有爱，要有感恩的心。我希望你的剑更多的是为了守护而不是杀戮。”

冷夜轻轻的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低眉用手指轻梳宫本武藏厚实的长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