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恢复意识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追随她的那些堕羽者们在先前那道圣光的作用下,分别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创伤。
原本听见召唤,遂匆匆赶来的黑甲熊男,也在圣光的影响下与之失去联系。沉默中,谷雨缓缓展开了她的羽翼。但是,仅仅是一小会时间,她就将羽翼收了起来。
过程中,一旁的青炎看见了她那对被“圣光”所灼伤的羽翼,以及深藏在谷雨眼底的黯然。沉默间,他卸下自己的长袍为谷雨披上,却听谷雨淡淡道:“我没事。”
片刻的迟疑后,青炎的目光落在了他昏迷的四位师弟身上。结果谷雨却在这时反而关心起了青炎:“刚刚那一剑……你还好吗。”
青炎笑了笑:“伤口已经愈合,只要这剑上没有抹什么奇怪的东西,应该不会那么轻易的死掉。”
谷雨听罢,遂松了一口气。
这时,青炎回忆起了刚刚的那道“圣光”,于是对谷雨追问道:“先前的那道光,老师知道究竟是什么吗?为何竟能在短时间内对我们造成如此大的重创。”
话语间,青炎的目光落在了周围这些正在疗伤的「堕羽者」身上。谷雨听罢,缓缓敛起眼底的黯然,转而与青炎回忆道:“那道光,被赤焱武士称之为「圣光」,乃是白昼之神「晞」的余晖。千年前的那场圣战结束之后,「晞」与我们的真主「朔」一起奔赴轮回。弥留之际,那些赤焱武士将「晞」的余晖收集了起来,并用古老的铭文封印在了赤焱武士九大军团长的武器里。从而加大了他们赤焱武士对于我们的威慑。”
谷雨顿了顿,目光随着青炎的视线,落到了周围那些堕羽者的身上。片刻的沉默间,谷雨撩起有些凌乱的前发于耳际,继续道:“再后来,那九个赤焱武士的军团长或许听见了什么,担心我们卷土重来,于是便以那九把承载着「圣光」的武器,在当时霁朝的帝都「凛风」修建了「圣光阁」。”
“「圣光阁」?那是一种怎样的存在。”听到这里,青炎的眉头一皱,“和刚刚那座鼓楼的作用一样吗?”
“和刚刚那座鼓楼的作用其实差不多。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座鼓楼里有真正的古剑「碎星」。但是,也正因为只有「碎星」坐镇,所以刚刚的那座鼓楼只能带来短暂的白昼。”
青炎好奇道:“也就是说,所谓的「圣光」指的乃是白昼之光?”
谷雨反驳道:“是,但不完全是。这其中涉及太多关于神侍一族的秘密,以及一些太古神话时代的过往,三言两语难以说清。事实上,只有盛放着九件赤焱武士军团长的「圣光阁」,才能释放出真正意义上的「圣光」。届时,黑夜将会被白昼所逆转,甚至时间都会在这个过程中静止亦或者倒流。”
“那这「圣光阁」现在还在吗?”青炎惊讶道,不过话说出口时,青炎随即想起了刚刚谷雨提到这「圣光阁」出现于之前霁朝的帝都「凛风」,而这「凛风」早已于二十一年前,毁于「赤焱之乱」开始之时的那个“无星无月之夜”。
谷雨叹了口气,接着回忆道:“霁朝六百年的帝都「凛风」,早在二十一年前的那场「赤焱之乱」期间,化作焦土,什么都没有留下。而那座可以带来白昼,甚至逆转时间的「圣光阁」,自然也未能幸免。”
说到这里,谷雨不由得失声笑了起来:“当初为了保护人们不受我们的影响,于是那些赤焱武士修建了「圣光阁」,履行着对于天下众生的守护。最后,摧毁这「圣光阁」的却是这些被守护的人们。”
青炎思量道:“这就是信任的崩塌吗。”
谷雨淡淡道:“或许吧。而这些,其实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不需要刻意去安排。我们只需要顺水推舟就可以了。”
话语间,谷雨隐瞒了关于「弈星剑」与「圣光阁」的关联。出于某种原因,她暂时并不希望青炎知道有关于「弈心剑」的任何事。
青炎倒是没有意识到哪里有问题,只是继续道:“所以,那个释放「圣光」的墨国人,是赤焱武士吗?”
“应该不是。”
“常人能够挥动赤焱武士的武器吗?”
“普通赤焱武士的应该可以,赤焱九大军团长的不可能。除非……”谷雨沉思片刻,青炎好奇着问道:“除非什么?”
谷雨欲言又止:“没什么。如果当时我没有犹豫,直接将他杀了。或许我就可以等他死后,通过精神游丝从他的记忆里,搜取到相关的信息。只可惜,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青炎叹息着,抬眼看了下天色。
不经意间,黑夜渐渐化作过去。正在疗伤中的谷雨,也在同一时刻面露担忧的神色:“黑甲熊男与我的联系,已经在刚刚的那道「圣光」里被彻底切断。即便它们在白昼里苏醒,战斗力肯定也不及夜晚的一半。我们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就靠雷澈自己了。”
谷雨的话音刚落,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声,忽然从韩家大院的方向传来。青炎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很快便意识到这声吼叫来自千雷国主雷澈的座驾「贪餮战熊」。
……
韩家大院外,寒明单手提起「碎星」对贪餮战熊发起了猛攻,结果贪餮战熊仅用了一爪便将寒明拍在了地上,怎么也无法再动弹。周围的墨国战士看到这一幕后,纷纷不知所措。
纪伯与储良趁机对他们嚷嚷道:“放下你们手中的武器投降吧!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了!我们千雷国跟夙国不一样,向来优待俘虏!”
墨国战士们听罢,面面相觑。
被贪餮战熊踩在地上的寒明大声对墨国的战士们道:“杀进大院,杀了他们的国主雷澈!这场战役我们就赢了!你们都还在等什么?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你们是想要当懦夫
!还是要当英雄!”
贪餮战熊听罢,打了个喷嚏,并稍稍用力给脚下的寒明“施压”。剧烈的疼痛感伴随着细微的骨骼断裂声,于是寒明老实地闭上了他的嘴。而那些墨国的战士,却因为听了寒明的“激励”之后,纷纷慷慨激昂高呼道:
“杀啊——!”
储良与纪伯相视一眼,掉头就往大院里跑。结果就在这时,雷澈刚好缓步走出这座大院。他没有去跟秋曈喝茶叙旧。而秋曈与齐衫此刻正站在雷澈的身边。面对这些提刀来袭的墨国士兵,齐衫似乎并不打算出手,秋曈也表现地非常淡然。
却见雷澈一脚提起地上的熔岩斩刀,于瞬息间一改先前与秋曈交谈时候显露出来的“慈眉善目”,直接将冲在最前面的墨国士兵,一刀劈成了两半!
炙热的血,在与熔岩斩刀相触后,瞬间气化。望着面前这位传闻中的千雷国主,墨国诸位将士一时间竟不敢上前半步。看到这一幕后的雷澈笑了笑,接着淡淡道:“一群废物。”
雷澈的话音刚落,贪餮战熊随即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战吼。几个胆小的墨国将士直接被吓得肝胆俱裂,当场七孔流血而亡。这可把其他的墨国将士吓坏了,他们哪里见过像现在这样的场面?
储良与纪伯这才意识到有贪餮战熊为他们撑腰,根本不需要有任何的担忧,于是赶忙挥动手中长刀,率先发起对这些墨国将士的攻击。
结果,由于雷澈的出现以及贪餮战熊的战吼而僵持住的氛围,就这样被两位急于邀功的千雷国将军所打破。
刀剑交错间,雷澈与贪餮战熊漠然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原先因为鼓楼坍塌,导致去路被阻的尉迟兄弟,也因为齐思君及时带来破甲战熊,很快便清理好道路。
虽然没有黑甲熊男的助阵,但是当贪餮战熊发出刚刚那声震耳欲聋的战吼,使得那些正陷入混乱中的战熊们随即镇定下来。
之前在城中各处对千雷国进行骚扰与偷袭的墨国士兵,也在这期间悉数被千雷国的军队所镇压,并在墨国对韩家大院发起奇袭时,纪伯吹响的那声号角以及贪餮战熊的吼声过后,纷纷涌向韩家大院。
此刻的韩家大院,远比想象中热闹。
院门外,齐衫为身着紫衣的秋曈撑伞。
秋曈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与贪餮战熊并肩而立。对于身边的这只庞然大物,秋曈并不感到有丝毫的畏惧,反而感觉站在它的身边倒是会更有安全感一些。
余光里,原本闪烁在寒明眼中的最后一丝希望,也在这个过程中随着一个一个倒下的墨国士兵,渐渐黯淡。他尝试咆哮着从贪餮战熊的爪下挣脱,但是却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原本一地的皑皑白雪,在刀剑纵横间染成了鲜红。如果这些墨国的士兵准备踏进韩家大院以前,听了纪伯与储良的话,而不是寒明的一番“慷慨陈词”,那么雷澈或许真的会按照先前所说的那样优待俘虏。
但是,这些墨国的士兵选择了当“英雄”,而不是“懦夫”。所以,身为千雷国主的雷澈给了他们属于“英雄”的归宿。手起刀落间,最后一个墨国士兵的头颅,被雷澈亲自割了下来,并非常随意地扔到了寒明的面前。
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这时,尉迟兄弟等人带着援军姗姗来迟。
看到眼前的这一片狼藉,尉迟兄弟与齐思君赶紧跪拜在地,与雷澈认错道:“末将救驾来迟,还望国主赐罪!”
“都结束了,起来吧。”
话语间,雷澈冷眼看向寒明,并在他的面前缓缓蹲了下来,然而与一旁的秋曈道:“没想到寡人与先生重逢没一会,就让先生看见了这么血腥的画面。没把先生吓着吧?”
秋曈微微一笑:“若是这样的场面就将秋曈吓退,当初秋曈又怎敢不告而别离开西霁千雷国,与齐衫一起来到这遥远的东霁夙国。”
“也是。当时寡人若知晓先生打算离去,定会派人一路截杀。这个过程定然会比刚刚更加凶险。”雷澈眉毛一扬,转而与寒明道,“所以,这位将军怎么称呼?”
寒明没有回答雷澈的话,并吐了他一脸口水。在场的千雷国将士在看到这一幕后,纷纷拔出手中刀剑,欲要斩了寒明,结果雷澈大手一抬,示意所有人不要管。
令人感到窒息的沉默间,雷澈捧起地上皓雪,抹在自己的脸上,并对寒明挑衅道:“曜光城的雪,可真是香甜。”
寒明冷笑不言。
雷澈不解道:“你笑什么?”
寒明怒骂道:“关你屁事?”
雷澈听罢,反倒没有生气,并示意踩在寒明身上的饕餮战熊收起他的利爪,然后与寒明继续道:“现在,站起来跟寡人说话。”
寒明听罢,以「碎星」支撑着自己的重伤的躯体,尝试站起来。结果纪伯与齐思君则在雷澈的示意下,踹断了寒明的双腿。
寒明强忍住剧烈的疼痛,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面前的千雷国主·雷澈挥动重剑「碎星」,这是寒明的最后一击,不成功便成仁。这一幕,众人始料未及,就连雷澈自己也没有想到。
危急关头,火星迸发,刀锋相触。
千钧一发之际,一直站在秋曈身边为她撑伞的齐衫,竟然出手制止了寒明的这一举动。寒明见状,转而对秋曈怒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秋曈没有回答寒明的问,而是用一种非常怜悯的眼神看着寒明。结果她的沉默,却换来了寒明的咆哮:“先生这是已经下定决心,想要帮西霁千雷国,是吗?”
眼见寒明对秋曈竟是如此态度,齐衫感到有些不悦。齐衫听出了寒明话中深意,他没有
想到这个败军之将,濒临垂死之际,还不忘逞口舌之快,妄图给秋曈扣一个“背叛东霁”的帽子。而秋曈现在依然作为东霁夙国的一员,若是这话穿出去,等同告诉天下人夙国已与千雷国合盟,这无异于陷秋曈于不义。
想到这里,齐衫皱起眉头,直接削去了寒明手握重剑「碎星」的那只手。随后,「碎星」与寒明断掉的那只手一起落入雪中。
殷红的血溅射到了雷澈的衣甲上,雷澈微微一笑。撕心裂肺的疼痛差点令寒明当场昏阙。一旁的齐衫冷漠的看着此刻,因为疼痛而面目狰狞的寒明,接着淡淡道:“首先,你丢了这座城跟秋曈没有一点关系,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都是你们墨国自己的问题,别什么事情都怪到别人头上。其次,刚刚你没听懂秋曈跟这位西霁千雷国主,所说的那些话吗?我跟秋曈都是从千雷国而来,现在听明白了吗。”
话语间,雷澈缓缓起身没有再理会这位墨国的败军之将。齐衫说的这番话其实也将他想说的一些话所涵盖,所以雷澈并不打算再继续说些什么做补充。
眼下,天色已明。
断腕处,血流不止。
寒明的脸色也在风雪中越发苍白。
在卸下寒明的一只手后,齐衫尝试将地上的那把重剑「碎星」举起,结果他失败了。这一细节被雷澈所捕捉,于是出于好奇,雷澈也去试了试,最终也失败了。
看到这一幕后的寒明,发出了疯癫一般的狂笑,并扬言道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雷澈的。这时,秋曈缓步上前不知与雷澈低语了些什么,雷澈看了寒明一眼,转而对齐思君言道:“把这个人带下去吧。安排专人给他包扎一下伤口。过几天寡人还有很多事情要问他,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诺。”
齐思君听罢,躬身揖手,然后亲自押解寒明离去,众人纷纷避让。一路上,寒明的怒骂声,响彻整个曜光城。望着寒明远去的背影,雷澈若有所思。
片刻的沉默之后,雷澈命尉迟兄弟带人将这个韩家大院围住,暂时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至于储良与纪伯则需要在这期间,代替雷澈尽快前往曜光城的城主府邸,把墨国将旗斩下,换上他们千雷国的旗帜。
“对于刚刚那人,先生了解多少。”
交代完这些琐事之后,雷澈转而向秋曈问起了关于寒明的一些事情。话语间,他的目光落在了雪地里那把无人可以举起的重剑「碎星」。
“这得看国主想知道多少。”
秋曈微微一笑,转身朝里院走去。
……
城墙上,迸发的火星在风雪间稍纵即逝。一直想找机会放冷箭的展腾,在这个过程中渐渐放下了手中的弓箭,并与周围的千雷国将士们一起被这焦灼的打斗所吸引。
在经过了开场的劝降失败之后。
南宫谨言拿出了他作为十阶巅峰武者所应有的水平,将只擅长箭术的玄墨无锋压制地没有丝毫还手余地。
让玄墨无锋感到惊讶的是,在他看来削铁如泥的“熔岩斩刀”,竟然无法将南宫谨言手中的那把古剑斩断。他非常好奇南宫谨言手中的这把剑究竟是什么材质所打造,但是眼下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够他去思考这个问题。
随着几道寒芒匆匆。
玄墨无锋的肩部、大腿以及背部皆被南宫谨言手中的那把剑所划伤。殷红的血也在这期间开始浸透玄墨无锋的衣甲。看到这一幕后的南宫谨言,舔了舔剑刃上的血继续对玄墨无锋进行追击。
按理说步入十阶巅峰的玄墨无锋,常规的刀剑根本无法伤及他分毫。但是就目前看来,千雷国似乎大部分人手上拿着的都不是什么“常规的刀剑”。
普通的将士有熔岩斩刀,高级将领似乎又有着什么特制的兵器。整个西霁千雷国的军备,虽无常规攻城的器械,如攻城锥、云梯等等,但是在天武国秘术师以及那头可怕的巨熊帮助下,这些攻城器械反倒是显得有些累赘,甚至可能会拖延他们的行军速度。也正因如此。千雷国的这一“特殊情况”令玄墨无锋感到了难以言喻的无力之感。
在投石车矩阵毁于黑色的火焰,点燃的战壕无法阻止千雷国的步伐半步。随着黑色的火焰切断内外城墙间的联系,整个曜光城的城防工事在这期间形同虚设。尤其是在看见瓮城结构的城门被那头可怕的巨熊一击突破。
与千雷国的这一战,让玄墨无锋有了比先前点星城一战更加浓烈的挫败感,并且还多了深重的无力与无奈。思量间,南宫谨言突然一跃而起,并在空中旋斩,接着落地之势直接将有些走神的玄墨无锋击退数步。
锋利的剑刃在这个过程中划开了玄墨无锋手背的甲胄,并将他手中的“熔岩斩刀”挑飞。同一时刻,千雷国大胜的号角响彻曜光城里外,纹络有黑色巨熊的旗帜于曜光城的城主府上空飘扬。
看到这一幕后的千雷国众将欢呼雀跃。
南宫谨言笑着对玄墨无锋道:“来吧,让我给你一个痛快,了结这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的比试。”
玄墨无锋冷笑着,往城墙的边缘靠近。
“士可杀,不可辱!”
话语间,玄墨无锋转身一跃。
南宫谨言眉头一皱,赶紧上前查看。结果就在这时,站在城墙边缘的玄墨无锋突然将靠近的南宫谨言拉住,并以他作为肉垫摔下城墙去。围观多时的展腾见状,赶紧让人追下去。他不敢放箭,因为他怕误伤南宫谨言。
咆哮声里,南宫谨言骨骼碎裂,昏死过去。玄墨无锋因为有他做垫背仅是受了些轻伤,并在随后拿起南宫谨言手中的剑,夺下一匹不知怎么跑到城外来的战马,趁乱扬长而去,火速赶往流云城……