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原本驻扎的地点之后,敖崭便带着鬼虎骑与部分血虎骑追随寒昭的脚步,踏上了南下流云城的征途。
此刻,敖崭并不知道被他派去绝龙山脉“填坑”的血虎骑已经全军覆没。更不会想到未等他抵达流云城,便会提前迎来一场遭遇战。
其实当初他所下达的命令是“封口”,也就是把入口处的隧道堵住,而并非真的让他们将千雷国挖的隧道全部填上。但是,接到命令的夏国将士则把他所理解的“封口”传达给了翟文礼。
假如翟文礼执行的是“封口”的任务而并非“填坑”,那么很大几率不会遇上这支突然出现的天武国军队遭遇。遗憾的是,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通过一个假如来改变。
高举的火把将风中的霜雪消融。
铿锵的铠甲声在翻越过一个山坡之后,就地驻扎。一路的奔波并未让即将体会到残酷战争的敖野感到疲惫,并让他时刻保持着兴奋。作为兄长的敖崭对此倒是有些意外。
想比于敖崭的冷漠,敖野一点也没有夏国公子的架势。他与将士们走的很近,并且将他们视作自己的兄弟。
在帮助将士们搭建好了军帐之后,满头大汗的敖野来到了敖崭的军帐里,并向他请教起了一些招式。由于军帐内的空间不是很大,所以敖崭带敖野来到军帐外,亲自为敖野演示。
不少路过的将士,纷纷驻足。
渐渐的,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原本寒冷的雪夜,随即热闹起来。敖崭不厌其烦地指导着他的这个弟弟握剑、挥剑,并亲自下场与他对剑。
每一个姿势,每一个细节,
敖野都没有一丝懈怠。
敖崭也教的非常细心。
不少将士都在这期间跟着学习。
过程中,敖野手中的剑不知道被敖崭挑飞多少次。但是每一次敖野都重新将剑捡起,然后与兄长道:“再来!”
连串的火星,明灭在这个刺骨的雪夜里,伴随着一阵又一阵剑锋碰撞之声,围观的将士是不是会为敖野的每一次小小进步叫好,他们的这个举动给了敖野很大的鼓舞。
时间不知道在这样不断重复的对剑中过去了多久。望着累了一天还依旧如此拼命的敖野,作为兄长的敖崭,在将敖野手中的剑再次挑飞之后,于心不忍道:“今天就到这里吧。”
敖野咧起嘴角与他微微一笑:“好。”
结果,就在敖野话音刚落之时,所有本该休息的鬼虎与血虎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虎啸。紧接着,军营各处点燃了火把,将士们纷纷披上了衣甲。
未等敖野反应过来,正负责守夜的将士吹起了号角,接着瞭望台传来了告急,浑身是血的士兵咆哮着说出了他生命里的最后几个字:“敌袭!敌袭!敌袭!”
敖崭看了看那人伤口,随即陷入沉默。
一旁的敖野见状,上前问道:“究竟何方贼人,胆敢在这个时候对我们发动袭击。”
敖崭凝重道:“是我们夏国的宿敌。”
敖野听罢,愣在原地。
他开始在脑海中回想方今天下能够被他们夏国称为宿敌的国家,究竟有哪些。未等他想出来来袭的军队究竟来自哪一个国家,敖崭给了周围正在等候他下令的鬼虎骑们一个眼神。却见数十名鬼虎骑出列,二话不说拉着敖野就走。
敖野不解道:“兄长这是何意?”
敖崭淡淡道:“这一战很危险。”
敖野:“敖野不想当一个懦夫!”
敖崭:“首先,你得活着。”
他的话语中不夹杂一丝情感的波澜,但是敖野却从中感受到了温度。扑面的霜雪随着将敖野带离的这些鬼虎骑步伐加快,渐渐模糊了敖野的视野。
寒夜里,敖崭穿上纹络有貅虎的战铠,于无数鬼虎骑的簇拥下离营。擂动的战鼓声响彻于朔方风雪,留守的血虎骑由恶骨将军带领,负责守备工事。
此时的敖崭手握长刀,熄灭火把,与将士们一起列阵营地前。他们的眼中,风雪正凛冽在这个注定不眠的寒夜。黑暗中,狮子的低吼声随风随风而来,由远及近。
紧接着,大地开始颤抖。那些鬼虎骑们所骑乘的鬼虎们,也在这个时候纷纷露出锋利的獠牙。霜雪落在将士们的衣甲上未见消融,但是落入鬼虎们黑色的须发间时,即刻融化。
当下一声狮子的咆哮响起之时,所有鬼虎的眼睛显露出猩红之色,并以震耳欲聋的虎啸作为回应。下一刻,敖崭挥动了手中的长刀,高呼道:“全军冲锋,挥动你们的刀剑与利爪,撕裂挡在你们面前的一切!”
黑夜里,强壮的雪豹疾走在雪地中,铿锵的铠甲声随着朔方的风雪由远及近。自从离开绝龙山脉,这支来自天武国的军队一路向南,像是在追赶着什么,片刻都没有停下过。
落下的雪很快便掩盖了他们的踪迹。
在夏国重新崛起之前,西霁天武国的龙枪甲侍,曾一度成为东霁列国的噩梦。他们是天武国的“利刃”,游荡在黑夜里的幽灵,能够非常快速适应各种恶劣的环境。
为首的将军,身着玄青色的重甲,驾着赤焱黑狮与周围的雪色格格不入。纹络在这副铠甲上的火焰图腾,明灭着幽蓝色的光芒,仿佛拥有着真实的生命一般。
此刻已经被他们五花大绑的翟文礼,不知道接下来他们会带自己去哪里。扑面的朔风里夹杂着冰冷的霜雪,一路的颠簸让这位已是中年的夏国老将苦不堪言。
来东霁之前,花梧并没有想过这里的雪竟然会下的这么大。虽然出发的时候,妹妹花韵曾提醒过他,但是当时的花梧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好在位于西霁以北的天武国,温度也和这里差不多,加上龙枪甲侍有着非常强大的适应能力,所以这里的雪虽然下的很大,但是却并不足以让花梧等人冻得挥不动刀剑。
作为此行天武国的主将,花梧一刻未曾懈怠。他就像不知道疲惫一样,基本上全天都在赶路。不仅如此,那些追随他的天武国将士也仿佛各个都是铁打似的,这让被他们俘虏的翟文礼感到非常的害怕。
没过多久,花梧带着军队穿过密林,然后来到了一片空旷的雪原,就地进行驻扎。这时,一阵喧嚣声顺着夜风从远方的黑夜里传来。跟随花梧多年的龙枪甲侍,在听到这个声音之后各个精神抖擞,每个人的眼里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狂热。
事实上,花梧之所以让他们就地驻扎并非是让他们休息,而是稍作整顿准备进攻。所有的龙枪甲侍自然明白。当听到那风声里的喧嚣之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投向了声源的方向。
这时,身着重甲的花梧缓步来到翟文礼的身旁,淡淡说道:“翟文礼将军,再忍耐一下。很快你就可以见到许多熟悉的面孔了。”
翟文礼皱眉不言,并在花梧话音落下后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向了深邃的黑夜。他看见了渺弱的火光,并听见了熟悉的虎啸。良久的沉默过后,翟文礼意识到花梧已经带着自己追上了先行出发的夏国军队。
紧接着,花梧拍了拍肩甲上的落雪。
在场的所有龙枪甲侍纷纷骑上雪豹,就等花梧一声令下。花梧犹豫了片刻,或许是因为赶了几天的路,所以想让将士们再休息一会,继而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可以多杀几个人。
结果,花梧的座驾赤焱黑狮却在这个时候非常不识趣的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随后,远方的军营开始躁动。花梧见状,倒也不慌继续默默等着。
片刻后,一个夏国的斥候不合时宜地闯入了他们正在整顿的这片雪原。花梧亲自上前给了那个夏国的斥候一个血淋淋的教训,并刻意将他放走。
接着,花梧咳嗽了声对众人道:“所有人,听我号令!缓步前行,阵行不要乱!我们一路平推过去!”
众将士齐声道:“诺——”
……
明月城中,由衷酒楼。
此刻已乔装成纤夫的「隐」,缓缓落座在了柳风尘的这一桌,并时不时的将目光投向楼上正看着他和柳风尘的段念。
周围的客人们在看见这个不知死活的纤夫坐在柳风尘这一桌后,纷纷识趣的换了别的位置。由于今夜何掌柜推掉了不少的酒席,所以大厅里除了已经入住的客人以外,并没有多少过客。
看到这一幕后的何掌柜本想上前劝走这名纤夫,但是柳风尘却在何掌柜动身之前便与这位纤夫聊了起来。这让何掌柜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是好。
淡淡的杀意浮现在柳风尘漠然的眼神里,向来不知死活的「隐」对此视而不见。这时,柳风尘忽然开口问道,“这位兄台,有何贵干?”
隐:“没事儿,咋的?这里不让坐?”
柳风尘:“那倒不是,我只是好奇兄台为何而来,真实的身份又是什么。”
隐:“这位公子,你这话撒子意思?俺一粗人听不懂你在讲些森么。”
柳风尘:“从我踏进这间酒楼开始到现在,兄台已经换了十六张面孔,其中年纪最大的看起来约有七十岁,年纪最小的差不多也有十四五岁。不知兄台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隐本想继续装糊涂,却听柳风尘继续道:“只可惜,无论你再怎么伪装,终究无法掩盖身上流溢着的真气。这使得你的伪装变得有些过于表象化。常人或许很难将你识破,但是遇见像我这样的武者,仅一眼便可看穿。”
隐听罢,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忽然放声笑道:“不错不错,传说中的「柳氏双绝」果然名不虚传。”
柳风尘:“过奖,所以阁下是谁,究竟又是为了什么来到这里。不知可否告知一二?”
隐赔笑道:“直接告诉柳公子那就太没有意思了,不如柳公子先猜猜看。如果你猜对了我是谁,接下来你问什么,我答什么。”
柳风尘笑道:“如果是这样,那就算了。风尘一向不喜欢玩这种猜来猜去的游戏。既然兄台不愿意告知,风尘也不作勉强。”
隐:“我可没说不告诉你,是你自己不愿意按照我的规则来获取你想要的答案。”
柳风尘:“兄台好歹给些提示吧?”
隐想了想道:“
那我给你三条线索,三次机会,怎么样?”
柳风尘:“那倒不用,你直接给我三条线索一次机会就可以了。前提是别给我误导性的信息。”
隐笑了笑:“好的。”
柳风尘:“那么开始吧。”
隐:“第一条线索,我来自远方。”
柳风尘:“继续。”
隐:“第二条线索,我千变万化。”
柳风尘:“然后呢。”
隐:“第三条线索,我没有名字。”
柳风尘听罢,愣了一下,接着陷入了沉思之中。隐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的这位公子,补充道:“猜得出来吗,如果猜不出来我再给你一条线索,不过咱们得加点赌注进去。”
柳风尘:“你想赌什么。”
隐:“如果你猜不出来,那么就得告诉我你到这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怎么样,柳公子。”
柳风尘:“如果我放弃呢?”
隐:“我认为你不会放弃。”
柳风尘:“说吧,第四条线索是什么。”
隐:“第四条线索,我乃飒部六将。”
话音落下时,柳风尘的笑容凝滞在了嘴角。他犹豫了片刻,接着缓缓道:“你这是在直接告诉我答案吗?”
隐:“柳公子直接说出来吧。”
柳风尘眉头紧皱道:“阁下就是传闻中的北漠第一斥候,隐?”
隐笑了笑,回应道:“说吧,柳公子想问我些什么。今夜隐知无不答,言无不尽。”
柳风尘犹豫了一下,问道:“阁下刚刚这直接向我揭示答案究竟是何意味?”
隐:“这个问题并不是很重要,待会再为柳公子解答,先问下一个吧。”
柳风尘:“阁下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隐:“自然是来找人的。”
柳风尘:“找什么人。”
隐:“找一个女人。”
柳风尘:“找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找一个正被十阶武者保护着的神秘女人。”说完这话后,隐的目光转向了楼上的过道,正好奇的打量着二人的段念。
柳风尘:“看来我们找的是同一个女人。”
隐:“这可真是太巧了,也就是说接下来我将不需要动手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柳风尘:“阁下找这个女人做什么?”
隐:“自然是为了夙国。”
柳风尘:“这么巧,我也是。”
隐:“但是我总感觉柳公子一旦见到那个女人,极有可能会直接将她杀了。而我却并不想杀了她。”
柳风尘:“只有杀了她才能救夙国。”
隐:“看来我想知道的事情,或许柳公子也知道。这样吧,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柳风尘:“什么交易?”
隐:“如果你能解答我的疑惑,接下来我会与你一起杀了这个女人。甚至不需要你动手,我一个人出马也行。但是如果你不能解答我的疑惑,请你待会直接离开这里。”
柳风尘沉思片刻,接着道:“好。”
……
夏国中军大营内,敖野在数十名鬼虎的保护下,面色凝重。随着战鼓与冲锋号角同时响起,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并时刻关注着军营外的战斗。这一次,可以说是敖野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最真实的战争。
原本他以为战场会在流云城,而在前往流云城的路上自己或许有充足的时间跟随兄长学习,但是很显然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实之所以现实,是因为它充满了诸多变数,打碎所有看起来没有问题的假设。
敖野没有想到一切会来的如此之快。
奔波了一天的他们刚驻扎好军营没过多久,便遭遇了不知名的军队来袭。他忽然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军队敢在这个时候对他们发起攻击,是夙国吗?还是千雷国?又或者是什么不知名的匪类?
沉思间,一杆长枪贯穿了守在军帐外的将士头颅,并把他的尸骸死死地钉在了地方。炙热的血在那一瞬间将周边的军帐染红,浓烈的血腥令敖野胃部突然一阵抽搐。
片刻过后,刀剑交错的声音点燃了喧天的火光。不知从何而来的雪豹从军营两侧来袭,直扑中军大营。敖野以为自己是由于太疲惫所以花了眼睛,直到一直活生生的雪豹杀出重围跳到他的面前,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并没有看错。
守卫在敖野周围的鬼虎骑们,则在这个时候冲了上去,于瞬息之间将那只雪豹斩杀。军帐外,火光四起,喧嚣不止。夏国的将军恶骨带着负责守备的血虎骑们,与那些冲破他们防御工事的天武国战士正激烈的缠斗在一起。
其余的血虎骑则在这个时候重建防御工事,并在短时间内展现出了极高的素质与配合,把所有杀入营地的天武国战士和他们的雪豹就地扑杀。
本打算在这个时候带着敖野撤离的鬼虎骑们,在看到这一幕后,随即改变了主意。望着军帐内被这些鬼虎骑大卸八块的雪豹,努力止住心中恶心之感的敖野,忽然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