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要不要组织兄弟们前去接应?”卫青眼见那帮金贵的期门精骑就是要全军覆没了,身为友军,心里也是万分难过。
刘嵘亦是神色悲愤,牙齿咬得“咯嘣咯嘣”响,但还是绝然地摇了摇头,道:“外面有匈奴匈奴人数十万铁骑,就等着咱们出去呢!就我们这点人,失去了山谷的依托,就凭咱们这点人要想出去把他们救回来,就是丢上千把具尸首,也不晓得最后到底能不能成事!他们的命是命,我们兄弟的命也是命!没有命令,不得随意出战!”
“喏!”卫青答应一声,同情地往匈奴人阵中看去,无奈地去看那帮期门精骑自生自灭,他无意间看向刘嵘,只见他牙齿咯嘣作响,望向匈奴人的眼睛腥红可怖,似乎随时都会喷出噬人的火焰。
那帮在卫青看来是自寻死路的期门精骑眼看着便是要全军覆没,那个银甲银枪的白袍小将却是拼尽全力,一连挑倒数个围在自己身边的匈奴铁甲勇士,继而迅速自背后搭起长弓,用劲拉满,然后“嗖”地一射,一支前头裹着布绢的白翎羽箭便是径直朝刘嵘他们射来。因为距离过远,那羽箭只是落在了距离刘嵘他们还有数百步的山谷外围。
“快去抢回那支羽箭!”
刘嵘一声令下,两个阵盾锐士头上顶着大盾,迅速跑到那支带着显眼布绢的白翎羽箭跟前,将其带回送到刘嵘手里。刘嵘接过一看,原是一个女人的手绢,心里登时便是咯噔一下,再待自己打开一看,果然见得是两行俊秀优雅的隶书道:“军情急变,大将军畏惧不前,李将军无计可施,还请殿下今夜以烟火为号,率军突围,到时候,李将军定然拼死接应!小璇无能,不能护卫殿下左右了,来生再见!”
原来,那银甲银枪的白袍小将竟然是刘嵘遣回李广身边的陆小璇,这手绢上的字迹更是她知道此番前去凶多吉少而事先写好的话。刘嵘原先便是知道自己此番作饵必然艰险万分,所以才执意不带陆小璇一个女子一起来,而是找借口将她打发到了李广身边。想不到,此次她率领一队人马前来支会自己,反倒是更加陷入了九死一生的境地!
刘嵘悲愤交加,紧紧地攥在那块手帕,爆喝道:“卫青!即刻聚集谷中所有的战马,着人随我一起杀出去!”
“是!”卫青领命不敢耽搁,飞奔而去,只是眨眼的功夫,便是与人一起牵来了二十余匹战马过来。
他们本都是步军,只有将官才有骑乘,所以说这原本五万人的部队,一路溃逃至此,又被匈奴人消耗了一个星期,现如今也就只剩下这二十余匹战马了!
“前面九死一生!有谁愿意随本将杀过去?”刘嵘带上头盔,一身铠甲,翻上一匹枣红色的健壮骏马,举起手中铁枪朝着身边的众将士喝问道。
“小的愿去!”
“末将愿去!”
“我愿意!”
“我也去!”
“你丫快下来!这是老子的马!当然要由老子骑着上阵杀敌!”
“一匹驽马而已!老子死了,抚恤金由你来领,够你买两匹的了!”
……
众人争争抢抢,才一眨眼的功夫,二十余匹骏马便是被瓜分完毕,那些个没抢到的一个个气的吹鼻子瞪眼,挽胳膊,撸袖口,扬言要把那些率先爬上去死死抱着马脖子不放的家伙拽下来海扁一顿。
“好了!生亦何苦?死亦何欢!用不着现在都抢着去死!卫青!你给我下去!”
“啊?为什么殿下?这马可是我先抢到的!”
“你与李敢两个分率两军,如果我死了,兄弟们还有你们俩可以倚仗!到时候是守是留,俱由你二人全权负责,如有争议,以你意见为主!”
“嘿嘿,殿下莫要说的这么严重,卫青不过是随你去去冲锋陷阵一回而已,自然还会和殿下一起全身而退的,嘻嘻嘻嘻——”
刘嵘看着卫青脸上勉强挤出的笑容,又转过头看了看对面黑压压的匈奴铁骑沉下脸喝道:“不要废话!来呐!快把卫青给我拽下来!”
下面那些没马的家伙一听高兴的不得了,争先恐后地便是将卫青生拉硬扯了下来,然后围着这一匹马厮打在一处。
刘嵘也不去管他们,只是扬起手中铁枪高声叫道:“兄弟们!战斗目标,接应那个白袍将军回谷!有马的随我冲啊!”
刘嵘说完,马鞭一挥,大吼一声,便是风一般地疾射出去!身后的二十余匹战马亦是呐喊着倾巢而出,区区二十匹看起来虽不起眼,但是环绕在他们身上的那一圈圈凛冽的杀气却是让刘嵘心底信心大振。
“保护好殿下——”卫青跪伏在地上朝着那二十余骑声嘶力竭地嚎叫着,“拜托了。”他拳头捶在地上,眼泪也随着噼啪落下。
刘嵘挺着一柄铁枪,一马当先,短短三四百步的距离,他眨眼之间便是冲过,铁枪一抡,砸下几个匈奴重甲勇士骑兵,率先扎进了黑压压的匈奴大队之中。身后的二十余个兄弟抱定了必死的决心之后更是以一当十,宛如二十余道精光,随着刘嵘直插匈奴阵中,刀枪过处,血雨飘洒!
“小璇!”刘嵘铁枪挺得笔直,一连挑翻几个匈奴重甲勇士,直往身陷重围的陆小璇处杀去。
“殿下?”陆小璇正杀得眼红,身上的白袍早已是浸满了鲜血,铠甲、头盔上血雨滚滚,这时忽然间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心中禁不住就是一愣,就在她失神的这一会儿,身后的一个匈奴百骑长铁枪一扬,便是朝她刺来。
“小心!”刘嵘大惊,远远地将自己手中的铁枪一掷,正中那匈奴百骑长的胸口,但见他口中喷出一片血雾,被铁枪的巨大惯性带着,仰面落下马背。
那匈奴百骑长虽死,但是胯下草药骏马却是未停,也带着巨大的惯性,往陆小璇跟前冲来。二马相撞,马头对马头,只听得一阵骨骼碎裂的声音,两匹马俱是嘶鸣一声,直挺挺地倒下。
陆小璇精疲力竭,也是“嘭”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开道!”
刘嵘拔出腰间宝剑,大吼一声,所带的二十余骑霎时间尽数护卫在其左右,长枪挥舞,与刘嵘一起往陆小璇落马处驰去。
这二十余骑宛如钻入泥土的电钻一般,所过之处鲜血飞溅,人仰马嘶。刘嵘被护卫在中间,疾驰到陆小璇身边,一剑刺下一个想要夺取陆小璇性命的匈奴人,一勒缰绳,再伸手便要拉起站在地上的陆小璇,想将她拽在马背上面。
“殿下,您快回去!莫要再管小璇!”
“十万火急,莫要废话!快快上马!”刘嵘又一剑劈倒身边的一个匈奴人,朝着陆小璇急道。
“可是……”
“上马!!”刘嵘看着护在他外围的二十余个兄弟转眼之间又牺牲了几个,双眼间立马便是变得腥红可怖。
陆小璇叹息一声,事已至此,大不了到最后将这命再还与他吧!想到此,她用尽力气,一抬脚便是飞身落于刘嵘马背之上。
“抱紧了!”
“啊?”
“开路!”刘嵘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陆小璇听到这句话时心中的慌乱,也未发觉她环绕在自己腰间拘谨的玉手,大叫一声,纵马冲去。
身边正与匈奴骑兵厮杀在一块儿的仅剩的包括期门精骑在内的十余汉家骑兵,闻言俱是仰天嘶吼一声,长枪直挺,不论前方刀枪林立,纵马向前冲去,用身体和血肉与匈奴人的刀枪相碰,硬生生地撞出了一条血路!
刘嵘抓住机会,骑马载着陆小璇旋风一般自那被众兄弟们用血肉撞出的一条夹缝中,飞奔而出。闸门关闭,剩下的众兄弟除了紧紧跟随自己的几骑之外,尽数湮没在匈奴人的狂潮之中。
刘嵘紧紧咬着牙关,只觉得后面箭矢如飞,他也无心去管,只是纵马前冲。峡谷看着就在眼前,这区区几百步的距离此时却是承载着生与死的意义,那么近又那么远!
箭雨之下,一个又一个为自己挺身遮挡的兄弟接连倒在血泊之中,刘嵘心中疼得抽搐,却是终于来不及回头看他们最后一眼。卫青远远地看着刘嵘他们寥寥几骑又杀了回来,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早已列阵完毕的阵盾锐士在他一声令下,垒起高高的盾牌,稳步向前接应刘嵘他们。背后的弓弩手亦是箭矢齐发,压制住紧紧追在背后射箭的匈奴骑兵,为众人接应刘嵘他们创造条件。
趁着这个空隙,刘嵘纵马一跃,载着陆小璇高高腾起,一声长嘶,落在了层层阵盾后面。
“稳步撤回!”卫青在待其他仅剩的三骑也匆匆撤回后,赶忙组织众人撤退。
正当他带领众人匆忙后退的时候,却是忽然见得刚刚带着陆小璇冲回峡谷的刘嵘,此时此刻正是双膝跪地,朝着那尚且还被困在匈奴阵中,挣扎奋战却是命运已定的几位兄弟,叩头不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